“你长大了,少女。本文由 。。 首发”他含笑打趣。
“彼此彼此。”我们都笑了。
“要坐云霄飞车吗?”他指了指码头上的热闹处。
“我今天穿的是裙子。”我尴尬道。
“那就下次。”
“如今的海滩还有马吗?”
“没有了。你要是想骑马,我可以带你去马场。”
“我不敢。”
“除了骑马,其他应有尽有。露天酒吧有很多,你要喝便宜啤酒吗?”
“不了,”我摇摇头,“果啤可以喝一小杯。”
“果啤,”他哈哈道,“真有地方特色。”
酷暑盛夏时,我和妈妈常常步行去广场散步,途经夜市时,母女二人也会吃些烤肉,来盘麻小,就着冰镇透心凉的菠萝果啤,通体舒畅。
“果啤很好喝,尤其配着烤肉烤菜烤面筋。”
“你喜欢烤肉?这个好办。市区的小东京和韩国城都有烤肉。从你家出发,开车不过半小时。”他熟门熟路。
“常客呀你。”
“光棍一条,只好四处下馆子。”
“说的自己可怜兮兮。”我打趣道。
“你来了就好了。”
“我会的不多。”我自嘲道。
“无妨。”
晚风习习,海风阵阵,大片大片的棕榈树随风摆动。余晖将树叶涂满了红霞的绯色。日暮黄昏中,橘红的树影迎风起舞,光影婆娑。
我们挽起裤脚结起裙角,一并褪去鞋袜,光着脚丫行走在深深浅浅的沙滩上。
黄昏的海沙柔软细腻,既不似正午那般滚烫灼热,硌人脚心;也不像夜晚那般冰凉潮湿,淤泥结块。赤脚漫步在霞光普照的海滩上,火烧云仿佛一抹胭脂,将天空和大地装扮的娇艳俏丽,好似少女笑颜如花的香粉面颊。
黄昏使得晒日光浴的游人陆续起身。身穿比基尼的美女们套上沙滩裙,男士们穿好外衣裤,纷纷起身将沙滩布卷起收好;弄潮儿们意犹未尽,他们抱着冲浪板志得意满,仿佛凯旋而归的征战勇士;携家带口的人们席地而坐,他们一边享受着美食一边惬意交谈。大人们谈天说地,彼此闲聊;孩子们你追我赶,嬉笑玩耍;主妇们将吃剩的食物清理打包,那是一早备好的海滩野餐,不是三明治便是汉堡包,出发前便已预备妥当。
海鸥成群结队;它们或翱翔低空,或划过海面,或往来沙地,或悠哉行走。它们一点不怕人,不但毫不躲避,反而穿插往返,寻觅着游客的美味食物。它们与我们互不侵犯,彼此友好。它们悠闲安逸,怡然自得,俨然圣莫尼卡海滩的主人。
海滩上充满各色人种,人来人往。除了游泳、玩水、钓鱼、冲浪的人外,亦有不少水上滑翔和驾驶帆船的游人;彼此追逐的游戏孩童;团队竞赛的排球足球。这些欢声笑语给傍晚的圣莫尼卡增添了热闹气氛。
头顶传来了巨大的轰鸣声,我闻声望天,原来是直升机。
“这是海岸警卫队的巡逻飞机,主要负责海面沙滩的生命安全。”
“噢。”我点点头。
柔软的沙地细腻平和,光着脚丫踩踏其上,丝毫不觉粗糙疼痛。我一脚深一脚浅地行走在沙滩上,不知不觉到了海边。
他将手中拎着的两双鞋搁置在海岸上,位置正好,不会被翻滚的海浪打湿淹埋。
我立定身子,站稳脚跟,将双脚深深埋在沙土里。没至小腿处的海水清凉洁净,余温恰好。我抬头举目,一望无际的太平洋波澜壮阔,大气磅薄;远处的青山绵延不绝,云雾朦胧;上空的海鸥结伴飞行,自在翱翔;微风轻拂后,水面浪花朵朵,波光粼粼。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我二人异口同声。
《滕王阁序》中的这一句,胜过千言万语。
此情此景,再没有比这句更传神的描述。昔日王勃登阁远眺,眼见赣江美景,并不理会洪州牧的假意谦让。他即席而作,挥笔而成,文思泉涌才华横溢间,有了这首流芳后世,传为绝唱的《滕王阁序》。
“我小时候跟爸爸去过滕王阁。”我触景生情。
“感觉如何?”
“记那时的我还是个小学生,刚刚放暑假。恰逢我爸南下出差,他便命人将我接了去,带我在南昌游玩,不仅去了滕王阁,还去了周边许多景点。”
“南昌……有梅岭、瑶湖,青山湖。”他亦回忆。
“我对当时的建筑景致完全没有印象。只记得爸爸叫我读滕王阁三个字,又问我会不会背《滕王阁序》?我那时不过背诵几首唐诗宋词,他又不在身边教我,我一个小学生,怎会知晓这首骈文名篇?只好诚实回答不会。”
“后来呢?”
“后来他自己给我背了一遍。我是不懂。不过陪同的两个人拍手称奇,赞不绝口,说我爸倒背如流一字不差。”
“所以他是陈司长。”
“他又告诉我《滕王阁序》是骈文名篇,作者是初唐四杰之一的王勃。因为探望在外做官的父亲而途经洪州,于宾客宴席上一气呵成创作了这篇千古名骈。王勃当时写文的地点,就是我们目前所处的滕王阁。”
“我虽然年幼,却非常喜欢听他讲解这些文史知识。我小时候特别崇拜他,觉得他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懂。”我笑道。
“确实如此。”
“我们拾阶而上至正门,他指着两旁的朱红门柱让我朗读上面的文字。我一看,原来红柱上篆刻了一副对联。”
“那是**的亲笔。”
“我哪里认得那些龙飞凤舞的毛笔字?看来看去也不会读,只认出了水天一色这几个常见字。”
“我爸爸便指着对联一句一句教我读。首先是左边的‘落霞与孤鹜齐飞’,我便跟着念‘落霞与孤鹜齐飞’。然后是右边的‘秋水共长天一色’,我跟着重复‘秋水共长天一色’。”
“这便是言传身教。”
“他问我懂不懂这是什么意思?我只好望文生义,说意思是落霞和孤鹜一起飞翔,秋水和长天连成一片。其实我连‘孤鹜’是什么都不知道,就想着既然是‘齐飞’,那便是落霞与孤鹜一起飞。秋水和长天比较好理解,就是水天一色,连成一片。”
“他怎么说?”
“他大喜过望,认为我孺子可教。他身旁的人也对夸我聪慧。其实都是蒙的,瞎猫碰上死耗子。”
“永远不要低估一个孩子的智商。”他笑道。
“可不是?他们认为我什么都不懂,其实我什么都知道。”
“你是说……”他欲言又止。
“他们离婚,前前后后,从头到尾,我心知肚明。”
“我七岁那一年的夏天,大约是九月一号开学前夕,他们正式解除了夫妻关系。十年恋爱婚姻,人人艳羡的一家三口朝夕之间土崩瓦解,本以为天长地久,细水长流,却未曾想抽刀断水,恩断义绝。”
“若没有我的存在,难以想象我妈会如何含恨度日。”没有听到他的回音,我继续道,“我们父母年轻的那个时代,人们思想单纯,民风淳朴,道德沦丧和不法之事尚未爆发。离婚在那个年代是一件被人议论的坏事,正派家庭往往以此为耻。那时的社会风气和价值观对离过婚的女人不甚友好,我妈妈遭遇了许多恶意揣测和冷嘲热讽。”
他静静地听,全神贯注。
“他们被各自单位的同事和所有相识的熟人称为‘模范夫妻’。这不仅仅是一句调侃,更是事实。自我懂事以来,未见他们吵过架,红过脸,或许是背地里解决矛盾也未可知。然而当着我的面,人前时,从未见过他们有过任何争执冲突。我爸爸性格温和儒雅,我妈妈斯文安静,却也活泼俏皮。我爸爸年轻时一副书生相——眉清目秀,瘦高白净,鼻子上架一副银框眼镜,他又惯穿白衬衫,黑长裤,怀里永远抱几本书,俨然一派年轻知识份子俊模样。”
“如今的陈司长风采不减当年。”
“老家亲友和知晓旧事的长辈们常说,年轻时候的他虽然出身贫寒却天生贵气。任谁第一次见了他,都以为是部队首长的公子,或是富贾之家的少爷。那个年代的寻常男生往往灰头土脸,神态木讷,唯独他干干净净,神采飞扬。他的白衬衫没有一丝污点,衣领洁白如新;他的黑长裤工整服帖,裤缝修长笔直。因此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人敢给他介绍对象,大家私底下纷纷议论,断定他早已名草有主,心有所属。他之所以衣帽干净,外表整洁,是因为有一位神秘的姑娘为他装扮拾掇。”
“那位姑娘就是你妈妈?”
“是他自己,”我笑道,“我爸这人有洁癖,比我们娘儿俩都干净。他的书桌一尘不染,桌面干干净净,不管是玻璃桌台还是木质桌台,永远光洁如镜;不论是书籍报章还是文件材料,通通被他归纳的整整齐齐,有秩有序。他从来没有出现过找不着东西的情况,更没有遗失过任何物品,无论是家里的还是单位的。倒是我妈,今天丢了钥匙,明天找不着找钱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