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尘,公孙家命数已尽,如今朝中奸人当道,唯恐他们下一个对付的就是你,一定要想办法好好活下去,他们一心置公孙家于死地,趁他们现在无暇顾及你,保命要紧。”
“不,生死我们都要一起。你生,惹尘陪你,你死,惹尘也绝不独活。”
“你活着承载着更重要的责任。当今皇上昏庸无能,我替父亲不值,他一生忠君爱民,最后却落得如此下场,连死后都要背负谋朝叛君的骂名。我恨,如若我能死里逃生,定将他们粉身碎骨。惹尘,你一定要活着,要帮公孙家平反。我不愿父亲在九泉之下都死不瞑目。”
“惹尘不管,你怎如此狠心推惹尘入火坑?天下之大,你让惹尘去哪儿?你到哪惹尘都会跟着,从一而终。”
公孙澈面色凝重,心里是满满的不舍与牵挂,深情的凝望着对面的娇俏少女。
少女的模样,恬淡,雅致。一袭淡蓝色的长裙垂及地面,外披浅白色薄纱,乌黑秀发垂至腰间,琥珀色的眸子,鲜艳的红唇,倾国倾城的玉颜上,略施粉黛,只在腕间戴了一个白玉镯子。远远望去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淡定从容的与他四目相对。
“惹尘,可否为我再唱最后一曲?”
“好。”
公孙澈眼角泛起笑意,情深意切的注视着她的一颦一笑,他要把她狠狠的刻在脑子里。拂袖蹁跹起舞,耳边传来的是少女婉转动听的凄美绝唱:
春华竞芳,五色凌素,琴尚在御,而新声代故!锦水有鸳,汉宫有木,彼物而新,嗟世之人兮,瞀于淫而不悟!朱弦断,明镜缺,朝露晞,芳时歇,白头吟,伤离别,努力加餐勿念妾,锦水汤汤,与君长诀!
一曲终了,后方的追兵也已悄然而至。
两人相拥而立,没人能把他们分开,纵使刀已架在脖子上也无法将他们拆散。
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好一对忠贞不渝的璧人!
风尘滚滚,马蹄声不绝。身后是十万精兵强将,层层围堵,眼前是万丈深渊,深不见底。
他们全无退路,必死无疑。
不过是两个手无寸铁的人,需要如此兴师动众吗?
“害怕吗?”
男子轻柔细语,静静看着怀里的可人儿。
“不怕。”
淡淡一句,透着浓浓的倔强。
“公孙公子,奉皇上口谕,命你速速回宫,若敢反抗,本将军可以就地正法。”
呵,说的真好,好一个就地正法!!
“马将军,你与我父亲相交多年,应该很清楚我父亲的为人,难道将军也认为家父是逆臣?”
“信也好,不信也罢,还请公子今日跟我走一趟,倘若公孙大人真是清白,皇上定会还公孙家一个公道。”
哼,公道?真是天大的笑话,公孙澈嗤之以鼻,神情不屑。真要还公孙家清白还会这样赶尽杀绝?
“马将军,烦劳将军带话给皇上,公孙家无愧于天泰王朝,无愧于南宫家,如若皇上仍执迷不悟,继续听信小人谗言,受苦的是黎民百姓,南宫家迟早等着灭亡。”
好骇人的气场,好慑人的气魄。
“公孙公子,本将军也只是奉命行事而已,君命不可违。”
话音刚落,公孙澈却突然下跪在马将军面前,冰冷的眼神显得异常坚定。
“我已别无他求,我可以跟将军走,只恳请将军能看在与我爹的交情上,答应在下的一个请求。”
他这一跪,倒把马将军及众将士愕住了。
“雅安公子,你在干什么,男儿膝下有黄金,只有拜天拜地拜父母的,哪有这样的,快起来。”惹尘急的 小脸儿微微泛红,伸手想要把他拉起来,可他就像是长在地上似的,扯都扯不动。
“请将军放过她,她只是个局外人,对这一切毫不知情,请将军不要连累无辜,放她一条生路。”
马将军心里一咯噔,公孙澈口中的‘她’指的是偎在他身边的那名少女。
少女的眼里有着淡淡地忧伤,蹙着眉,望向他的眼中有着浓浓的敌意。马将军越发对这名女子产生了好奇。
“这。。。”
旁边有人在他耳边提醒:“将军,时辰不早了,咱还得回去交差呢。”
马将军冥思静想了许久,与公孙澈四目相交,眼神中的顽强与坚持让他不忍叹服,终于,“公孙家有恩于本将军,既然如此,本将军答应你,在能力范围之内会护她周全,就当是报公孙大人当年的救命之恩。”
“谢谢!”
马将军是个言出必行的汉子,他的话让他安心,至少现在她是安全的。说完,在众人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之际,从衣袖中掏出事先藏好的短剑朝自己的腹部狠狠刺去,速度之快,下手之狠,对自己绝不留一点情面。
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强忍剧痛,只因剑上有毒,无药可解。
众人惊呆了,惹尘的一张小脸儿瞬间惨白,瘫软在地,捂住他流血不止的伤口,泪流不止。
惹尘,好好活下去,答应我,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一对璧人就这样默默地相视无语,他们之间无需多言,心有灵犀足能体现他们的默契。
惹尘,对不起,到最后还是没能给你一个名分。
惹尘生是你的人,死亦是你的鬼,雅安公子,惹尘在意的并不是名分。
这一世,有你相伴,足矣!
“好。。。好活。。。活着。”
公孙澈笑着,惹尘哭了。
这是他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来不及与心爱的人儿厮守一生,来不及将曾经的海誓山盟完成,也来不及对彼此说再见。
老天爷,你不公平!
雅安公子,你对惹尘不公平!
泪已流尽,独剩绝望。
惹尘将他紧紧抱在怀里,琥珀色的眸子发射阵阵寒光,吓退了想要靠近她的众人,毫无感情的大声呵斥:“你们为什么要逼死他,为什么?”
马将军看着眼前这名让公孙家拿命守护的少女,此刻的神情与刚才判若两人,眼神让人不寒而栗,小小年纪不该有这样的眼神,很难形容,透着浓浓的杀气,就像狼一样。
马将军示意众人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远处有个黑影人闪现,距离那么远都能感觉到有股与生俱来的王者气势,黑影人将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嘴角不自觉的有抹笑意慢慢浮起。
就在这时,天空的颜色骤变,瞬间倾盆大雨,狂风呼啸,电闪雷鸣,每一道闪电都像划在了人心里,犹如刀割一般,让人心惊。每一声惊雷都像打在人身上,好似抽筋扒骨一样,让人肉跳。
更可怕的一幕出现了!
惹尘面无表情的仰天一声长啸,那个叫声似要把孤魂野鬼都招来,凄凉而决绝,与此同时,漫山遍野的狼叫声此起彼伏,让人顿时头皮发麻,有种被群狼围攻的错觉。
众将士被这骇人的场面骇住了,那个始终不肯露面的黑影人冷眼旁观着这一幕的发生,丝毫不影响他唯我独尊的气场。
趁着众人呆立的片刻,惹尘小小的身躯不知哪来的气力,已经拖着公孙澈的尸体缓缓移步到了崖边,最后看了众人一眼,寒光威慑,抱着公孙澈毅然决然的纵身跃下深渊。。。
自那以后,淮麟城下了整整三个月的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