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乎麻木的回到安家,昊昊嘶哑的哭声拉回了苏萤茫然的思绪,她急急奔入厅内,却见郦芯容端坐在沙发里看电视,听见她的脚步声时只厌恶的瞟了她一眼就移开目光。苏萤的心突然就生出不好的感觉,匆匆奔上二楼,推开房门时,不由吓了一跳。
床上一片零乱,昊昊躺在那里已是哭的小脸通红,声嘶力竭,而在他双腿之下,金黄的米田共流了一大滩,不但弄得他满身都是,连整个房间都浮着恶臭的味道,她几乎不能想像昊昊在这样的环境中哭了多久,只是脑中如惊雷劈过,一片空白。
半晌,她才听见月嫂在身后怯怯开口,“是安太太,太太说不许我们理会昊昊,说他是凌家的野种,不能让安家出钱请人照顾,我……我……。”
苏萤挥了挥手,待她走后才泪水滚滚而落,徐徐上前将昊昊抱起,顾不得理会他身上的污渍,只是紧紧抱在怀中,待他哭声歇止,才抱到洗手间替他清洗。
待她收拾完一切,听到楼下传来郦芯容故意放大的声音,“我们安家虽然有钱,却不养闲人,尤其是那些不三不四,来历不明的人,从今天开始,你们谁敢照顾那对母女,就给我滚出安家去!”
苏萤没有说话,只是将污秽不堪的床单被套全部收到洗手间搓洗,每搓一下就落下一滴眼泪,泪水落在清水中很快消失不见,她的心却痛的不能呼吸。
为了昊昊,她一直刻意忽略郦芯容的挑衅,只是没想到她会如此过份,连昊昊这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只是若放开一切离开,她能给昊昊安定的生活吗?
床单被套她足足洗了两个小时,心中的纷乱却慢慢平静。
当夜,她将手中的信塞进了郦芯容的房间,提上行李箱离开了安家,信上,她交待了昊昊是安家血脉的事实,想来郦芯容会去亲自查证,一旦证实昊昊的身份,他在安家就可以得到照顾,且可以拥有很好的前途,反而跟着她这个母亲,只会吃苦受累。所以再不舍,她也只能选择放下。
火车呼啸而过,宏城的景物离她越来越远,她坐在临窗的位置,望着高楼大厦、车水马龙的街道飞速后退,脑海中全是凌炫之的身影,他的玩世不恭,他的愤怒、心伤、冷漠,仿佛历历在目。宏城,这个繁华如梦的城市,果然并不适合她。
凌晨的时候,苏萤下了火车,这个名叫勋县的小城正掩映在蒙蒙薄雾中,一个未知的城市,一段未知的旅程,她觉得自己似乎越来越喜欢宁静的地方和清静的空气。
花了一周的时间,终于找到一间还算旺铺的小门店,苏萤以极快的速度和房东签定了租赁协议,又通过邻居的介绍找到了装修的师傅。
“来来,吃饭了。”将买好的盒饭提到店里,苏萤热情的招呼装修工人用餐。
刷油漆的谭师傅人极热情,又是土生土长的勋县人,所以对勋县的环境十分熟悉,听闻苏萤想开花店,忙不迭的介绍哪里有花农,哪里有花盆花篮批发等等。
谭师傅的徒弟姓艾,是个腼腆羞涩的大男孩,话虽然不多,却总是来得最早,走得最晚。
今天是最后一道工序,刷完就可以全部完工了,谭师傅因为有事临时离开,店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看着苏萤忙碌的插花,小艾主动提出帮忙。
苏萤没有拒绝,于是一个插花一个摆放,到半夜的时候,居然就似模似样了。
站在门口,望着一室的暖光,各种绽放的鲜花,苏萤觉得这十几天没有白忙,抬头看着“妙缘花店”的招牌,心中有种重生的快感。
“苏姐,你孤身一人在这经营花店挺不容易的,若是有什么难处可以找我。”骑在摩托车上准备离开的小艾临走时不忘塞给她一张名片,诚挚的叮嘱。
“好,谢谢你小艾。”接过名片,苏萤目送他远去才返回店内。
小店后面有一间小屋,她简单布置后做成了厨房和洗手间,阁楼上可以休息,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没有了宏城的人和事,她感觉一切都在沿着平静的轨迹前行,让人感觉十分宁静……舒心。
花店开张后,生意不算太好,幸亏一个多月后就是农历七月初七,中国的情人节,苏萤在这一天忙的腰酸背痛,晚上睡的格外沉。
迷迷糊糊的时候,她似乎听到有人在唤她的名字,“苏姐……。”
苏萤悠悠醒转,却见灯光下,小艾紧张的看着她。
翻身坐起,她茫然的问,“你怎么在这儿?你是怎么进来的?”
“苏姐,花店遇贼了。”
“什么?”苏萤的睡意完全没了,胡乱抓起一件外套披上,匆忙下了阁楼。
一楼的店里果然一片零乱,东倒西歪的鲜花和被翻的乱七八糟的收银台,让她不自禁蹙起了眉。
“我和几个朋友在外面吃宵夜,想着在这附近就过来看看,结果卷闸门开了一些,我一时奇怪就唤了你一声,那小偷急忙冲出来夺路逃走,我追了两条街还是让他给跑了。”小艾在身后解释,满脸的愧疚之色。
苏萤一边开始收拾现场,一边笑说,“下次可不要追了,万一有同伙你会遇到危险的。”
“可是让你受损失了。”
“没事,钱财只是身外之物。”苏萤笑着说,心里却暗怪自己今天不该睡得这么熟。
小艾想了想,捋起袖子帮忙收拾,到半夜三点多,才把花店恢复了七七八八。苏萤大略点算了一下,被盗了两千多块钱的样子,幸好她下午去附近的银行存过一部分,剩下的都是零散的生意,所以就没有存上,也幸亏小艾路过,不然还不知道小偷会不会到阁楼上去伤到人。
关上店门,她邀请小艾去吃东西,后者推脱了一回没再多说。
前面转角处就是小吃一条街,苏萤随意找了间大排档,炒了两个小菜,叫了两罐啤酒,难得小艾平时话少,喝酒后话却多起来,不停的唠叨自己的父母有多么着急让他相亲,而他自己觉得事业未成,并不愿意这么年轻就找媳妇等等。
苏萤只是含笑倾听,年轻人的世界离她似乎极为遥远,相亲这两个字对她来说也极为陌生。
遇贼之事很快过去,苏萤觉得这只是生命路上一段小小插曲而已,可是与小艾却因为这件事情熟络起来,他每隔两三天都会来一次花店,有时给她带些父母自制的腐乳或萝卜丝,有时给她带街尾比较有名的肉松饼或蜂蜜面包,只是每次来都话不多,坐一下也就离开。
年关将近,苏萤愈发的忙碌,逢年关结婚、开业的人很多,所以扎花车、编花蓝的生意让她有些手软,所幸到年三十的时候一切都忙完了,苏萤呆坐在店里,累得直喘气。
听着门外燃放的爆竹声声,她犹豫了许久,终于拨通了父亲的电话。
电话那端,传来苍老带着丝咳嗽的声音,苏萤的心莫名一痛,哽声喊,“爸……。”
“苏萤,是你吗?你在哪里?”焦急的,迫切的声音令苏萤的眼泪滚滚直落,她强自抑制着,半晌才开口,“爸,我很好,你不用担心我。倒是你自己的身体,要多注意些。我不方便回来看你,等过几年事情平息些,我再接你过来好吗?”
“好,你不用担心我,我可以照顾自己,你一个人在外面,一定要注意身体啊。”
二人又絮叨了一些话才不舍的挂断,听着钟声敲响十二点,苏萤喜极而泣。
大年初一,苏萤因为无事仍然开门做生意,这一条长街,开门的似乎只有她一家,所以一大早就不乏有买花送人的顾客,她正忙着记帐时,冷不丁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老板,给我一束香水百合。”
下意识的抬头,苏萤在看见一袭灰色大衣衬得身材修长笔挺,正在花丛间流连选择的卓雅安时,几乎惊呆了。
察觉到她的目光,卓雅安诧异的转目,看见她时也是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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