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曼讲的很慢却很认真,每当说到阿祖对她的承诺时,眼底都会流露出深刻的幸福,苏萤的心情随着她的讲述而渐或低沉,因为从阿祖表现出的态度看来,她一直觉得是小曼对阿祖单相思,阿祖对她好不过想鼓励她与病魔斗争,只是想赢那场比赛而已。可她现在觉得,无论阿祖对小曼是真心还是假意,他都不应该利用一个女孩对他的信任,更不应该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欺骗如此相信他,甚至敢把自己的命交给他的女孩!
她想得太过出神,以至含燕喊了她几声都没有听见,狠狠在她的手臂上掐了一把,将她空洞的目光拉回来后,含燕才追问,“在想什么这么出神啊?我都叫你好几遍了。”
“没有,在想酒吧的事,”急忙转移话题,苏萤不想被小曼看出她是因为阿祖的事而不开心。
坐在环潭山的凉亭中,她们喝着饮料边聊着天,小曼的率真与耿直很令含燕喜欢,她渐渐也不再排斥,反而有一句没一句接她的话,比如会问,“那你和阿祖的爱情故事真是荡气回肠啊,太浪漫了。”或者又会说,“这个莫少祖真是的,怎么可以不辞而别呢?幸好你从他的电话里听到爱尔医院,不然天涯海角你上哪儿找他去呀。”
苏萤一提到酒吧的事,含燕立即来了兴致,凑近她的耳边问,“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想通了,打算重振妙缘的雄风?”
“什么雄风,我打算把妙缘转出去,然后我们一起转行。”
“啊?”含燕闻言双眼睁得滚圆,“我从出道以来就只会卖啤酒,其他什么都不会呀。”
“对,就是卖啤酒,”苏萤吸了口果汁,浅浅一笑,“我这几天已经接洽了孙志浩,你还记得吗?就是带我们出道的那个师哥?”
含燕凝思半晌,终于发出一声尖叫,“记得记得,就是那个一米九的高个子是不是?”
“对,他现在在做啤酒总代理,前几天无意中碰到他,听到他说他们公司又生产了一个新的啤酒品牌,正在策划如何包装上市,还说要在各大城市先找加盟代理,我觉得这个很适合我们,所以跟他洽谈了一下整个宏城的代理权,价格还算合理,我们也算刚刚付得起,怎么样?有没有信心跟我一起重头开始?”
“当然有啦,我们姐妹花联手一定打遍天下啤酒手,”含燕听得热血沸腾,发光的眼珠似乎看到数不清的钞票正向她们飞过来,不由眉开眼笑。
小曼见她二人豪情壮志,竟也忍不住问,“萤姐,燕姐,你们请不请推销员啊?要不我可以先试用三个月,你们觉得合适再发薪水行不?”
“你也想来?”含燕闻言立刻扭转身子凑近她,“行,别说什么试用不试用的话,我们三姐妹只要一条心,没有干不成的大事是不是?我就怕你吃不吃得了苦啊?还有,你酒量行不行啊?我们以前推销啤酒的时候,那经常要陪客人划拳喝酒的。”
“没事,燕姐放心,我大学时和同学拼酒,喝了十二瓶啤酒才去吐呢,吐完接着还能喝。”
“是吗?还真看不出来呀……。”
看着她们俩忽然亲密得似姐妹,苏萤只能发出一声苦笑,这个祈含燕,性格也太开朗了吧,果然也对得起她“见人熟”的称号了。
可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就没有再等下去的道理,毕竟生活迫人,她们又有太多的事需要做。因此第二天,小曼就放弃了继续游玩的决定,转而跟着含燕发放新啤酒品牌的宣传页。含燕为了事业居然也打消了造人的计划,和瘐毅商量后毅然做了人流手术,在家休养五六天后就投入了激烈的工作当中。
苏萤则四处跟人洽谈酒吧的转让以及和孙志浩签订啤酒代理的协议,以及策划整个推出市面的计划以及促销手段,三个忙的是天旋地转,经常半夜才回家碰头,匆匆讲述几句便各自躺下。
做完前期的电视、报广、户外广告宣传推广后,“醉剑”这个啤酒品牌几乎已经覆盖了宏城的大街小巷,就算没有家喻户晓,也达到了众皆盼望的效果。接下来就是推销以及促销,孙志浩和苏萤自然是奔走于各大商场、超市以及酒店、夜市,含燕和小曼则重走之前的路线,借助两三家人气旺的酒吧做现场推销,由于人手不足,苏萤还请来了酒吧以前的两个小妹吴丽和路思佳。
涉及到出货、入库以及记帐之类的琐碎小事,苏萤不得不租借了一套两室两厅的小型公寓暂时做为办公地点,她自己则身兼宣传、策划、推销、会计等多项职务,一时间忙得是昏天黑地,经常一天只休息两三个钟头就爬起来继续干,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属于苏萤的这么一个小公司就这么成立了。
一晃便是半年,她的生活过的充实和忙碌,由于居无定所,倒也暂时摆脱了之前的阴影,和之前相识的人也几乎没有了联系,她也一度以为自己在这片孽海中重新站起,终于找到了自己人生的方向。
然而,就在她的事业蒸蒸日上时,宏城的啤酒市场惊现了另一个新品牌“亮花”,这个啤酒代理不但以本伤人,大做买三送一的赔本生意,甚至不惜高价收购醉剑的原包装瓶用于改装成自己的品牌,一时间,宏城的各大娱乐场所出现了从未有过的啤酒之争,亮花请来的啤酒促销员个个妖艳美丽,为了抢生意不惜大打出手,含燕等人一再忍让仍不能让她们消停,导致最终两班人马大打出手,被警方请到警局喝茶才算收场。
匆匆赶到警局的时候,苏萤已是心力交瘁,她不仅仅担心影响生意,更多的是担心含燕,这个傻丫头嫉恶如仇,她听说出事后,第一反应就是担心含燕的安危。
谁知,她还没见到含燕就看到两个她一生最不愿意见到的人,方天怡和房家琪,只见她们俩坐在警局的大厅里,一脸傲色,房家琪居然还和警察争执了起来,尖锐的嗓门在几米外都能听得见。
苏萤踏进大厅的时候,房家琪立刻将目光移了过来,唇边浮起个讥诮的笑容,“哟,原来是醉剑的老板苏总来啦,难怪我觉得这空气中怎么飘来了一股异味呢,怎么越闻越有点狐狸的骚味呢。”
方天怡自然也注意到了她,冷笑着接话,“那是,人家苏总多有本事,靠着凌少建立资本,酒吧一转摇身变成了大老板,靠的还不是男人,不就是个卖啤酒的穷崽子嘛,还当真没男人活不成,家琪,你可得多学学,不然你怎么只能给人打工呢。”
“那是那是,我哪有那本事,大小姐,我也没那狐媚的资本呀……。”
苏萤一直没有说话,只是紧紧的抿着嘴唇,面无表情的走向一名女警问,“请问刚刚因为打架闹事被抓来的一群女孩子在哪儿?”
“哦,你是说在酒吧打架的几个啤酒代理呀?呶,在里面做笔录呢。”
“多谢,”没有瞟她们一眼,苏萤径直进了里间的办公室,方天怡忙使了个眼色,房家琪会意的急忙跟上来。
狭小的办公室里挤了七八个女孩子,含燕和小曼坐在角落里,吴丽和思佳在坐在靠门的位置,另外几个浓妆艳抹的女孩子叽叽喳喳的说着什么,似乎是向警察讲述当时的经过,可又刻意参杂了一些告状的成份,导致吴丽和思佳数次抬头与之争执,场面一时热闹非凡。
苏萤见含燕只是眼角处有条明显的刮痕,脖子处有几条浅显的抓痕,而小曼安然无恙倒也松了口气,再转脸见吴丽和思佳浑身是伤,衣服都被拉扯得不成样子,不由心头一沉。
听着她们的讲述,苏萤也大概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原来这个所谓“亮花”的品牌就是方天怡以房家琪的名义代理的,她们做这么多事无非只是想打击自己,让自己永远爬不起来,回头盯着洋洋得意的房家琪,苏萤只是淡淡的问,“做这么多事,有必要吗?”
说完,她转身就走,因为她并没有等房家琪回答的打算,她很明白她也只是棋子而已,背后的罪魁祸首是房天怡这个不惜以本伤人,只为让自己无法立足的大小姐!
在房天怡面前站定,不顾她戒备的目光,苏萤冷笑道,“方小姐,玩够了吗?你是大小姐,不需要为生活奔波,欺负我们这种小市民不过像捏只蚂蚁那么简单而已,可你有没有想过这样有意思吗?即使让你赢了又如何?我并不觉得你能得到什么。”
“我不需要得到什么!”生恐比她矮了一截的方天怡霍然起身,勾起眼角露出一幅鄙夷的神色,“苏萤,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你不过是个最卑贱的啤酒妹而已,本小姐肯跟你玩那是看得起你。你说得对,对我而言,这只是个游戏,我无非损失些钱,可这些钱对我方家来说只是九牛一毛,我想告诉你的是,凡是得罪我们方家的人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彻底从宏城消失!”
“是吗?”苏萤琥珀色的眼珠绽放着一种坚定的光芒,不肯屈服的挺直了脊背,她向方天怡逼近两步,“方小姐,咱们都很年轻,有的是时间,风水轮流转,谁也说不准明天会怎样,也许下一刻你们方家已经宣布破产,希望你永远都能站在我面前陪我玩这个游戏!”
转身离开,苏萤觉得再跟她多说一句话都是浪费口水。
身后,传来方天怡气的快爆炸的高嗓门,“苏萤,你算什么东西,对付你根本不需要本小姐亲自出手!”
从警局出去后,苏萤一直沉默不语,含燕等人见她脸色凝重自然也不敢多说什么,毕竟是她们做错了事,影响了公司的声誉,也不知道这次的影响会有多么深远,以致她们谁也不敢打扰苏萤。
开车的孙志浩从车前镜里不时看向苏萤,以为她只是因为打架这事不开心的他故意笑说,“没事,不就是打了场架吗?那群小太妹该打,看把咱们小丽和思佳抓的伤痕累累,要是我在场,非把她们好好教训一顿。话说回来,警察也不会说什么,不过是罚款罢了,你别太担心。”
苏萤仍然没有说话,脸上也完全没有放松的意思,方家的小气以及方天怡的所作所为虽然激发了她内在的不肯屈服,却也让她深刻明白,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没有钱就意味着要被挨打,即使她有信心继续斗下去,却不能连累大伙陪她一起死,毕竟方天怡是个疯子,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因此,她一路都在思考,一直到下车才终于做出决定。
“什么?”从沙发上跳起来,含燕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要把公司交给我?”
“是的,”苏萤很冷静的盯着她,一字一句坚决如铁,“燕子,你听我说,咱们走到今天不容易,可你也看到了,方天怡那不会善罢甘休,加上之前得罪了凌家和安家,我真的不敢保证他们会不会为了踩死我这只小蚂蚁而不择手段,我不能看着自己辛苦打拼的江山就这么没了,趁着现在还没有元气大伤的时候,我退出,你和小曼她们顶住,只要我不在,他们这些有钱人是不会浪费时间和精力追究你们这些小人物的。”
含燕虽然听着这些真话有点刺耳,可她也明白苏萤想的很透彻,说的话也一针见血,因此从激动中渐渐冷静下来,重新坐回沙发里,她握住好友的手腕问,“要不你先出去旅旅游,散散心,等过段时间他们放松了警惕再回来?”
“燕子,不要把别人当傻瓜,他们不会这么简单放过我的,再说我做这一行也确实厌倦了,要不这样,我一共投资的八十万就当借给你的,等你赚钱了就还给我,或者付点利息也行,你带着小曼阿丽和思佳继续干下去,我对你们有信心。”拍了拍她的肩膀,苏萤的眼神执著而坚定,倒让含燕不好再推辞,只是问,“那你呢?你怎么办?”
“我?我累了,想回家看看父母了。”这句话倒是真话,这一年的经历使苏萤有种做噩梦的感觉,眼看快过年了,她倒真的是想回家去陪陪父母,冷静的追查关于姐姐的事情。
然而,她不可能做到真的如此洒脱,将自己辛苦打拼的天下拱手相让而没有任何感情在内,她的心一直在滴血,从她知道这一切是方天怡主使之后就痛得有些窒息,胸口处隐隐透着快要喷膛而出的愤怒,却强自隐忍着,这种忍耐不代表放弃斗争,而是韬光养晦,蓄势待发,等方家稍为懈怠的时候,也就是她倾尽全力与之抗衡的那一天!
虽然她是那么的微不足道,她只是一个为了生活奔波在宏城最底层的单身女孩,可她骨子里透出的坚毅不屈是让人钦佩和羡慕的,她相信会有那么一天,她一定能够将方家彻底打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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