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回家的路上,我和顾向东一句话也没说。到家我就走进洗手间开始洗漱,然后回到卧室,关上了门。我摘下无名指上的结婚戒指,打开微信,用文字泣诉了内心的感慨:有的人,喊着幸福的口号,把你带入他的世界,再用残忍的事实,和痛苦漫长的时间证明,他最终的目的就是,榨干你身上的能量后,再用自己的得意,摧毁你的世界,然后潇洒的跟你说声再见。2014,终于可以放下了。为找回快乐,平静,自信的自己,加油。
我无力的躺在床上,一想到自己没有钱,不能立刻带儿子离开上海,心里就不停的悔恨。现在,已经口头协议离婚了,可我还得住在这个令自己作呕的房子里。顾向东这么多年无声的欺负我,也是因为他觉得自己有成就感,家里的一切都是他奋斗的成果,他在心里料定了我没自由,没钱,离不开顾浩然。离不开这个家。我为家付出了所有的精力和青春,得不到他的爱和疼惜,反而他还说他恨我,他还往我心口捅刀子。因此离了婚,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带着儿子,离开他。不要他的一切。让他跟自己的房子车子去过吧。
思来想去,我还是做不到。我不能因为自己的怨恨,让顾浩然跟着我吃苦,这样对他不公平。可是我该找什么工作呢?这几年,学过的办公自动化,我现在在excel做个数据表的耐心都没有,连个简单的ppt也忘记怎么做了。找家公司,在行政部给人家打杂,估计都没人要。当初一腔热血学了化妆,想将来作为糊口的职业,结果一怀孕生孩子后,业务也全部荒废,拿起化妆刷,手都僵硬了,对造型更是没灵感。现在,不但要自谋生路,还要养活顾浩然,可自己的能力和激情,却被这些年的生活,磨灭的所剩无几。我从小没了父亲,在外孤孤伶仃的四处漂泊,赚钱养家,我不能在十几年后的今天,还要带着自己的儿子,跟我吃苦受累,我不能。
但我住在家里,就得面对自己难堪的境地,只要看见令我悔恨,和绝望的顾向东,就好像无时无刻,在提醒着我,经营了这么多年的婚姻家庭,到头来是多么的可笑和屈辱。而且这种伤痛,还是自己曾经最信任,最依赖的丈夫给的。想到这里,我已泪湿了枕头。推门而入的顾浩然,看见还没来得及擦掉眼泪的我,本来带着笑脸进来看我的,结果看到我,他小脸上的笑容僵了下来“妈妈,你怎么又哭了?”
“妈妈没哭”,我赶忙擦了眼泪,“我有点困了,要睡觉了。今天也没力气给你洗澡了,你如果还要看会儿电视的话,看好了就自己进来脱掉外套过来睡觉好吗?”
“好,我知道了。你别哭了,不要害怕,我一会儿就来陪你”。说完,他转身安静的走了出去。客厅里传来他轻轻的话语声“爸爸,妈妈哭了、、、”。过了没几分钟,顾浩然就回到了房间,我眼睛就像断了泪腺一样,眼泪悄无声息的流个不停,忍也忍不住。我将床头柜的台灯灯光调的暗了些,闭着眼睛,假装睡着。顾浩然,看我侧着身子,紧闭着眼睛,他坐在床边窸窸窣窣的脱掉外套和裤子,动作很小心,生怕吵到了我。然后,躺进我身后的被子里,小手搭在我的腰上,安静的闭上眼睛,没像往常一样,总是耍各种赖皮,央求我多给他讲几个故事,他才肯睡。他睡着后,我转过身,给他掖了掖被子,含着泪,在他的额头例行晚安之吻后,又不知哭了多久才睡着。
第二天,农历大年初一,我比往常早醒了三个小时,躺在床上无力起床。我感觉在这个家里,只要能看见顾向东的地方,都有种让我窒息般的难受。无处诉说的我,再次打开微信,发表了此时的心情:过年,还不如过世界末日。
顾浩然睡醒后,跑到小房间,叫醒了顾向东。然后听见他们客厅开电视,喝水,各种嘈杂的声音,从客厅蔓延到每个房间的角落。儿子跟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听得出顾向东的情绪也很低落,但他只是低落而已。他没有伤痛的感觉。
我在昨晚还想过,晚上哭够了以后,第二天就该坚强起来付诸行动,去落实找工作的事。眼泪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但在找工作之前,我得先把眼前的新年过好,给顾浩然煮顿像样的新年饭吃。可醒来之后,我感觉浑身的无力感,比之前的一天还沉重,不想动,也不想做任何事。脑子一片空白。只要一想到要搬出去,脱离顾向东,一种油然而生的紧迫感,使我起了床。穿好衣服,我往包里塞着电脑,充电器,纸巾和钱包。顾浩然听到我起了床,他走进来看我,见我装东西,他一脸担心的问“妈妈,你去哪里?你要离开这座城市了吗?是去西乡吗?”
“不是。我想出去找个地方坐一会儿而已。但是,以后有可能要回西乡,你如果不愿意去,那就跟爸爸留在上海也可以,我听你的”
“不要,西乡没有同学,也没玩具。让爸爸去西乡吧,我要跟你留在上海”
“妈妈不喜欢上海这个地方。我也没有能力挣很多钱,给你买玩具,和好吃的,如果你真的喜欢,那你就留下,跟爸爸在上海,我会经常来看你。就算爸爸妈妈以后分开了,我们还是爱你的,跟现在一样。你不要担心知道吗”
“我以后不要玩具和好吃的,我只要跟妈妈在一起。但是我实在不喜欢西乡,去小姨那个城市可以吗”
“知道了。这个事情回头再商量吧。今天爸爸有空,让他陪你。妈妈想出去休息一下就回来”
“那你早点回来,不要不管我,我知道你是去咖啡厅写作对不对?”
“不会的,妈妈走到哪里,也不会丢下你、、、”
顾浩然眼睛盯着我,不停的发问,我不想说话,却被他“逼迫”着道出心里的一番实话。看着他怕我走掉的样子,我的心揪的一阵一阵的难受。
提着包出了门,我漫无目的走到离家不远的麦多广场,广场上的很多商铺都闭门谢客,挂着“春节放假”的牌子。有的则延迟了开门营业时间。平时热闹的商业广场,因为春节放假,都回家跟家人团聚了,显得冷清许多。虽然没什么食欲,我还是想给胃里填点东西,不能因为伤了心,还要伤自己的胃。无论多悲伤,我都不能作践我自己的身体。于是,转了一大圈后,我在一家平时经常跟顾浩然光顾的必胜客餐厅,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来,点了一份意面。整个上下两层楼的餐厅,就我一个食客,服务员说营业时间还没到,需要等候二十分钟后厨师才工作。说完,给我面前放了一杯柠檬水,我挤着笑容,客气的回应,表示愿意等餐。
望着窗外,我在心里努力打起精神,告诉自己坚强起来,不要再回想过去。可顾浩然在我出门时,跟我说的那些话,他眼睛里的不舍和纠结,无论让他选择妈妈,还是爸爸,对一个孩子来说都是残忍,我心里凌乱而矛盾,一滴眼泪,又忍不住默默的滴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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