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狩猎在皇上遇刺之下草草收场,洲许未曾来得及与千锦候说上一句话,便在大队禁卫的护送之下人回了皇宫。
她抱着小白的尸体坐在车辇之内,青丝散落,骑射装上斑斑点点的血迹,她不担心剑心,她相信以剑心的能力,那点伤,过段时间就会没事的,相较之下,她更担忧的是羽央,她见他昏迷的模样,心中也是焦躁,今日之事无一不在告知她,她与羽央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她身上藏着多的秘密,甚至是连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却清楚明白这些秘密不是凡世之人所能承受的,从小白离去的那一刻起,她心中充斥着担惊受怕,害怕任何人因她而死,尤其是身边之人,羽央,剑心……
车轱辘压过青石发出哐当声响,车帘被风扬起,洲许抬眼望向窗外,赤色天玄门缓缓向后退去,她们,回到皇宫了。
“小白,我们回来了。”她轻抚小白已经黯淡的皮毛。
车辇骤停,洲许拨开车帘,见面色苍白的羽央从车辇之下下来,八宝站在一旁。
“皇上,宋美人送回昭毓宫了,已经召医师前往,皇上你真的不需要唤医师来看一下吗?”八宝一脸担忧之色,途之中,皇上便醒了过来,虽看似没大碍,脸色却是苍白。
羽央摆了摆手,他复杂地朝洲许这边看了一眼,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一般,
“摆驾昭毓宫。”
洲许不知为何一阵落寞,她放下车帘,隔去了羽央远去的身影,心中空落落的。
昭毓宫中似炸了锅一般,女侍乱作一团,宋美人被送回之时气息微弱,至今依然危在旦夕,羽央站在一侧,看着床榻上面色苍白的宋歌,思着今日之事。
今日当是有两批刺客,第一批,针对的是自己,而第二个来的黑袍者,要的却是葵儿,羽央蹙眉凝思,到底是谁要杀自己,而葵儿又为什么会招惹这些分外诡异之人。
后心隐约又有些微疼,羽央不由一窒,自己,似乎有什么不对劲,却不及细想,
“皇上,刺入宋美人肩膀的箭矢已经取了出来,碍于失血过多,情况不是很好。”医师垂道,
“不管用什么方法,她不能死。”羽央目光深邃地看着床榻上的宋歌,语气淡淡道。若她死了,朝堂之上,难以交代。
医师惶然,忙垂应道。
羽央的心念着洲许,方才车帘后的她衣衫斑斑点点的血迹,也不知是不是受了伤,她的脸上带着一份让他觉得不安的疏离与孤寂,若不是怕多舌之人,他定会陪着她。
御兮宫内,洲许抱着小白的尸体落寞地坐在床榻之上,那份凄然让萼儿着实不忍去唤她将小白好生安葬,见她身上的衣物沾满了血,也不知是不是受了伤,可是娘娘却交代谁也不能进去打扰,萼儿只得在门口踌躇着,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忽而一道明黄身影闯入了眼帘,她惊得跪于地上,叩道,
“皇上圣安。”
“娘娘呢?”羽央见内殿木门紧闭,御兮宫冷清非常,唯有萼儿一人踌躇不进,
“娘娘回来就将自己关进了内殿,嘱咐任何人都不得进内。奴婢担心娘娘又不敢忤逆娘娘,所以,真不知该如何是好。”萼儿低声道,羽央蹙眉,
“没唤医师?”见萼儿摇摇头,欲言又止,
“说,赦你无罪。”萼儿这才低语道,
“医师都被唤去昭毓宫了,娘娘也不让萼儿唤医师,说她没事。”
羽央点点头,吩咐萼儿去打些热水,身上的血迹定要梳洗一番的,待萼儿退下,羽央迟疑片刻,抬手推门而入。
内殿散发着隐隐的血腥味,羽央蹙起双眉,洲许抱着小白窝在床角,对于他的入内未曾有过多的反应,羽央踱步而去,落座床畔,眉间染上担忧,半响,温言道,
“哪里受伤了吗?”欲伸手拂上洲许,见洲许缓缓抬起头来,双眸擎着泪水,却始终未曾落下,她轻轻抚着小白,羽央这才注意到,小白,好像不对劲。
“小白它……”
洲许抚着小白的手一顿,泪水不觉从眼中滑落,
“小白,小白死了……”洲许梗咽着,却坚强地抬手擦去眼泪,因为她知道,小白不喜自己的皮毛被打湿,
“都怪我,都怪我,是我害的。”
原来方才那份的孤寂,是因为小白,这只从第一眼遇见葵儿开始便陪在她身旁的小白猫,死了吗?
羽央不能理解他们之间的感情,只隐约知晓葵儿对小白甚是依赖,超越了自己。那日葵儿昏睡不醒之时,除了自己,时时刻刻陪在她身侧还有这只小白猫,如今……
难怪葵儿会如此难受,他抚上洲许肆意散落的青丝,满目的怜惜,
“葵儿,怪不得你,没有你,我们都出不去。”
葵儿,呵呵,洲许心中嗤笑一声,对啊,他至今甚至只知道自己是千葵,对面的男人什么都不知道,自己所遇见的一切,他什么都不知道,能与自己一并承担的只有小白,而今它却离自己而去了。
“你走吧,我想静静。”洲许拭去眼角的泪,她要好好考虑之后的事情,那群要她命的人,她一定要查出来。
“葵儿……”未等羽央开口,洲许兀自垂下头,抱着小白冰凉的身体,不理会羽央。
“你这样,小白能死而复生吗?我有办法。”闻言洲许猛然抬头,一脸的不可置信,她急切道,
“你有办法?让小白复生?”
羽央踌躇片刻,便点点头,
“什么办法?你快说。”羽央抬手将洲许的青丝拢于耳后,温言道,
“你先收拾一下,休息好,我便告诉你。”洲许虽是心急,却是顺从着任由羽央唤来萼儿,羽央嘱咐萼儿好生伺候好,并叮嘱她前往医师处要一剂安生的药方煎给洲许喝。
他则是速速回了龙华宫,临走,他注视着洲许,不知自己做的对还是错,若是让洲许知晓自己是在欺骗于她,那之后,羽央不敢想,他只能将希望寄托在瞳娘的身上,他不是傻,固然知晓生死由命,岂有死而复生之礼,然小白不一样,它不是凡人,俗话说猫有九条命不是吗,他希望能在瞳娘那里得到一些方法,也许,真能让小白死而复生。
是夜,羽央换上夜行衣,趁着夜色,熟门熟地出了龙华宫,朝着琉璃坊而去。他不是一次两次出宫了,之前每年总是会偷溜出去几次,感受民间轻松简单的生活,没有尔虞我诈,他着实迷恋,尤其是之前隐藏身份在琉璃坊做工的那段时间,遇见了洲许,更是怀念。
琉璃坊内,羽央与瞳娘面对面坐着,烛火摇曳,瞳娘听了羽央的话,沉思不语,
“瞳娘,你有办法?”羽央见瞳娘久久不语,其实羽央心中已然有数,若是没有,怕瞳娘不会如此,却仍是想要得到瞳娘的肯定。
见瞳娘点点头,羽央舒了口气,看来自己这回是赌对了。
“要救荀尧其实不难,难的是要得到琉璃珠。”瞳娘像是回忆什么,缓了缓继续道,
“东海之滨有一仙岛名曰琉璃,岛主是九天神女清然,琉璃岛四季如春,是灵气汇集之地,经由千万年灵气凝聚,琉璃岛蕴育了两颗仙珠,唤作碧玉琉璃珠。若能得到这两颗碧玉琉璃珠,就能重塑荀尧的精魄,有了精魄,荀尧就能复活,只是……”
“瞳娘,你说的这些,难道不只是传说吗?琉璃珠真的存在?”纵然再不相信,洲许奇异的能力,小白会说话,这些,不都是铁铮铮的事实吗,羽央在说服自己,遇见洲许的那刻起,他就不再单纯的是一个皇帝了。
见瞳娘点点头,羽央没有比此时更想去了解这个世界,只求和洲许能够更接近一些。
“皇上,九州浩瀚,人间不过沧海一粟,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琉璃岛老身知晓该如何去,不过,老身这把老骨头怕是去不了那么远了。”
瞳娘缓缓道,羽央点头称是,于瞳娘,他是十分敬佩的,他是人间帝王,更不该将视野局限在此,
“我去。”
“不可。”瞳娘摇头,
“这得让洲许去。”面纱下一脸认真,羽央蹙眉,让葵儿去吗?他不放心。瞳娘似看透羽央的担忧,解释道,
“你也发现了,洲许的身上带有一些特殊的能力是常人无法比拟的,你该相信她,假若不放心,便让剑心随同吧。”剑心吗?这些曾一同在琉璃坊共事之人,皆是身赋异禀,独独自己,不过只是一个皇帝,然却不甚感激自己拥有这样的身份能与洲许相识相见,甚至成就一段姻缘。
他谢过瞳娘之后便速速回了宫去,他离去之时,瞳娘交予他一个卷轴,其间是记录前往琉璃岛的方法。
御兮宫中,洲许收拾了一番,秋意渐浓,点点寒意袭身,洲许焦急地等着羽央,却始终不见人。
萼儿低声劝道,
“娘娘,夜深了,皇上想必不会来了。”
“不会的,他还未曾告诉我怎么救活小白,他会来的,你先下去吧,我在这等他。”洲许心中笃定,除了是双习时瞒下了身份,羽央从未骗过她,这是一份没来由地坚定,她信他会来,无论多晚。
萼儿隐隐有些担忧,这娘娘对于这只陪伴身旁的小白猫大抵是思念成疾了,死去了怎么能活过来呢,皇上大概是为了娘娘撒了个谎罢,作不得数,可怜了娘娘,哎,萼儿叹了口气,福了福身,便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