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房内,床沿之上,瞳娘凝视着双习背上被狼爪抓伤的痕迹,触目惊心,隐约有一丝青黑之气,她眉头微皱。
“瞳娘,双习他?”
洲许满目担忧,急急开口问道,小白跃上洲许的肩头,用脑袋蹭了蹭洲许的脸蛋,以示安慰。
“琴心,去取些碧桃花来。”瞳娘未曾回答洲许的问题,朝着一旁的淡雅女说道,后者应了一声便出了门去。
瞳娘望向洲许,看不透在想些什么,她看了洲许肩上的小白一眼,缓缓开口道:
“血止了,但这爪痕之下的东西,不好办。”
“那……怎么办?”如果双习有什么闪失,那……洲许的心仿佛被扭成了一股股的麻绳,说不出的难受。
“瞳娘,别吓我们家洲许了成么,能有多大点事儿啊。”小白悠悠地开口,洲许愣愣地看着小白一副言之凿凿的表情,这,不是不能随便让人知道它能说话的吗?岂不是要吓坏人家了,不想却没等到瞳娘受惊的尖叫或是别的,洲许还想着怎么开口解释才妥当,就闻瞳娘说道。
“我说荀尧,我只是说不好办,可没说不能治,都说荀尧护短,真是不假。”瞳娘打趣道,惹的小白哼哼两声。心中却是滑过一瞬间的黯然,荀尧的心思她岂能不懂,陪她演这场戏,也不知是对是错。
这是什么情况?这貌似小白和瞳娘还认识?小白可不是一般的猫,那瞳娘?难道也不是人?洲许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看来这琉璃坊也不是一般的地方,洲许暗想,过会儿定要向小白问个清楚。
“姐姐,碧桃花拿来了。”琴心将一竹篮花朵放在床沿,绯色的花朵娇俏似姑娘,一朵朵生的分外好看,只是不知道瞳娘需要做什么。
“你们先出去吧。”
“可是……”不等说完,小白便出声将不情不愿的洲许唤了出去,它说,不要小看瞳娘的医术,洲许只得悻悻然出了门,床上双习苍白的脸在门缝阖上的一瞬间映入洲许的眼眸,她叹了口气,心中祈祷,双习,你可千万要没事啊。
卧房内,瞳娘揭开遮于面颊的薄纱,一张绝色的容颜露了出来,衬着一头白色的发丝,说不出的妖异,素手执起一朵碧桃花,指尖轻点,花瓣纷飞,盘旋于双习的爪痕之上,不消一时,花瓣粉碎成绯色花墨,一点一点蕴进伤口,然瞳娘却是眉头紧皱,注视着爪痕之中沉溺不散的青黑之气,一丝无力浮上心头,她叹了口气,别好薄纱,为双习拢了拢被,起身出了门去。
月上柳梢头,洲许抱着小白走在河岸边,看着月亮在水中投下倒影,眸中是化不去的浓浓担忧,也不知双习怎么样了,忆起日间,她沉吟道:“小白,那些狼很诡异呢。”
“说说,怎么诡异?”
河岸灯盏暖色翩跹,洲许寻了个湖中亭坐下,将小白放在圆桌上,抿着嘴思量着该怎么说,半响,道:“你知道,我能感受万物生灵,我表现出的好意在它们面前却根本没有作用。”
洲许失落地说,如果她能说服那些狼,双习就不会弄成现在这样。
小白看着洲许失落的神情,心中亦是愧疚,它叹了口气,思片刻,忽而有什么问题在脑间一闪而过,
“我去下就来,你在这等我。”说罢就留下洲许跑了开去。
月色朦胧,洲许双手撑着脸颊望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小白虽说瞳娘的医术了得,但心下仍然是忐忑不已,洲许想,若是双习好不了,那自己肯定一辈都寝食难安,当他奋不顾身为自己挡去银狼时候,为什么自己的心会那么的痛,她宁愿受伤的是自己,也不愿此刻在这边为他心焦。
“一个人想什么呢?”倍感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洲许疑惑地转身,少年依然青衫着身,同色缎带将如墨的发高高束起,俊秀的眉目,一如既往微扬的嘴角。
“剑心。”洲许叫了一声,强扯开一抹微笑,而后转头盯着水面,久久不语,她实在没心思去管其他的,满满的愧疚与担心将心填的满满,纵然她也好奇剑心的到来,却着实也没双习的伤势更能让她分神了。
剑心面对洲许的无视也不恼,自顾自地坐到洲许对面,青锋剑轻轻置于圆桌上,看着洲许耸拉的小脸,笑问道:
“怎么啦?见到我一点都不开心的样?”第一次见面洲许是满脸愁思,第二次见洲许是满脸愁思,第次见,依然是满脸愁思,这洲许在自己面前,定要这个表情吗?剑心心下不解。
洲许叹了口气,半响,将一切都缓缓告诉了剑心,越说越是难受,最后整个人趴在桌上,枕着手臂,兀自愧疚。
剑心剑眉微蹙,心思翻涌,这不过开窍数日,就开始引起注意了吗?日后若不能陪在她身旁,单靠小白未化成人身,怕是难敌日后不断受洲许魔气吸引的各魔物吧。
醒来之时,月色当空,风微凉,洲许身上披着一件锦缎外披,剑心已然不见,回想之前自己和剑心说着说着便枕着手臂睡了过去,洲许不由懊恼,怎么睡着了呢。
回到琉璃坊,洲许四下未见小白的猫影,她寻思着要去看看双习现下的情况,她实在放心不下,便朝着双习的卧房走去。
途径瞳娘居住的清心苑的时候,洲许听到了小白的声音,好奇的她想小白抛下自己离开就是来找瞳娘的吗?它看似与瞳娘为旧识,如今天色已晚,竟还在聊着。
微风习习,碧桃花朵在风的撩拨中晃悠着绯红俏姿,散发着浅浅幽香,隐于枝叶后的木窗棂上映出悠悠的烛光,洲许想趁着小白也在,不如去问问瞳娘双习的情况
刚进门前,就听闻瞳娘的声音透过木门入耳来,
“双习体内的魔气我也去除不了,爪痕入骨,魔气噬体,怕之后……”
一句话似晴天霹雳袭上洲许,愣愣地停住扣门的手,洲许面上浮出苍白,
“这事不要告诉洲许,她心性纯良,若是知道双习因她魔气缠身,铁定愧疚不已。”
何止愧疚,长这么大,总是害怕别人被自己伤害到,如今会了控制魔气,却还是因为自己害了别人,那人拼命救自己,自己呢,洲许蹲下,愧疚的泪水自眼角滑落,一滴滴埋入泥土。
门吱呀打开,小白一怔,望着面前蹲着抽泣的洲许,心下了然,怕是瞒不过了,
“洲许。”小白出声唤道
“小白,我又害人了。”抬起头,泪眼婆娑。
“这不是你的错。”小白着实不知道如何安慰洲许,所有的话都显得苍白无力,好不容易将洲许变的自信,不再躲避与人接触,难道因着这次又要功亏一篑了吗?
“我是天煞孤星,我逃不掉伤害身边人的命运,可是为什么是双习,为什么是他,我那么不想他受伤害,他读我那么好……”洲许呢喃。小白心中不忍,不能让之前的努力都白费,它心思一动,便开口道,
“洲许,看着我。”洲许闻言望向小白,小白蓦然睁开双眸,霎那间两抹幽深便直达洲许心底,只一瞬,便瘫软倒地。
“你这样,与她而言,真的好吗?”瞳娘开口问道,
小白纯白色的毛在烛火下隐隐泛出金芒,它直直盯着洲许,决绝道:
“我不忍让她又因着愧疚远离一切,忘记这件事对谁都好,我会想法为双习续命,但请瞳娘千万不要将今晚之事告诉洲许,当荀尧欠你一个人情。”
薄纱之后的嘴角微扬,一朵碧桃花飘落,缠上发丝,在纯白之上染上一袭绯色,她拢下花朵沾了一手香魂,神情淡淡道:
“荀尧欠人情当真难得,于她,你就是那么维护,今日之事,就听你的罢。”
翌日,洲许在一阵吵闹声中醒来,揉了揉略涨的脑袋,总感觉有些不对劲,忽而想起双习,迅速穿上衣袍,出门便往双习的院走去,遇见正出院的琴心,端着汤药碗,款款而来,
“琴心姐,双习怎么样了?”琴心复杂地看了一眼洲许,温言道:
“有瞳娘在,双习肯定没事啊,就差活蹦乱跳了。”闻言洲许舒了口气,感觉一阵轻松。
“那我去看看他。”笑脸在春风之中格外绚烂,琴心点点头,洲许小跑进去,转头望向洲许愉快的身影,琴心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双习。”未进门就听见洲许的叫唤,床上趴着的双习闻言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看来这小家伙比自己好多了,没事就好,那日看到他被银狼攻击,天知道他吓的心都差点从喉间出来,性及时,没让他受伤,也不知何故,只是觉得他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
门被打开,洒进一室暖阳,双习转头看向自光中奔跑而出的洲许,青丝随意束起,宽袍松松,黑眼圈在白暂的脸上尤为明显,不由得笑出声来,扯动了背上的伤口,倒吸一口凉气。
“还痛吗?”洲许小脸皱成一团,坐在双习床沿,一脸担忧地望着他,
“你试试被抓一下痛不痛。”闻言洲许耸拉下脑袋,一副怅然欲泣的愧疚模样,
“和你开玩笑呢,别一副要哭的样,跟小姑娘似的。”双习打趣道,洲许这才释然,没想到双习还会打趣人,她盯着洲许苍白的脸,紧抿着小嘴,不由自主就拢起双习垂下的一缕青丝,双习周身一僵,那柔软的触感让他一时间竟是错觉缠身,眼前泫然欲泣的,难道不是一个姑娘吗?
后背的疼痛将他游离的神思拉了回来,心中一惊,最近似乎越来越不对劲了。
“我想吃桃花羹。”双习现在只想打发洲许离开,因为他害怕这种控制不了自己的心绪的感觉,有一刹那的惶恐,从来没有出现过的这种不再自己掌控之中的感觉,令他着实心慌。
洲许闻言连连点头,一下就跑出去。
看着这道纤细的背影,双习后心微微生疼,他剑眉紧蹙,脸上是从未有过的不安。
洲许求着琴心弄了桃花羹,只怪自己对下厨真的一窍不通,才不得已求琴心姐,性琴心姐善良无比,将桃花羹准备好,洲许满心欢喜地端着瓷碗再次回到双习的住处。
“桃花羹好了。”
“这么快……”双习有些微微诧异。
“不是你做的吧?”
洲许闻言嘟起嘴,嘀咕道:“我做的怕你吃不下去……”转而扬起笑脸,“是琴心姐做的,超级好吃,来,我喂你。”
因着不能翻动身体,洲许只得跪在床榻边上,将桃花羹放在床榻上,舀起一勺,细心地吹凉之后喂到双习的口中,双习只觉清香扑鼻而来,桃花羹入口即化,清甜滋味带着暖意直到心底。
看着洲许认真仔细的模样,不禁莞尔。
“下次,我吃你做的。”他不由开口道,说罢觉得似乎有些怪怪的,又转口道:“总劳烦琴心姐你好意思吗?”
洲许微微一愣,继而认真地点点头:“我一定会做出最好吃的桃花羹给你吃的!”一脸上布满自信,让双习一时间竟生出了就此在琉璃坊过一辈,只要这个小家伙一直陪伴左右,大抵也不会孤单。
双习问了许多关于雾凉山上的事情,都被洲许一一搪塞了去,心想才不会告诉他她身上魔气的事情呢。
吃完桃花羹,洲许从茶盏中倒了一杯清水,舀上一勺蜂蜜,搅匀了,端到双习面前,笑道:“喝点蜂蜜水,甜甜的,双习,等你养好伤,就教我沽酒吧!”
洲许想,不能这么一直依靠着他了,他都为了自己受伤了,指不定以后还会发生什么事情呢,她要**起来,不能再一直缠着他,依靠他。
双习喝着清甜的水,看着洲许一脸笑意,心道,这是在讨好?
他故作凝神不语,看着洲许从满脸期盼到渐渐失望,小脸上的表情将心里的想法活灵活现的显露了出来,真是单纯的少年,双习止不住满眼笑意。
“逗你呢,瞧把你紧张的,等我伤好了,我就教你沽酒。”
一瞬间,洲许的笑如同窗外摇曳着的火红的碧桃枝叶,分外灿烂,
“一言为定!”
阳光从窗棂投入,洒在聊天的两人身上,一坐一躺,隐着一丝丝的热意,这夏日几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