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音阁的所有杀手全部在毓金殿集合,等待阁主云卿的下一步指示。他们都是没有亲人,了无牵挂的人,从进入凌音阁的那刻起,就明白自己随时都可能死去。
世人都当凌音阁是个神秘而又庞大的杀手组织,实际上这只是障眼法,凌音阁创立的目的是为了推翻阮皇腐朽的统治,建立一个新的朝代。
云卿自内殿而来,负手而立,看着黑压压一片的杀手,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你们都明白自己应该做什么了吗?此次任务,就是最后一次任务,任务结束,凌音阁就解散吧。”云卿沉重地说到,自己亲手创立的凌音阁,如今还是要亲手解散了。
“如果你们当中有谁侥幸活下来,就忘了过去的一切,重新好好地生活吧。不要再让自己的双手沾满鲜血了。”云卿交代完一切事项,拂袖离去,背影竟有些落寞孤寂。
凌音阁的杀手杀伐果决,誓死效忠凌音阁主,还从来没有人背叛过凌音阁,让人惊叹。
远在灵山的紫霖,坐在门口的竹椅上,双眼无神地看着一点点黑下去的天空,她总觉得,自己似乎弄错了什么,到底是什么?紫霖一遍遍地问自己,没有答案。
走了五六日,不知道阁主过的好不好,可能已经不记得她了吧,毕竟他从来没有在意过自己,从来没有把她放在心底。或者说,没有人可以走进他心里,正如阁主曾经亲口说过的那样,真正的强者是无情的,这样他才不会让人抓到把柄,才不会有软肋。
连日来,苏恪跟她讲了很多以前的事情,描述了她以前的模样,那么天真烂漫,大大咧咧的女子,真的会是她吗?
据他所说,那把镶有白田玉的匕首,是她死乞白赖向他求来的。没想到,自己以前会是这样子的,真是超出了她的想像。
可是每次紫霖唤他为兄长,苏恪面上的表情都会瞬间僵硬下去。终于有一天,苏恪拉着紫霖,极为认真的同她说到:“霖儿,可不可以不要再叫我兄长了?我不喜欢这个称呼,我们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血缘关系。”
苏恪目光泠泠地望着紫霖,“霖儿,我想娶你为妻。这一生一世,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妻子,我也只会娶你一个人,再不会娶旁人。”
紫霖惊讶地半天没有说出一个字,良久,低垂着脑袋,避免和他的目光遇上,愧疚道:“可是,我喜欢的人不是你。对不起,我喜欢上了别人。”紫霖以为,自己移情别恋,四年前喜欢的是他,四年后却爱上了别人,故而自责。
“没关系,我可以等,等你回心转意的一天。你对他的感情不过是一时冲动,我相信,时间可以冲淡一切,包括你那份放错了地方的感情。霖儿,我会等你的。”苏恪紧紧抓着紫霖的手,目光坚定的说。
“对不起。”除了道歉,紫霖不知道自己还能够说什么,只能一遍一遍地道歉。苏恪轻轻将她拉到怀里,拥着她,手掌放在她的头顶,声音温柔似水:“傻丫头,不用和我道歉。我会心疼的,要是你还能像以前那样该有多好,虽然蛮横无理,可是我就是喜欢。要是你一直不会长大就好了。”
紫霖不知为何,潜意识里觉得曾经有人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一样的深情,同样的语气,和她说,霖儿,总有一天,你会长大的。可是她一点都不想长大,苦涩的泪水流下,原来长大这么痛苦。
“霖儿,要是你不想长大,在我这里,你可以永远不长大,无忧无虑。”苏恪替她擦去眼角的泪水,喃喃到。
不得不承认,苏恪对她却是很好,什么事情都亲力亲为,从来不让紫霖动手。几乎是把她当女儿在照顾,苏恪对她越好,紫霖心里越发不安,好像曾经有个人,也是这样,把她照顾的细致入微,到底是谁?
一天夜里,紫霖在梦里就快要揭开那人的面具了,可她伸出去的手被他猝不及防地抓住了,“霖儿,不用知道我是谁,忘了吧。好好开始新的生活。”紫霖从梦中惊醒,出了一身冷汗,枕头都被汗水浸湿了。
听到动静的苏恪从旁边的房间赶来,着急地问道:“霖儿,怎么了?你没事吧?”脸上的担心焦虑是骗不了人的,甚至连衣裳都来不及整理,匆匆地赶过来,只是因为她。
那一瞬间,紫霖还是被感动了,她从来没有感受过被人保护,被人担心的感觉。在凌音阁的日子,她每天都要不断地告诉自己,身为凌音阁的杀手,你不能有感情,也不配有感情。可同时,看到聚在一起嬉闹的侍女,她又无比渴望这种称之为友情的感情。
苏恪看了眼汗津津的枕头,瞬间明白了什么,轻缓地将她拉进自己的怀里,安抚道:“不就是个噩梦吗,醒了就好了。梦里的都是虚无的,不用担心。我一直都在。我已经等了你四年,这一次,说什么,我也不会再放手了。”
紫霖闭上双眼,笑着流出了眼泪,原来她还可以拥有这么美好的爱情,有一个时刻将她放在心尖上,为了她可以毫无希望的空等四年,她还有什么怨言呢?
“苏恪……”紫霖抬头向上看他,眸中水光潋滟。
“怎么了?”苏恪还以为紫霖没有从噩梦中缓过神来,声音放的更轻了,生怕吓着她。
“我答应你,等这个冬季过去,我们就成亲。”紫霖含笑流着泪,她不想再辜负这样深爱她的一个人,她不敢辜负,也不愿辜负。只因为她也懂得那种在无尽的黑暗中,看不到一点希望的等待是什么感受,锥心刺骨。
从前,她也是用同样的眼神望着另一个人,尽管从来都没有得到过回应,可是她相信总有一天,他明白她的心意。原以为,苏恪前去凌音阁替她辞别阁主,他会稍微挽留她。是她一厢情愿,自作多情罢了,她从来都没有那么重要。
“霖儿,你可想好了?你不后悔?若是在此之前,你改变了心意,一定要告诉我。我不想勉强你,我希望你是高高兴兴,心甘情愿地嫁给我,成为我的妻子。不是因为一时的感动,或是其他我不知道的原因。”苏恪拥抱她的手微微松了松,郑重地说到。他不希望她将来后悔。
“我想好了,等过了这个寒冷的冬季,你就娶我,没有别的原因。我是心甘情愿。”紫霖握紧了苏恪冰冷的手。
因为来的匆忙,苏恪只披了一件薄衫,待的久了,体温渐渐被寒冷侵袭了。紫霖拉过一旁的薄毯,盖在了他身上。
“好。”苏恪无神地,半晌只说出这么一个字,似乎有什么东西变了,他却不敢说出来,怕这只是一场美梦。梦醒了,什么都没了。
心理斗争了许久,苏恪还是说出了他一直想说的话,“霖儿,其实,云卿才是……”
话还没说完,硬生生被人打断了,紫霖似乎在极力压制什么,“苏恪,以后我不想再听到这个名字,以及和他有关的一切。你就当我不记得了,不要再提了,好吗?”
心细如苏恪,怎么会听不出话语中的恳求,看不见她颤抖的睫毛,上面滴下晶莹的泪珠。想说的话全部堵在了咽喉,再也说不出来了。
哄紫霖入睡后,看着她熟睡的样子,苏恪抚摸着她柔美的侧脸,伤感地说到:“霖儿,你真的什么都忘了。连你曾经最爱的兄长,一并忘了,如果有一天,你全部都想起来了,你会不会后悔?你会不会恨我?”
苏恪甚至有一刻,阴暗地想,要是她永远都想不起来,那该有多好。
苏恪倚在木门上,在紫霖身后静静地看着她,不去打扰她的遐思。也不担心,她已经想起了过去的一切,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就像初次见到她时,隔着拥挤的人群,看她神采飞扬地舞动火圈。听人群对她的赞叹声,喝彩声,慢慢地被她吸引,一步步向她靠近,从此万劫不复。
一阵寒风刮过,紫霖缩了缩肩膀,冬天的寒风凉的刺骨,加上她以前在凌音阁出任务受的伤,到冬天,又全部复发了,以及不久前触犯阁规受的鞭刑。同一时间,一齐发作,痛的她脸色煞白,几乎褪去了全身的血色,全身都在轻微地颤抖着。
紫霖感觉自己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是她渴望已久的怀抱,是从来没有过的温暖,一股暖意袭遍全身,驱散了这寒冷冬夜的寒冷。以往旧伤复发,仍旧要去执行阁主派给她的任务,痛疼只能自己忍着,可能是她隐藏的好,云卿从来没有看出过端倪,也没有一个人对她嘘寒问暖,甚至没有一句关心的话语。
苏恪从背后拥着紫霖,一脸心疼的模样倒映在紫霖的眸子里,她看的清清楚楚,里面的心痛,懊悔,自责,这是从前她偶尔敢正视云卿时,从来没有看到过的,他的眼里从来不会掺杂这些感情。他的笑容从来都是漫不经心的,就好像对这世间的一切毫不在意,没有什么可以让他动容,让他分心。
或许,紫霖那颗冰冷生硬的心,就是在苏恪这锲而不舍的感化下,一点一点融化了,慢慢地向他靠近,偏移。
“疼吗?疼得话就喊出来,这样会好受些。”苏恪收紧了手,把怀中的人抱得更紧了,好像这样他就可以帮她分担一点她的痛苦。
“我没事的,你不用担心。”紫霖艰难地挤出一个笑容,气若游丝地说到。
“霖儿,其实你不用这么逞强,你也只是一个女子。不用什么事都忍着,闷在心里。”苏恪心疼地说到。
“嗯,我以后会慢慢改的,变成你口中描述的,曾经的慕容紫霖……”
苏恪看着怀中痛的昏厥过去的慕容紫霖,叹了口气,抱着她转身向屋里走去。他希望她能回到以前的模样,恣意张扬,无忧无虑,可是如果回不去,他也不会勉强,只要她开心就好。不过她好像并不开心,连偶尔的笑容都是令人心碎的。
一方面,苏恪异常想要紫霖回想起过去的一切,他不不希望,那些属于他们的过往,只有他一个人记得;另一方面,他又不希望她想起来,情愿她像现在一样,安安静静地待在他身边,就这样相守一生,白头到老,没有人可以来打扰他们。真是自相矛盾。
从前苏恪最厌烦那些痴男怨女,心思不放在家国政事上,只知道儿女情长,难成大事。他满腹经纶,学富五车,从小立志在官场打拼出自己的一番天地,让阮朝上下都记住苏恪这个名字,让这个名字流垂青世,流芳百世。他确实做到了,从太子太傅到阮朝最为年轻的卿相,他可谓是风光无限,前途无量。
一切都因为紫霖的出现改变了,他从来没有见过像她一样,明媚张扬,自信有趣的女子,那些名门闺秀,见到他都娇羞地不敢抬头看他,就算有胆子稍微大的,和他讲话都是吞吞吐吐,扭扭捏捏。
他原本一帆风顺的人生,被他自己规划好的人生,被他自己亲手打乱了节奏。为了她,他第一次萌生了辞官和她归隐的愿望,在他俯首跪在阮皇面前,请求辞官回乡时,阮皇勃然大怒,说什么也不同意。
阮竹知道自己留不住他,没有同意,一直帮他保留着这个官职,一直在等他回来。
就这样,苏恪离开了他为之奋斗了十几年的官位,毫不留恋地离开了,在那偏远的府邸一等就是四年。
阮皇的耳目众多,怎么会不知道,苏恪离开是因为什么。尽管苏恪蒙骗了他,阮皇也没有拆穿他,任他由他去,毕竟是苏恪步步为营,将他送上这万人之上的皇位,辅佐了他那么多年。在阮竹的心里,卿相只能是他。
夜色深沉,家家户户都熄灭了灯盏,进入了甜美的梦乡,夜,死一般的寂静。
无数黑衣人涌入皇宫,与这墨一般的夜幕融为一体。黑衣人潜入各个宫殿,举起手中的长剑刺入那绵软的锦被,空空如也。
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让阮皇有了防备,转移了宫中的嫔妃。而殿外一排排训练有素的锦衣卫正在等着他们。
阮皇从成群的锦衣卫自行让开形成的一条道上走出来,笑得阴森恐怖,定定地望着对面一身纯黑广袖的云卿,“凌音阁主,哦,不对,该换个称呼,云府大公子云卿,别来无恙。你带着你凌音阁的一群杀手,深夜潜入朕的皇宫,莫不是想谋反刺杀朕?朕让你走的进这皇宫,出不得。”
“将死之人,我不想与你多费口舌,好好珍惜你短暂生命的最后一刻。四年前,你放火屠我满门,残忍地杀害我云府上下几十口人。你这般视人命如草芥的昏君,让你苟延残喘了几年,是我的过错,你早该下去给那些被你残害的人赔罪。”云卿话语里杀意渐起,对身后的杀手道;“动手。”
刹那间,双方兵戎相见,一片喊杀声,惊天动地,回荡在这偌大的皇宫上方。
顿时血流成河,浮尸百万,兵器相撞的刺耳声,没入胸膛的血肉撕裂声,不绝于耳。人数上虽然不占优势,可是凌音阁的杀手都是百里挑一,以一当十,双方还处在僵持阶段。
云卿手执长剑,一路斩杀阻拦他的锦衣卫,手上,剑上,面颊上都沾上了他们的鲜血,一路无阻地来到阮竹面前,有锦衣卫试图救驾,都被斩杀在云卿的剑下。
云卿杀红了眼,狠狠地盯着面前一脸恐惧的阮皇,“昏君,原来你也有害怕的时候,我还以为你真的一点都不怕死。不管怎么样,今天你不想死也必须死。”
云卿紧握着手中的长剑,一瞬间化成十几道剑锋连连向阮皇刺去,就算他侥幸避得过几道剑气,也绝无可能全部避过去。
十几道剑气将阮竹团团围住,他避无可避,躲过了先前的几道剑气,手中没有兵器,是他大意了,以为在重重锦衣卫的保护下,云卿不可能近的了他的身,是他低估了云卿的实力。
突破重围,就算是云卿也还是负了伤,手臂上的剑伤因着衣衫的遮蔽,除了淌出来的血迹,破了的衣袖,也看不出什么。
剩下的剑气划过阮皇的手臂,腹部,腿部,形成斑斑血迹,阮皇几乎成了一个血人。
仍有护主心切的锦衣卫接连扑上来,真是一点都不怕死。
十几个锦衣卫围着云卿,手中的长剑一齐向云卿刺来,云卿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挥剑挡开他们刺来的长剑,十几把长剑落地的声音炸响在耳际。
锦衣卫一个个惊恐万状地看着云卿,飞快的逃跑了,也不救驾了。
腹部一阵吃痛,云卿猛地拔出腹部的飞镖,鲜血自腹部汩汩涌出,云卿的双手满是黏糊糊的温热的鲜血,他冷笑着看着动弹不得的阮竹,“临死之际,还在垂死挣扎,真是好不容易让我刮目相看了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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