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不知道东方氏与你们南宫氏沆瀣一气？若不是东方老前辈有意阻止，东方谷早是你南宫昭的乘龙快婿。现在出来讨好，未免晚了些。”言语越发激烈，一旦有人点破一个新的话头，接话的人便越说越是，越说越大声，仿佛事情就在眼前出现了一样。
三大家族还在老一辈手里的时候，在世人面前确实还有一些距离。比如东方辕冠和南宫绝，一直是朋友也是对手。西门常就更不用说了，西门恒名声在外，他几乎很少离开宏玉山庄。现在到了三个大爷手里，已经不像当初，近几年，三个大爷称兄道弟，关系异常的好，江湖之人难免闲言闲语。“让东方辕冠出来。”说到后来，众人齐道。呼声渐涨，即便如穆知春如此身份的人也无法压制，几次说话也被打断，无奈之下，众人只得商议请东方辕冠出面。
已有些痴呆的东方辕冠被两个丫鬟搀扶着，一步一步走了出来，步履蹒跚，眼睛无神，仿佛没有人搀扶，这位闻名的侠客就要昏睡在地上一样。早有家丁搬了椅子在他身后，东方辕冠颤颤巍巍的坐下，双手牵着跟来的两个孙儿。
“父亲，江湖上的朋友与你祝寿来了。”东方白慕近前说道。
“啊？”东方辕冠似乎没有听清楚，闭着眼睛。
“江湖上的朋友见你来了。”东方白慕又说一遍。
东方辕冠干脆没有再说话，当着近千位侠客的面，这位曾经风光一时的武林盟主竟鼾声如雷。
“不瞒诸位朋友，家父的身子已经一日不如一日，现在让他出来，已经是刁难了，若是再没有异议，就让家父进去休息吧。”东方白慕见众人都是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抓住机会忙道。
不少人见过东方辕冠意气风发的模样，现在他们面前的，只是一个平常的老人家，即便再有什么言语，又有谁忍心当着这样的老人家说呢？现在东方白慕说让那个老人家回去休息的言语，谁又敢说不行呢？
“等等！”
还不等手下人搀扶着东方辕冠离去，果然有人阻止。一个青年人的声音十分洪亮，话语刚到，那人自大门口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十几个人。
虽然几年不见，但很多人都认识他，当年武林大会，此子凭着十几岁的身手过关斩将，最后竟然能与东方辕冠匹敌。那时候他虽然小，但一身内力却是很多人修炼一辈子也达不到的水平。如今，他果然又来了。七年了，对于这样一个天才少年，七年的变化难以想象。“本座正要再斗东方辕冠，怎么能让他去休息？”说话的，正是破天教教主陈朝。
这才收拾了个宫永昌，又冒出来了个陈朝，天下英雄大声说话的少了，小声议论的开始多了。
“陈教主。”东方谷上前拱手道：“你果然来了。”
“本座说过会来。”
“前些日子我告诉过教主，家父已经无力与他人比武。”
“本座看到了。”
“既然如此，教主是来找天下英雄比武的？”
陈朝只顾踱了两步，望着东方辕冠，竟惆怅起来，黯然道：“当年与东方辕冠一战，本座输了。想着如今的苦修，能与他再次一战，却没想到他变成如此模样。”
老人家听到自己的名字，从梦中惊醒过来。几十年的江湖闯荡，刀口舔血的日子过惯了，纵使有些痴呆，听到有人提及自己的名字，也难免会提起警惕。老人家抬起头，无神的看着当场，喃喃道：“是谁喊我？”
两个孙儿就在身旁，小孙东方籍指着陈朝道：“爷爷，是那个叔叔叫你的名字。”
确实老眼昏花，老人家注视了良久，徐徐道：“我不认识啊。”
一代侠客如此模样，江湖上的人物瞧见，多有叹息。此时，陈朝却慢步朝东方辕冠走去。众人大惊，东方谷首先道：“教主意欲何为？”
东方白慕与南宫昭也站在了东方谷身后，若陈朝敢胡作非为，定要将此人斩杀在当场。纷纷扰扰，数十位东四门的人与十数位江湖侠客也上前助拳。
“陈朝，众英雄面前，你可不要乱来。”南宫昭喝道。
教主是个别样的人，他的眼中，从来不会把比他弱的人装在眼里。他并不认识南宫昭，也没有见过东方白慕，当场能入他眼的，只有东方辕冠。是以，别人说话他并不理会，只顾往东方辕冠坐的地方走去。东方谷没有出手，东方白慕却已经出手，右掌并没有使用内力，只轻轻一掌做个试探。
砰——，陈朝却也出手。
东方白慕大惊，暗道：此人不过二十三四，出掌之凌厉凶狠实在不是常人所能及。提起生疼手臂，东方白慕略退半步，喝道：“陈朝，你想做什么？”
教主仍旧没有理会，又进了一步，南宫昭也拔剑要斗，东方谷却道：“让他去吧。”
说出此话，再没有人阻挡。众人这才让开一条路，瞧着陈朝往东方辕冠走去。
并没有走太近，距离约莫一丈，陈朝负手站立，高声道：“东方辕冠，你果真不认识本座了么？”
日还尚东，火热的阳光照在陈朝的颅后，映在东方辕冠眼中，像是一尊神偶。东方辕冠看了好久，也想了好久，似有回忆，喃喃道：“我记得你，叫什么来着。”
“你仔细想想。”
“我想想，我想想。”东方辕冠自言自语，又思忖片刻，问道：“是王善灵官么？”
“不是。”陈朝认真道。
虽然东方辕冠将陈朝认成是道家护法神，当场的人可没敢笑出声音，静静的看着。相比选什么武林盟主，有人找东方辕冠的麻烦，那是更热闹的，至于左萧寒是不是要来，完全不在看热闹人的考虑之内，因为他们随时可以溜之大吉。
“你是谁啊？”东方辕冠想了许久，终记不起陈朝，闭着眼睛缓缓的问。
既然记不起，教主又何必与他动手？望天叹息了一声，陈朝再没有与老人家说话，转身看着东方谷，问道：“既然要再选武林盟主，为何还不开始？”
东方谷刚要阻止陈朝住声，此话还是被老爷子听到了。武林盟主这个称谓，对于别人而言，或许是不可企及的高度，东方辕冠坐在这个位子上，也饱受煎熬，甚至被那些多舌的闲人逼成了现在这副模样。他早说过，这个武林盟主不做也罢。几年来，但凡他该替武林同道做的事，全是他几个儿子操办。按理，他听到武林盟主这几个熟悉而陌生的字，本应置若罔闻，但他毕竟老了，记不起许多。东方辕冠突然间眼里射出光芒来，立住身子，声音也变得洪亮，喝道：“再选武林盟主？我还没死呢！”说着话，他不住的咳嗽，浑身颤抖不歇。
东方谷忙走上前，安慰道：“父亲身子有恙，还是先进去歇息吧。”
“你们就是想害我，一天到晚逼我交出武林盟主的位子，说我打不过左剑尘，你们就是要害我。”东方辕冠说的激动，已难以站立，摸索着椅子，又坐了回去。两个小孙儿上前去牵他的手，他也一把甩开，喝道：“滚开，你们这些小人。”东方全与东方籍年纪尚小，被如此喝骂，愣在一旁不敢言语，看着东方籍红着眼睛，东方全上前抱在怀里安慰。
东方辕冠已经糊涂，谁也看的出来，谁也没有说话。东方白慕忙上前再劝，“父亲大人消消气。”
“消什么气？我还没有死，你们就要再选武林盟主。是不是盼着我早些死了就称你们的意？”
“父亲大人先回去休息，待孩儿再与你细说。”东方谷不敢再留东方辕冠在武林人士面前，召唤家丁，只要将老爷子扶到内里才行。
“什么也别说，说什么？你们就是要害我。想我东方辕冠英雄一世，还怕你们这些奸险小人不成？有什么阴招，尽管使出来，我要是皱一下眉头，就算不得英雄。”
东方谷无奈道：“父亲，这天下英雄面前，何必呢。”
老爷子看着东方谷，似想起什么，指着他道：“你……你这逆子。”东方辕冠咬着牙，怒道：“跟你说过不能练武，你就是不听，还偷偷跑去少林寺拜师。真要教你武艺，我东方家的修为还教不了你吗？回来了又跑，回来了又跑。”
这话是当年武林大会时东方辕冠说过的，东方谷自然没有像当时那样想要证明自己能够练武，因为他已经知道自己三十岁的劫。但是父子相争，子再如何孝顺，也会无故有一种无名怒意。东方谷压制怒意，也不说话，任凭在天下英雄面前丢人。
“说话啊，怎么不说话了。”老人家站了起来，颤巍着双腿一步一步往众人面前走去，丫鬟上前要扶，老人家一把推开。“你们这些人，一个个自称是英雄好汉，其实没有一个好东西。当年有个什么教派，强行霸占了哪里来着，你们一个个藏头缩尾不敢出面，要不是我，那个什么地方还不被那什么教派给毁了？”想是要说破天教侵占少林寺一事，奈何他已记不清楚。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