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上,唯一能让人安心,全心信任的,也只有康玄枫了。
可是康玄枫,他现在整天沉睡。很久了,久到我几乎都快忘了他的活泼时候的可爱模样。我时常会想唱那首《棉花糖》,唱着唱着就忍不住泪眼朦胧。
入夜无眠,我借着星光游荡在露台上。夜,格外安静,遥远的远方分不清是烛光闪烁,还是星光灿烂。我总是想像着某人在那样闪烁的烛光下伏案急书的场景,如果自己能够送上一杯热茶水,那么场景该多么温馨而又让人期待?
借着星光顺梯而下,轻轻的脚步不知道惊醒了谁,信步徒走,漫无目的,好久没有享受过这样的遐意了。
远远的,看见火光跳跃,映着糊着明纸的木格板墙,鬼始神差的,我的脚步向他靠近。
星光越来越淡,能见度不足五步,脚下的草越来越深,寒气也越来越重,我甚至怀疑这是不是一条路。只有前面跳跃的火光一点一点的在眼前放大。
黑漆漆的夜里,我有点心虚,冷的发抖,惨淡的星光下,我也分不出哪是回去的路。只得硬着头皮往前走,靠近那片跳跃的火光。直走到一间小屋前,四周几乎没有什么建筑物,全是大树和野草。房门半开,可以看到一个身着青衣的宫娥在前面捣鼓着燃烧的柴禾。
我推开门,轻步走了进去,那个宫娥也许是太专心了,完全没有察觉到有人进来。靠近墙边放置了一个小凳子,我坐下来,一点一点汲取火焰的温暖。
“啊——”
一声惊叫让我差点从凳子上摔下来,赶紧扶着墙才稳住身子站起来。转头看时,那个宫娥跪在地上正瑟瑟发抖。
“神……神……女……奴……奴婢……”
宫娥的身形有些熟悉,我肯定见过,只是想不起来是谁,猛然一看,似乎有些像春然。只是她的样子像是看到了什么洪水猛兽。
“你在做什么?”我心量让自己语气平和。
“奴……奴婢……奴婢……”
宫娥似乎只顾着瑟瑟发抖了,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难道是被我的身份吓到了?还不至于吧?
“你是谁?”
我终于有所思虑,这样一个陌生的面孔在敬神殿出现,如果是敬神殿的人,总不至于被吓成这样吧?如果不是,那么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贱奴才,神女问话不知道回答吗?”
声音从身后传来,是青平。她向我弯下腰:“神女恕罪!”
我知道她说的是默默跟着我的事,其实我早也心里有数,不然这么黑的夜里,我也不敢一个人走出这么远。
“神女恕罪……恕罪……”
跪着的宫娥连连叩头。我更纳闷了,青平的态度显然是认识这个人的,而且是非常熟悉。
“你深知宫规,还明知故犯。在皇宫里纵火,下场只有死路一条,让神女怎么宽恕你?”
宫娥把头抵在地面上,浑身瑟瑟发抖,不再说一句话,像是等待着处罚。
青平说:“神女,这是子黑,当初她强要留在敬神殿,神女便赏了她这么个地方,虽然这里潮湿阴冷,但宫有宫规,私自纵火者,一律赐死!”
子黑?
我恍惚想起来,是有这么一个人,还是太子那边遣过来的,我当时恼着太子,便连她也不待见。勉强留她在敬神殿,条件就是不在要我看得见的范围出现。
看看这里,敬神殿的阁楼是看不到这么偏远的地方,屋阁陈旧,纱窗破落,地面潮湿,即使门窗紧闭,依然感觉到阵阵冷风,吹的身子忍不住颤抖。
我不知道金碧辉煌的敬神殿还有这么偏僻破旧的小屋?而面前的女子却身穿单薄的春秋罩衣,连件薄棉衣都没有。
青平说这个地方是我赏她的。
连青平都在责怪我的无情。
青平将一件华锦披到我身上,说:“神女,夜深风凉,我们回去吧,明天再发落处置也不迟。”
华锦在身,才感觉到丝丝暖意,再看面前跪着的小小女子,她的瑟瑟发抖应该有一大半是冻的吧。
“你晚上睡在这里?”我开口问,这个屋子里也没有床,只有一张四四方方的阴湿地面,和一片正燃着的火焰,旁边一块木板上,整齐叠着一床旧被子。她是准备就这样睡在旁边吗?到处都是易燃物,就不怕发生火灾?
子黑瑟瑟的身子又抖了抖,小心翼翼的答道:“屋子里湿气太重,奴婢只得用火去寒。还好,这里的地面是土坯,烧过之后会有热度,而且不易挥散……”
我脑海里忽然有灵光一闪而过,感觉是种某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
听青平在说:“你不知道宫里是严禁私自燃火吗?”
“……”
我终于想到是什么事了。
是康玄枫。
他那么怕冷的一个人,天气稍一转凉,就沉睡不醒。我怎么就忘了还有土坑可供热,只要热量gòng yīng的上,康玄枫他是不是就不会那么贪睡了。
“子黑,你立大功了。”我边说边把身上的披锦解下,披到瑟瑟颤抖的子黑身上,并嘱咐青平道:“给她换一间能住的屋子。”
“神女——”
青平一把拉住欲夺门而出的我,担忧道:“外面风大,神女不能这么急着出去!”
我心知她是误会了,急急的说:“我要去宁安王府,我有办法救枫儿了……”
“这深更半夜的,神女要怎么出宫门?再说枫小王爷犯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不急于一时半刻……”
“不,我等不了……青平,我真的等不了,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枫儿他对我来说有多重要……”
说到最后我感觉自己眼泪都快出来了,脑海里除了着急,根本没办法清醒的去想任何事情,甚至不知道自己都说了些什么。只清楚的知道:康玄枫他在等着我,等我想办法去救他,一分一秒,都是他生命的消逝,我不能等,一分一秒都不能!
“神女……”
我挣开青平就跑,只凭着感觉,我相信自己的感觉没有错,也相信青平她会明白我,会帮助我。皇宫的三道重门都还未到宵禁的时间,宁安王府的大门被我拍的嘭嘭作响,开门的人一边揉眼睛一边抱怨,估计连眼睛都没睁开,我就几步冲了进去。
去枫园的路我再熟悉不过。天上的星星似乎也在为我着急,一闪一闪的照亮了前进的路。风在耳边嗖嗖刮过,告诉我时间是多么的紧迫。
不知道是哪个人值班,枫园的大门竟然忘了关,不过正好给我tí gòng到了方便。我很轻易就到了康玄枫的房间门口。
房门外没有一个等候的人,不知道今天是谁在内室值夜,还是佟月吗?想到佟月,我的心被针扎了一下,升起不安来。
明知道即使是在白天康玄枫一样在沉睡状态,怎么叫都不会醒的,我还是不自觉的放轻了脚步,怕吵醒他的美梦,更多的是连自己都说不出来的担心和紧张。
轻轻推开房门,并没有见到值夜的人。缓缓移步到床前,想借着窗外的月光仔细看看康玄枫恬静的睡颜。
然而,当我拨开两重纱幔靠近雕花大床,看到床上情形的那一刻,一盆冰水即时从头顶泼下来,让我从头到脚的冷,透心的凉,刺心的痛和绝望。
我不知道该作出怎样的反应,忘了叫醒床上的人,忘了要退出脚步,我就那么一动不动的,如尊石像,望着自己心中的守护神和另一个女子紧紧依偎在一起,一床精美锦被盖住两个人的躯体。
泪瞬时滑下,我该怎么去评价心里的悲痛?心如刀绞?痛不欲生?悲痛欲绝?
心底里的康玄枫从一个傻傻的孩子渐渐转变成依赖,而现在,亲眼目睹他与别人相拥,那些曾经的美好刹时碎裂。
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会是这样?
我与康玄枫,不过几天没见面而已,而这短短的几天,所有的一切就都改变了吗?
不,我不相信,我不能接受!
佟月,她不过是一个侍女,她怎么能够睡在康玄枫的床上,并和他紧紧相拥?
可是,我还有什么理由不相信?他们这样**裸的拥着呈现在我的眼前。
床上的人渐渐有了动静,佟月拧了拧眉头,似乎将要醒来。
我就静静的站在那儿等着。
“阿……离?”佟月睁开眼睛,看到我一下子惊坐起来,“神……神女?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绝望的闭上眼睛,佟月陡然坐起,被子从她身上滑下,露出她不着寸缕的身体。一步步踉跄后退,终于一个猛然转身夺路而逃。我听见青平的惊讶呼唤,只一阵,就变成嗖嗖呼啸飞驰的风。我不停不停的奔跑,只怕慢一步,就会被无边边迹的绝望包围淹没。
不知道跑了多久,感觉到身体传来的疲累,直到筋疲力尽,我才软软的靠着一棵树干喘息,满身的汗被风一吹,又激起无数冰凉,只是再怎么凉也凉不过心。悲凉的心甚至忘记了眼泪的肆放。
有脚步声一步一步靠近,我将头偏向一边,这个时候的我,害怕被人撞见。
脚步声迟疑着缓缓向我靠近,在将近一米的位置停了下来。
“神女……恕奴婢多嘴,虽然奴婢不知道为什么,但奴婢相信枫小王爷对您的情意,那并不是他真实的意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