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一愣,随即苦笑,“还真是什么也瞒不过你。”接着又一声长叹,一口饮掉所有的酒,“本皇子只想喝酒,今天一定要大醉一场。可思来想去,也只有阿离你这儿最宽敞,够清静。美酒呢,还有吗,再拿来……”
“恐怕某人是找同时沦落天涯之人吧!”
“呵呵,我都有些怕你了。”
“向来性子寡淡的二皇子,也会有害怕的时候吗?”
“你这是在笑话我吗?”
“阿离可不敢!”
我边谑笑,边为二皇子斟酒。且不管他那日为何出现在四方馆,只管今日,尽兴求醉。
“好哇——”平静的夜幕里忽然响起一声怪调,“夜黑风高,孤男寡女,饮酒作乐……”
我和二皇子俱是一惊,不约而同看向声源处,看清来人时,怒意侃笑,“身份高贵的五皇子也会神出鬼没的——tōu kuī呀!”
我探身望了望康玄阳身后的一群军师团,诙谑道:“二皇子不过来讨杯酒喝,值得五皇子你这么兴师动众的来抓吗?”
“哎哎哎,我们可不是来抓人的。知道你这儿出了前所未有的美酒,故而过来讨一杯,不料被二哥抢了先,这不,心里不痛快嘛!”
“哼,我这儿五皇子向来来去自如,从来也没见避讳过什么,如今还领来了这么大一军师团,怎么旁人就来不得了呢?”
“我……我不是……”康玄阳语结,连忙摆手,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慌忙跑去抱住二皇子的胳膊,急道:“二哥,好二哥,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快替我跟阿离解释解释,可别让她心里有气往我这儿撒。我这小小的心肝儿呀,可怎么受得了?”
“哼!”我气呼呼的把头扭到一边。
二皇子两手一摊,“你明知道她心里不痛快,还故意往刀尖上撞,二哥我也无能为力!”
“二哥——”康玄阳一把推开二皇子,用袖子在脸上抹开一把,大哭一声:“你还是我的亲二哥吗?”
康玄阳身后的几个rén miàn面相望,最后又不约而同,一起哄堂大笑。康玄阳见了,一个个推开,“笑什么笑,笑什么笑,本皇子让你们很好笑吗?”
“好了!”我打断他们,被康玄阳这一插诨,心情也好了很多,“五皇子,你带着这么一帮孩子来我敬神殿就为了一杯酒?你艮和殿什么酒没有?”
“孩子?”康玄阳登时惊悚的睁大了眼,“听听,你们听听这话,羞不羞?我们这个个大男人哪个不比她年长?”
我顿时“唰”一下,脸上发烧了,对面那些公子哥也个个扭捏起来。幸好夜色浓重,看不清各自脸上的细表情。
柳儿适时走过来,“神女,奴婢们已经备好了酒菜,可以开席了。”
我点点头,招呼着众人,“都别站着了,今天机会难得,我们就对月当歌,把酒言欢,不醉不归!”
“妙哉!妙哉!”康玄阳敲了一个响指,拉着二皇子率先坐了下去。
众人推诿一番,然后都一一落座。
“我来介绍一下吧。”康玄阳指着他边上一个高雅男子,“这位是瑞亲王世子康玄曦。”
我微微点头,“曦世子好!”
康玄曦忙回礼,“不敢当不敢当,玄曦见过神女……”
“那么多虚礼做什么?”康玄阳打断他,又指着康玄曦下面一个玉面男子,那男子忙站起来作辑。我一眼看去有些面熟,就一时想不起来是谁。听康玄阳说:“这位是宰相之子,也是新太子妃的亲哥哥……”
“新太子妃”四个字还是让我心里被扎一了下。又听那人作辑道:“神女殿下,阿离姑娘,别来无恙!‘
“原来是王公子,久违了!”同时也想起那次在宰相府的偶遇。
不及他坐下,康玄阳又接着介绍。他们不是亲王之后,就是重臣之子。这点我也早就有所准备了。只有一个人坐在靠角落的暗影里,康玄阳居然没有介绍,大概是人多忘了吧。
说话间,青平摆了酒,一一斟给众人,康玄阳仰头,一杯酒一饮而尽。不及酒杯落下,便眉头高蹙,涩涩道:“这……这什么酒呀?”
“哈哈哈!”看着康玄阳的窘态我不可抑制的发笑。再看看其他人,个个都苦着脸,一口酒含在嘴里,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呵呵,这酒呀,你这么喝可就糟蹋了。”二皇子也忍不住失笑出声,“此酒名曰葡萄酒,讲究一观,二闻,三品,四回味……”
二皇子边说边示范,把我刚才的话活灵生动的演说了一遍,然后在康玄阳和众人瞠目结舌的目光中无不得意。
“怎样?再试试?”
二皇子亲手给康玄阳倒酒,康玄阳狐疑睨了他一眼,又端起杯子睁大了眼睛仔细的瞧,似乎杯子里装的不是美酒而是毒蛇猛兽。
我失笑,“不过一杯酒,又不是毒药,五皇子你至于吗?”
康玄阳咬咬牙,心一横,执起杯子抿了抿又连连吐舌,“不行,还是给我换陈酿吧。”
有了康玄阳带头,其他人也纷纷换酒。看来这葡萄美酒还真不是一般人能享受的了的。唯独坐在未端角落里的那个男子细细尝了一品,称赞道:“酸中有甜,涩后生香,回味无穷,果真是天下间少有的美酒!”
说着竟然离坐走到柳儿身边拿走她手里的酒壶。
“酒逢知己千杯少,来,我们喝!” 二皇子向那位男子举了举金鐏,然后很享受的小喝了一口,又示威的斜睨了一眼康玄阳。
康玄阳只如未见,刚好黄平拿陈酿过来。康玄阳一把夺过,脖子一仰,一手执酒壶高高举起,酒水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浓烈酒香立刻四溢。一壶见底才放下,脸色已微熏。借着酒劲道:“今天不论尊卑,不谈世事,只管喝酒。来,来,都喝——”
原本拘谨约束的男子立刻都活跃起来。兴许男人在喝酒的时候都豪爽,甚至有几人学着康玄阳的样子拿着酒壶直接往嘴里灌。
我佯装心疼道:“你这领一群男人来蹭我的酒,又都这么糟蹋,这得浪费我多少银子呀!”
“爷我今天高兴!”康玄阳提着酒壶摇摇晃晃站起来。
“五皇子当心!”
我连忙伸手想扶住他,他摆摆手,避了开。我看他虽然脚下不稳,但神志清醒,并不算醉,也就任由他,自己喝自己的。
我多想也醉他一场,忘记俗世,忘记烦恼,安安心心睡他个天昏地暗。
“别喝了!”有人拦住了我的酒,“再喝就醉了。”
我撇了一眼眼前站着的人,无不担心,“放心,这酒度数低,这点还不至于会醉的。”
那人一愣,一时不明白我说的什么,随即开口:“是酒都会醉的。”
“是吗?”我歪头傻傻的笑。
“屋顶上的夜色就是美啊!”
飘悠悠的感叹忽然从高处传来。我随众人一同仰头张望,原来不知何时,康玄阳已经站立在阁楼房顶之上,饮酒赏月,自娱自乐。
我好生羡慕,不顾姿态指着他哇哇大跳:“我也要上去,我也要上去!”然后点了一个宫娥,“快,快去搬梯子,我要上屋顶赏月……”
“梯子?哈!”某人哼笑一声,纵身一跃,像腾升的烟花一样华丽丽的落到康玄阳身边。
兴许真是醉了,竟然眼花看旁边一只只翩跹的蝴蝶一个飘忽都飞落到房顶上去。我张着嘴,一时看傻了眼。
“神女闭一闭眼睛。”青平在我耳边轻语。
“什么?”我一直反应不过来。
青平微微一笑,还没待我反应过来,双脚瞬间离开了地面,眼前景物速速下降,耳边“呼——呼——”刮过两阵风。只几秒钟,脚下就有了支撑,我定睛一看,已经站在高高的屋顶之上,望着另一边深沉沉黑漆漆的花园,我不觉心“突!突!”飞快的跳,几乎要跳出胸膛。
“神女害怕吗?”青平仔细扶着有些战战兢兢的我。
我摇摇头,稳住心神。
“神女——”柳儿站在下面大喊。
“啊——”
我冲着浓郁夜色大喊,像是回应柳儿,又像是无端的发泄。屋前,月光朦胧,红烛飘摇,屋后,月光清冷,花林婆娑。立身在高高之上,感觉真像是脱离了地球引力,飘游在浩瀚宇宙之中。
忽然,灰朦夜色一亮,随即星星点点越来越多,闪烁着缓缓划过天际。在这么一刻,我心里油开一种感觉,就像很多时候,我坐在开满繁花的桃树下。魂游天外,感受不到天地万物的存在。所有的一切,桃花林里的一切,前世,今生,现在的自己,都只是一场梦幻,一个泡影。我就像天空里繁繁点点的星光,灿烂,却又那么渺小。与身边他人的距离看着很近很近,其实又很远很远。脚下明明有坚定的支撑,却又像半浮在空中。像是天空中飘飘洒洒的花朵,沉重的,是这副躯体,灵魂思想寄居的**。
未来和过去一样,虚幻而又渺茫。枫儿就在右边的房间里沉睡。隔着层层阻碍,然而他真的在里面吗?他是真实存在的吗?
还是只是心里想而浮现眼前的幻影?一切的一切,都那么虚无。如果我真的飞上了天,成了那许多颗星的其中一颗,会与他们有什么不同吗?还是我们本就相同呢?
“在想什么?”二皇子坐到我边上。
我有些回神,又回不了神。喃喃道:“流星雨,我想看流星雨……”
“什么是流星雨?”
此时,遥远的天际,忽然划下一颗闪亮的星,拖出长长的尾巴。我惊奋的指着它,“流星雨!快看,真的是流星雨!”
又忙不迭的合什双手闭上眼许愿。许了什么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