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德喃喃道:“就算琦儿有错,那么这三年来,他时时奔波在外,颠沛流离,风餐露宿,也该还清了。”
“原来夫人还知道?”我讥讽出口,“那么枫儿呢,他日日贪睡,生命过一日少一日,说不定什么时候就醒不过来了,他又做错了什么?”
“这不是琦儿的错!”明德几乎嘶吼出声,“当初宝西王一家回返西瑟,康玄枫事后得知快马追赶,遇匪坠崖是谁也料想不到的,他本就比琦儿武功高强,心思聪敏,琦儿不过晚了半日。后来还是琦儿两个昼夜不眠不休找到昏迷的康玄枫,将他带回王府,虽说心智不在,好歹捡回来一条命,怎么能算是琦儿的错?”
这些大公子都告诉过我了,只是明德不知道的是,康玄枫遇到的所谓的匪是西瑟埋伏的伏兵,康玄枫之所以去追,并不只是因为西瑟那琳,而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西瑟那琳带走了,大公子之所以晚了半日,就是与晴柔的那一晚以为是与西瑟那琳,心怀愧疚,不敢回府。
明德似乎不知道这其中的隐情,我也不打算告诉了。叹了叹气,明德,她也是一个可怜的女子。就算康玄琦曾经做错了什么,如今落在明德身上,也算是一种报应吧。
似乎这样想着,才能让我心里好受点。
刚出菡香院,就有一小厮急急忙忙的跑过来,标准的一个躬礼,“神女殿下,小王爷正到处找您呢?”
“他醒了?”我讶声,脚步加快向枫园。
“阿姐?!”
康玄枫正在花园来回找寻,听见脚步声,立时扭头,飞跑过来。“阿姐去哪了,枫儿一醒来就不见阿姐!”
这个傻小子,在向我问责呢。不过这样被人在意的感觉,真心不错。
“谁让你贪睡的?阿姐叫不醒你,就只好自己出来逛了。”
康玄枫抱着我的胳膊蹭了蹭,像一只取悦主人的小猫咪,小声道:“我也不知怎的,最近总是想睡觉。”
“这不是你的错。”我抚着他胸前因奔跑而微乱的发丝,心里是无比的心疼。
“他们是谁?”康玄枫望着我后面,神情不悦。
我扭头,身后一步远的位置一左一右站着木善木颉,像两个雕铸的保镖。
“他们是保镖。”
“保镖?”
“是啊,他们是保护阿姐的。”
“枫儿能保护阿姐!”康玄枫抱着我的胳膊紧了紧。
呃,这算是在吃醋吗?
“坏人欺负阿姐了?”康玄枫看到了什么,瞳孔一缩,又把我上下检查了一番,最后目光落在我脸上。
我抚着微微有些红肿的脸庞,“没事了。”
康玄枫目光一深,眸子里沾染不属于他的戾气,对木善木颉道:“把他们杀了没有?”
“枫儿——”
我惊呼失声,不敢置信的望着康玄枫,不能相信这么狠厉的话他就这么轻飘飘的说了出来。又被他眼里的戾气震慑,生出一种陌生的惧意。
“那人是……”
“住口!”
我强声打断木颉的话,木颉惊愣的望了我一眼,又迅速底下头,显得极其的谦卑。我知道他的意思是对方是明德夫人,杀不得,恐怕听在康玄枫的耳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是谁?”
康玄枫侧过我,正面逼视木颉,大有不说是谁,势不罢休之意。嘴里冷语道:“谁也不能伤害阿姐!”
我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上次连月的事,说也说了,骂也骂了,可是深入骨髓的东西是没办法一下子强捌过来的。心里清楚他是想保护我,对我好,可是这种变质的保护只会让我觉得恐怖。
“西瑟那琳是不是来过了?”我能想到的,影响康玄枫心性的人,就是西瑟那琳了。
“没有。”康玄枫陡然收起了全身的戾气,“姐姐好久都没有来找枫儿了,母妃又不许出府。”
“没有最好!”说完,我转身就走。
康玄枫快步跟上,“阿姐,你去哪?”
“去看你想要处死的连月死了没有。”我没好气道。
“连月没死。”康玄枫轻快的声音里,似乎还有一丝洋洋得意。
我顿住脚步,一口气噎在胸口,还真是实诚,深呼吸,继续迈步。
远远的看见木匠的身影,此时的他身姿挺拔如松,自有一股威严的气势,完全不似平常所见的卑躬屈膝,反倒是他面前苏兰身子下沉,显出一份卑微。两个人身子挨的极近,似乎在说什么,或者一个人交待什么,一个人恭身听命。
“奴婢见过神女殿下,见过小王爷!”
看见我,苏兰躬着身子后退一步,以示恭敬。木匠双手交叠向前伸,身子下弯。
“免礼免礼。”康玄枫不耐烦的挥手。
我好奇道,“你们在聊什么?”
木匠随意的撇了一眼苏兰,苏兰上前半步,道:“禀神女,木匠过来给连月看脉,并交待一些事项。”
“连月不是好了吗?”康玄枫道。
“禀小王爷,连月的外伤是好了七八分,但是受损的内里仍需要仔细调养,否则会留下病根。”
康玄枫弱弱的望了我一眼,紧咬着下唇,好似在担心什么。我拍拍他的手,给他一个安定的笑容。
木匠会医术,过来给连月看伤,顺便交待一些事项,似乎挺正常的。只是:
“你还会医术?”我惊讶问木匠。
“略懂岐黄之术。”
又是略懂,我微微蹙眉,脑中一道灵光一闪而过,忽然想起了春然,迈开的脚步又停下。
“木匠!”
“是!”
“你为什么叫我xiǎo jiě?”
这个世界上,只有春然才会这么叫我。昨天落水,木匠情急之下却一直叫我“xiǎo jiě”。
木匠倏的抬头,一双黑眸清纯深幽。只一秒,又忙退后一步行跪礼,“奴才拜见神女!奴才失仪,初见神女时,不知神女身份,神女又与小王爷在一起,故而称神女为xiǎo jiě。昨个儿奴才一时心急忘了改口,请神女降罪。”
刚刚腾升起的一丝希望又黯灭。自嘲的笑了笑,木匠怎么可能会和春然有关系呢?又走一段,伸手推开连月的房门。
“姑娘,您怎么来了??”连月惊讶不已,连忙放下手中的碗就要下床,“奴婢见过小王爷。”
“别动。”我制止她的动作,“我们只是来看看你。”
“奴婢何德何能……”
“别说这些虚话,好好把身体养好才是当紧。”
“奴婢……”
“阿姐叫你养着,就好好养着!”康玄枫的话很冲。
“枫儿!”我斥责出声。
康玄枫委屈了神色,嘟囔道:“阿姐对连月比对枫儿好!”
我心头一软,伸手捋捋他胸前的发,“枫儿和连月是不一样的,是非常特殊的存在。”
康玄枫咧开嘴角,像吃了蜜糖一样喜滋滋的。
我眼光撇见床头垂目候立的千果,疑惑道:“你还在这里?”
千果道:“五皇子有交待,连月姑娘痊愈之前,奴婢自是尽心伺候,不敢有怠。”
“五皇子办事就是靠谱。”我欣然。
“她不是五哥哥房里的侍女吗?”康玄枫指着千果。
千果道一声“是”。
我不怎的就想起昨天去康玄阳的宫殿未找到人的事儿,脱口而出道:“昨天五皇子是来找你了?”
千果未语先羞,红霞染满了双颊,连带着耳朵,脖颈,都起了淡淡的粉红色。
看着千果的反应,我心里涌起一股淡淡的烦燥,房里的侍女,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存在?千果,佟月,他们都是主子最贴身的婢女,然而又好像不是婢女那么简单。
“阿姐,你不开心。”康玄枫肯定的说道。
“没有。”我扒拉一口饭,随口敷衍道。
因着心里的烦燥,我跟连月说话总是心不在焉的,有康玄阳特别指定的千果照顾连月,自是十分放心,便起身告辞。回到枫园已是日落时分,客厅里,早有人摆好了饭菜,只是这个人不是佟月。
“阿姐,吃菜。”康玄枫夹一块肉放我碗里,看见我发愣,道:“他是观止。阿姐不是说让佟月离我三尺远吗?”
叫观止的小厮立刻放下手中的忙碌,向我恭敬的行了一礼,年龄不大,一看就是个利索寡言的孩子。佟月站在门槛处,垂手恭立,落日的红霞从门外照进来,打在她单薄的身子上,拉出长长的剪影,有种孤立萧瑟的落寞感。
“阿姐放心,枫儿不会误了佟月的终生的。枫儿以后让观止来照顾,不会让佟月有机会长针眼的。”
我清楚的看到佟月迎着晚霞的身子,因着康玄枫每说一句话,就止不住摇晃一下,晚霞还带着落日未尽的余温,照在佟月身上却有种难言的凄寒。她始终没有说什么,默默的承受着我让康玄枫给予她的一切。
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只低头吃饭。晚膳过去,康玄枫精神便不好了。观止照顾着洗漱之后,便躺到床上。
“阿姐,”康玄枫轻声唤道。
我心突的一跳,“什么?”
“你上来。”他身子朝里挪了挪,拍了拍刚刚躺过的地方,嘴角含笑,眼睛晶莹闪亮,“暖热了。”
呃……
我忍不住脸颊发红,康玄枫的五官本就英俊帅气到人神共仇忿,此刻说是有意又是无意的散发着丝丝魅惑,我一时不把持住,鬼使神差的褪去外衣,爬上床,钻进锦被,感受着温暖包裹着躯体,闻着被子上属于某人的清甜之气,某人靠近时呼吸里的独有的成熟男子气息,一时温馨安逸的只想就此白头到老。
“阿姐——”康玄枫再次轻唤。
“嗯?”我闭着眼睛应。
“你会不会生小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