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剑歌》 楔子（1）

    正统十四年秋八月，英宗北授，皇太后命郕王监国。九月，郕王即位，年号景泰。正统十五年为景泰元年，大赦天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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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惊蛰，春雷乍现，乍暖又寒。</p>

    人稍微不留神，就会被风寒入体，病魔滋生。</p>

    一人一马，自北南下，入了那天下闻名的江南道。</p>

    来人走得不算急，但也不慢，黑衣俊马，头上戴着的斗笠为其挡住大部分细雨。但是在马腹两边的腿，已经湿透，雨水顺着裤管，流进了筒鞋。</p>

    一人一马在雄狮堂门外的青石街上停下来。调转马头，正对着雄狮堂的大门。细雨如雾，将所有的一切都隐藏在朦胧之中。</p>

    不过他依然看得清楚，那匾额之上正是雄狮堂三个鎏金大字，锋芒毕露。</p>

    “来者何人，速速离去。闲杂人等不可在此逗留。”</p>

    黑衣人坐在马背上，前后左右看来，此时的青石街道之上，除了他和他的马之外，再无他人，所以黑衣人明白这是在让自己离开，不过黑衣人偏偏不觉得自己是闲杂人等，所以不能离开。</p>

    黑衣人驱马上前，在那白玉石阶前停了下来。</p>

    守门的左右虽不知道黑衣人是何等身份，但竟敢如此胆大，数十年来还是头一遭。眼看那马在前行一步，就可上了石阶，马蹄已经抬起。</p>

    左右二人明显慌了神。</p>

    马蹄还没有落下，‘呛’的一声，两把雪亮的钢刀已然出鞘，虽然烟雨朦胧，但是黑衣人还是能分辨清楚，是不可多得的好刀。</p>

    “大胆狂徒，敢来雄狮堂撒野，看刀。”</p>

    伴随着暴喝声，刀却不对人只对马。一人翻身滚下，刀身一挺。‘啪’。</p>

    声音响起，‘啪’又是一声。</p>

    那钢刀在黑衣人的手中，用尽了力气，刀身也已经扭曲，不过黑衣人并没有放手的意思。第一声声音传来，他松了一口气，毕竟他的朋友做到了，那是蹄铁和钢刀接触的响声，所以马蹄还没有踩在石阶上。</p>

    第二声响起，那落下的心又提了起来。此时他也顾不上夺刀，不能不回头。</p>

    却见那马蹄分明没有落下，‘啪’，落下了。</p>

    ‘啪’。又落下了。</p>

    好在他朋友身手不差，以此种怪异的姿势，手上的速度也不曾慢一分。</p>

    “你到底是什么人，来雄狮堂有何意图？”声音虽然有些颤抖，但气势依旧，因为这并不是他一个人的气势，而是整个雄狮堂的气势。就算此刻黑衣人杀了他，他相信身后的雄狮堂也一定会为他报仇。</p>

    他看见了黑衣人的刀，也看见了黑衣人藏在斗笠下的脸。刀非常漂亮，刀柄上那两颗宝石，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脸也俊俏，比美娇娘也不遑多让。</p>

    但这主人，他实在猜不透。好好的一张脸却生在了男人身上，简直是暴殄天物。还有，江湖人用刀的人虽然不少，但却没听说有这一对···双刀。</p>

    马底下头去，一个响鼻喷出了许多口水，口水夹着雨水，却全数落在了另一人脸上，一股草抹子的腥味。那人只得用手一摸，却是不能起身，刀被马蹄踩住抽不出来。</p>

    “马儿，乖些。这地方可是不简单，说不得惹怒了这些人，就把你整个炖了。”</p>

    黑衣人终于开口，实打实的男人。</p>

    那马也通人性，驮着黑衣人向后推了下去。</p>

    “还麻烦两位大爷通报一声，就说明公子来访，有要事相商。”</p>

    两人吓得不轻，但是立即回过神来，不过他们并没有听过明公子的名号。但是之前黑衣人也算显露手段，两人并不能接下，所以只能通报，就算日后被堂主责罚，两人也无怨言。</p>

    黑衣人翻身下马，将缰绳搭在马鞍之上，那黑马就哒哒走了，黑衣人也不担心马被人捉了去。</p>

    “明公子，我家堂主有请。”</p>

    黑衣人直接被带到了雄狮堂的大堂之上。</p>

    一个背影立于大堂之上，黑衣人知道，那人必定就是那大雄狮历当歌。因为历当歌本是北方人，所以其身形在南方格外出众，所以极易分辨。</p>

    坐在一旁的男子，身材同样威武，必定是那小雄狮历云，至于那历显却不在堂里。而坐在历云对面的娇小女子必是历三娘。</p>

    历当歌的夫人是江南女子，江南女子是出了名的貌美水灵，所以历三娘应该完全继承了她母亲的容貌，而那历云，和历当歌年青时一模一样，一眼就能看出是一个粗糙的汉子。</p>

    “明公子，请坐。”</p>

    历三娘将历当歌对这来历不明的黑衣任如此客气，当即生了小脾气，就要离开。</p>

    “三娘，你去哪里，快回来给我坐下。”等历当歌说完，哪里还有历三娘的影子。</p>

    “莫怪，莫怪，三娘自小被我宠坏了。来人，上茶。”历当歌当即坐下。</p>

    黑衣人同时坐下，不分先后。黑衣人的举动显然不合礼数，他可以先落座也可以后落座，但是却不能和主人同时落座。</p>

    历当歌有点诧异，但并没有将这些放在心中。但是 历云却是不快，首先，历云也很疼历三娘这个小妹，而黑衣人一来就让历三娘坏了心情，所以这是一笔。在这黑衣人的举动不合礼数，这是第二笔。两笔加起来，已经足够历云要了黑衣人的性命，不过此时历当歌在场，历云却不能发作。</p>

    “明公子，是吧。我小雄狮这些年自认在江湖还有些名头，到不曾听过这个名字。想必阁下也不是那种为了虚名，自己喊出来的吧。”</p>

    “云儿，放肆。明公子，不要见怪才是，你放心，日后我一定严加管教。”</p>

    历当歌接着问道：“不知明公子来我雄狮堂有何要事，当然。如果老夫能够帮忙一二，自当尽力。”</p>

    对于一个从未见面的陌生人来说，历当歌的一句尽力已经很不简单。这也表明历当歌看出了这个自号明公子的黑衣年轻人的不凡。</p>

    历云当时就不明白，自己父亲虽然一向好人缘，但是每次出手相助也有不少讲究，今天这么一出，历云确实看不明白。</p>

    黑衣人将斗笠取下，果真唇红齿白，不失公子之名，而且看上去，年龄也就二十出头，历当歌心里盘桓着。</p>

    “云儿，去将三娘找来。顺道将老二也一并喊上。”</p>

    历云见历当歌竟然开了口，这可是几十年来头一次，虽然更加糊涂但也是难得的机会。</p>

    “历当家，既然如此。我也就直说，此次我来，是专门借钱来的，数目不小。”</p>

    历云听到明公子要借钱，已经明白。这人虽然看上去不凡，但是也不能脱俗，和一般江湖人没多大差别。</p>

    “借多少？”</p>

    “一万两。”</p>

    “明公子，一万两虽然在多数人眼里不是一个小数，但是我历当歌还不放在心上。不过明公子既然来到了雄狮堂，也应该知道我雄狮堂的规矩。”</p>

    规矩？雄狮堂的规矩很多，但是历当歌所说明显只有一条。</p>

    “自然，历当家，我今天既然坐在这里，那么必然就值这个价，这点历当家可以放心。”</p>

    “现银还是银票。”历当歌觉得明公子毕竟是年轻了，光这一副皮囊可都不值这个价，当即，历当歌就要做了这笔生意。</p>

    “历当家，想来你是听错了。我要的不是银子而是金子。”</p>

    金子，一万两。换算下来可是十几万两白银，这已经不是小数目。雄狮堂虽然有这个财力，但未必能担起这个风险。</p>

    “年轻人，狮子大开口是个人都会，可我还真没见有你这么胆大的。不过钱我有，不就是一万两金子吗，但是，就还要看你能否那个本事。”说罢，历当歌站了起来，手一绕，身后那把金刀熠熠生辉的落在他的手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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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历云要找到历三娘，自是在简单不过，但是要让历三娘再回去，却是有点艰难。</p>

    虽然天空飘着小雨，历三娘果真和历云猜想的一样，独自在花亭里给鱼喂食饵料，只不过这个时段，空有青藤不见红花。</p>

    “三妹，不要生气了，没什么大不了的。爹叫你过去呢，还让我们带上你二哥。”</p>

    “怎么，他老人家也有需要人的时候。”</p>

    “三妹，你怎能这样说。”历云正要接着说下去，但是大堂方向却传来砰的一声巨响。</p>

    历云知道，历当歌一定是按捺不住自己，又强行动手。见此，历三娘也不能在由着她的小性子，跟着历云向大堂方向跑去，自是两人却忘了历当歌的交代。</p>

    两人赶到大堂，哪一张平时用来商议的檀木大桌已经化为粉末，历当歌手里的金刀只余一截，另一截插在地板上。</p>

    历当歌单膝着地，用半截断刀支撑着身体。为了保全面子，历当歌强行将翻涌上喉头的血强行咽回去。</p>

    “爹。”历三娘一声娇呼，赶紧上前将历当歌扶起。</p>

    历当歌虽然极力掩饰，不过怎么能骗过历云的眼睛。历云当即面发俱张，一掌挥出，掌尽出正是明公子的背心。</p>

    “云儿，不可。”历当歌虽是急呼，但已经不能阻止历云。</p>

    明公子根本没有回身，依旧坐着，一手热茶一手斗笠。显然方才和历当歌交手的时候，明公子留有余力。</p>

    历云直接被明公子的护体罡气弹开，飞出大门之外，一身华袍被地面的水迹浸湿。历云顿时杀心大起，只觉着是自己不小心才被明公子用罡气给反弹了出来，再者还留有余力。所以历云觉得拼上一拼，未必不是明公子的对手。</p>

    虽然历云不知道明公子用何种手段折了金刀，伤了历当歌，但手段一定不光明磊落。</p>

    历云起身，正要杀上前去，却发现历当歌已经在历三娘的搀扶之下，挡在了两人之间。</p>

    “爹，你这是干什么，堂堂雄狮堂，何时受过这般屈辱。”显然，历云不可能放过明公子。</p>

    “历当家，考虑的如何。若是不行，我还得继续南下。”明公子根本不关心历当歌的想法，他来此唯一的目的就是借钱，附带着接了一单生意。</p>

    历当歌当然相信自己的眼睛，听见明公子说有意继续南下，这让历当歌想到了霹雳堂。这么多钱，在江南道上，也只有雄狮堂和霹雳堂的家底才能在短时间拿出。所以，除了霹雳堂，历当歌实在想不到明公子还可以在什么地方可以借到。</p>

    “时间？”</p>

    “今天，时间不限，三分利。”</p>

    历三娘听来甚是觉得可笑，这哪是来借钱，分明是有意来找事。一般正常借贷都是三分，雄狮堂从来不低于五分。</p>

    历当歌当即楞在当场。</p>

    能看到历当歌吃瘪，历三娘觉得明公子这人好友那么点意思，就像他那一张脸一样。</p>

    “可有抵押之物？”历当歌当即决定，只要明公子能够拿出相当的抵押，一万两金子算什么，结下这个朋友也是不亏。</p>

    当即，明公子取下腰间的短刀，毫不留念的插在地面。一柄刀换十万两黄金，值或者不值，都是明公子和历当歌两人的事，和其他人无关。</p>

    “历当家，这柄刀还算值些银两，若是可以，我留下此刀作为抵押。”</p>

    历当歌走回，并没有立即将刀取到手里。慢慢坐到还算完整的椅子上，眼睛盯着那短刀，虽然装饰尽显华丽，但是以历当歌的身份，又有什么好东西没有见过。</p>

    但是，刀柄处那一颗乌黑的猫眼石，历当歌真是头一回见···这么大的。</p>

    “没问题，你只管留下地址，金子我随后就派人送来。”</p>

    见历当歌已经答应，明公子并没有多留的意思。</p>

    在离开之前，历当歌接着说道：“明公子，如此说来，这宝刀暂时已经为我所有，所以至于我如何处理，你应该不会有意见，是吗？”</p>

    “历当家，任凭你的心意，就算你将其炼化我也没有意见。”说罢就要离开。</p>

    “明公子，不要着急，先等一下。看看我处理的方式可能入你的眼。”</p>

    明公子停下。</p>

    历当歌起身，伸手用内力一吸。那刀直接就飞到历当歌的手中，刀鞘还又一点余温。</p>

    “三娘，你来。”</p>

    历三娘上前，历当歌直接将那短刀交到历三娘的手里。</p>

    “三娘，你不是一直想要一柄称手的兵器吗，今天我就将它送与你。”</p>

    历三娘接过短刀，发觉其长度恰和自己的小臂相当，装饰也符合女儿家心性，所以三娘满心欢喜，之前的怨气此时已到了九天之外。</p>

    见到自己女儿高兴，历当歌也觉得一万两并不亏，何况三分利已经不算少。</p>

    “明公子，这宝刀赠佳人，美人配英雄。如此可能让你满意而归。”</p>

    历当歌的话，历云如云里雾里，仔细说来，这刀可算雄狮堂花万两金子从明公子手里买来的，处理权自然是在雄狮堂手里。历云不明白历当歌何必如此，反正历云是觉得，今天历当歌有点不正常，整个雄狮堂的人都不正常，这么大动静，好像就只有他和历三娘察觉。</p>

    “历当家，满不满意并不在我。至于金子先放在府上，到用的时候我自然会派人来取。”</p>

    明公子已经去得远了。</p>

    历三娘还在摆弄短刀，抽出来，刀身薄如蝉翼，韧性十足。那猫眼上还有丝丝暖意入体，历三娘知道那并不是一般的猫眼石，这可比那猫眼更值钱，只当是捡到宝了。</p>

    “女儿啊，这到可还满意。”</p>

    “满意，女儿当然满意啦。”</p>

    “满意就好。不过女儿啊，今年你都已经十六了。告诉爹，可有满意的人家，爹替你说去。”</p>

    历三娘可没有听明白历当歌话外之意，只当是历当歌随意一说。</p>

    “爹，你就这么急将女儿嫁出去啊。不过这扬州城的公子哥全是绣花枕头，就算要找，也要找哥哥那样的。”</p>

    历三娘所说的哥哥，自然就是历云。历三娘自小就跟在历云身后，自然也就需要一个人像历云那样的人才值得她依赖信任，也才可以保护她。</p>

    “你呀，和你娘一个性子。再说，你哥哥也要成亲了，以后你也不能一直跟在你哥哥身后不是。”</p>

    历当歌自有一番打算。</p>

    “爹，我何时答应过。”历云随口说道。</p>

    历云随口一说，但是却将历当歌气得不轻。</p>

    “让人来将这里收拾了。”说完，历当歌独自离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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