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晓儿甜甜一笑,露出嘴角浅浅的梨涡:“你回了。”
一月不见,她比以前更好看了。
明眸雪肤,乌发如缎,看起来乖巧又漂亮,像东洋进贡的瓷娃娃。
这只瓷娃娃是只属于他林致远的。
他细细打量她,突然伸手捏了捏她脸颊的嫩肉,皱眉:“怎么瘦了?没好好吃饭?”
白晓儿拍掉他的手,不满道:“这些日子你去了哪里,不是说只去几日吗?”
林致远微笑:“一些小事。不过已经解决了,你不必挂心。”
他这个人不简单,他说的小事肯定简单不到哪里去。
白晓儿抿着粉嫩的唇,杏眼直勾勾地看着他,想听他继续往下讲。
她觉得,坦诚是伴侣之间最基本的信任。
可林致远却根本没有告诉她的打算。
他拉住她的手,转移话题:“晓儿,我很想你,这些日子你有没有想我。”
“想。”
白晓儿老实地点头,神色却比刚才淡。
他对自己有所隐瞒。
她闷闷地想。
他说喜欢她,离不开她。
他们都是一样的人,结果他还是防着她。
他离开的这段日子,她冷静下来,重新审视了这段感情。
结果发现无数致命的问题。
她如今一只脚陷进去,却不知自己喜欢的人究竟是谁。
她将要面对的,是鲜花着锦还是火海刀山,她一无所知。
这让她有些难受……和迷惘。
于是,她决定,汪如笙的事暂不告诉他。
虽然有些赌气。
但他既然能隐瞒,自己为什么不能呢。
林致远没呆多久,饭未吃就匆匆离去,没有留下一句解释。
白晓儿更加笃定自己的想法。
林致远不知晓白晓儿百转千回的心思,他策马来到城东一间极不起眼的茶楼。
进到雅间,两个身如鬼魅的玄衣男子突然出现。
“少主。”
“那件事可打探出来了?”他问他们。
“回少主,已经有了眉目。”
其中一人恭敬行礼,将探来的情况细细报于林致远。
林致远慢慢听着,嘴角漾起温和的笑意,眸中却似寒霜笼罩。
两位暗卫背脊一寒。
京都盛传,林家男儿个个生得明月清风,手段却出名的狠辣。
这位流落在外的主子尚未回府,就将刁奴剥皮点了天灯。
如此看来,侯府的安宁日子恐怕要到头。
他们须得小心伺候着,才能保住性命。
林致远部署好接下来的事情,暗卫领命离去。
他临窗而坐,想起前世那些旧事,眸色浓深如墨。
上一世,他想正面和那人决一高下,一门心思扑在朝堂之上,结果忽视了朱氏,惨遭算计,导致功亏一篑。
朱氏是他继母,也是害死她娘亲的奸人。
他发誓定要将朱氏阖族连根拔起,包括朱相和朱贵妃,一个都不能放过。
眼下就有一个机会。
……
白晓儿并未因林致远的归来乱了方寸。
她到了约定的时辰,便带上小丫鬟佳卉,留着另一个丫鬟看家,坐上雇来的马车往落叶村去。
车轮碾上凹凸不平的黄土路,整个马车因颠簸左右摇晃。
她的心也跟着微微摇晃。
突然,她觉得自己很了不起。
她没有像别的女孩那样,遇上一段感情,就迷失了自我,喜怒哀乐都跟着那个人走。
他不在的时候,她也做成了许多事情。
她设计了周小莹,安排好生意上的事。
在她的威慑下,白家那些人,包括白老头白老太也不敢再找三房的麻烦。
若是没有汪如笙的糟心事情,简直再好也不过了。
“xiǎo jiě,我们能不能买辆马车?总雇车也不是办法,家中又不是没钱。”
圆脸小丫鬟佳卉被马车颠得屁股疼,忍不住噘着嘴,和xiǎo jiě商量。
佳卉无意中曾打开过白晓儿收银子的木匣子,里头的银票将她狠狠震惊到了。
自己这位年轻的主子,其实是个财主呢。
白晓儿喜爱她的天真活泼,便对她解释:“佳卉,并不是我吝啬,而是目前尚无必要。买了车就必须买马,一匹还不够至少要两匹。一年下来,马的嚼用、雇马夫的钱都可以再起一座小宅子了。你且算算,如此划算不划算。”
佳卉听了,皱着一张圆脸,掰着指头算了半天,都算不清。
她原在商户人家做过丫鬟,可惜没等到伺候的xiǎo jiě学管家,她就被转卖给人牙子。
因此有很多东西她都不会。
好在她命好碰上了xiǎo jiě。
xiǎo jiě待人和气,从来不打骂她们。而且xiǎo jiě很聪明,似乎什么都会,常手把手地教她算账。
但xiǎo jiě的爹娘明明普通得很,xiǎo jiě这些本事都是在哪里学的呢。
佳卉越想越奇怪,却不敢问出口。
因为xiǎo jiě第一天就教过她,做丫鬟最重要的是谨言慎行。不该问的不问,不该想的不想。
她是个好丫鬟,xiǎo jiě说的话每句她都记得哩。
到了白家,白晓儿和佳卉先去看新房建得如何。
因晌午日头毒,佳卉撑开纸伞,垫着脚尖替白晓儿遮阳,生怕白晓儿的脸晒黑了一点。
白晓儿有些好笑。
白蕊儿看到mèi mèi,立刻上前,拉她在大槐树下面坐。
“佳卉,你也来坐。”白蕊儿指着剩下的那只石凳。
“不用了大xiǎo jiě,奴婢去给xiǎo jiě们拿茶来,大xiǎo jiě坐吧。”
白蕊儿拉她,平时活泼大方的佳卉躲闪着,屈膝离开。
白蕊儿心里叹气。
都是一样的姑娘家,却分作三六九等。
晓儿还说等宅子起来了,帮家里也买个丫鬟。
幸亏自己和娘拒绝了。
光这样瞧着,她心里都有些过意不去,更别提那么些下人的规矩。
这样的福分,也只有晓儿能消受了。
白晓儿知晓白蕊儿的心思,但她没打算劝白蕊儿。
各人有各人的生活方式,即便是自己的姐姐,她也不打算将自己的想法强加给她。
白蕊儿知足常乐,也是很好的。
“姐,钱够不够?花椒油刚结了两百两银子,缺银子就跟我讲。”
她方才看到,新起的宅院比她先前预想的大一些,从三进门变成五进门的。
她担心银子不够使。
白蕊儿听了mèi mèi的话,咬着唇,似乎有些难言之隐。
白晓儿奇怪地看着她,白蕊儿突然说道:“晓儿,有件事情我要告诉你,你莫生气。”
“姐,你说吧,我不生气。”
白蕊儿是什么样的人,没有人比白晓儿更清楚。
就算真有什么事,也不可能是她故意为之。
自己怎会和她生气。
白蕊儿便说道:“宅子原本是打算按你的吩咐,建成三进门的,我们一家住也尽够了。
后来爹不知怎么的,关起门来和娘商量,说宅子得做大些,到时爷奶和大伯他们也要搬进来住。
爹还说没有儿子孙女儿住新房,爹娘住旧屋的道理。这事儿传出去,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晓儿,你知道爹是个糊涂人,又一味的孝顺。娘耳根子软,什么都听爹的……”
白蕊儿声音越说越小,白晓儿默默听完,突然问道:“姐为何不给我捎信?”
白蕊儿一脸歉疚:“晓儿,商量的时候爹娘瞒着我。昨天我被爹支走,大伯和大伯母替我盯了一天。等我回来地基已经垒好了。你知道,我也不能拆了重来。”
白蕊儿顿时觉得自己没用极了。
mèi mèi将这件大事交给自己,自己却生生搞砸了。
这让她很是懊恼。
“晓儿,对不起。”
白蕊儿说道。
白晓儿握着她的手,笑着摇头:“这不是姐的错。宅子做大些也好,等娘添了弟弟mèi mèi,正好有屋子住。”
“晓儿,你的意思是——”白蕊儿瞪大眼睛。
“谁说做得大了就该让给他们住?这是我们出的银子,让谁进来住,得由我们说了算。”白晓儿认真地说道。
不到一个月,白家这些人就故态复萌。
甚至包括远在镇上的白老二夫妇,也惦记上了自家的宅子。
看来是之前对他们太过宽容,没能给他们留下半点教训。
白晓儿觉得以后不能再手软了。
想到大郎和周小莹对自己的算计,她的心突然硬起来。
这时候,白馨儿顶着片芭蕉叶子,哒哒哒地迈着小腿跑了过来,佳卉在后面跟着跑
白馨儿一头扑进白晓儿怀里,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一眨,像只软萌的小兔子。
白晓儿笑了,牵着白馨儿的手,一行人回了白家老宅。
柳氏方才得知白晓儿回了,此刻正在灶房做饭。
白晓儿进了院子,站在灶房外,听着里面传来的噼啪声,表情有点冷。
白蕊儿拉了拉她的手,她抬头,看见白秋生出了上房,朝她这边走来。
“爹。”
她甜甜叫了声爹,露出整齐的糯米牙,看着十分可爱。
白秋生似乎又看到了小时候的二闺女,那个时候他是最疼她的。
这个朴实的庄稼汉,粗糙的面上也有了笑容:“晓儿回了,你娘在里头给你做饭哩。要不要进去瞧瞧。”
“晓儿甭进来,里头净是油烟子,当心熏了衣裳哩。”
或是因为白秋生回了,柳氏的声音透着股欢快,这是白晓儿之前未曾听过的。
她默默叹口气。
这夫妻二人都是老实人,而且真心疼她。
尽管他们总做些糊涂事,屡屡让她心寒,她还是硬不起心肠。
白老头似乎听到了动静,也从屋子里出来。
“晓儿这次回了就多住些日子,等过几日宅子起了,家里还要摆酒哩。你大伯一早把人都请好了。”
听到这里,白晓儿忍不住笑了。
三房出钱起的宅子,却要白老大出面请人。
他当着白秋生的面,就这样说了出来。
他笃定她不会落他面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