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名富贵，但这门面却只是个三层的木楼，一块匾额高悬其上，字体周正大气。此外看上去很是普通和周围的店面没有什么区别，不过木楼两旁有曲曲折折的高墙延伸开来，圈起了好大一块地方。在这长安城中寸土寸金的西市占了这么大一块地方，果然富贵。 杨钰刚走下马车就有人迎上前，是宇文觉府中的管家。这管家姓李名笃，表字慎行。虽名管家可这李笃却也是大楚户部登记在册的官员，官职七品，虽然低微却可以接近贵人，若有机会得到主人家赏识，自然也是一条上升捷径。这李管家杨钰没见过几次，不过却有宇文觉的交情在李管家也不敢怠慢了。 “杨公子为何来的如此之晚？我家公子可是多次派人询问公子行程。” “在城门处耽搁了一会，有些错过了时间。” 话间李管家引着杨钰进入了富贵楼，内里果然是别有洞。这前面楼只是个门面，一进门之后就看到一座庭院。庭院之中有一条石子路，路两旁的花圃里仍然有鲜花开放。时令已经入秋，足见店家的精心。沿路向前，约在中段两旁各有一个丈许的水池。水池中养着锦鲤，这水池互相联通，水池和外面又有活水沟通。 路的尽头有一座高楼，飞檐斗拱，帷幕叠嶂。高楼上下人声鼎沸好不热闹，有酒楼的侍女厮穿行上下，看这里客人的装束多是些类似杨钰自己的豪门子弟。 到了这里里面就不是三九能进去的，李管家示意三九跟着一个厮进了后院。三九虽是京城人可还是第一次到这里来，整个人有些胆怯也有些不放心杨钰。杨钰示意三九安心，三九才跟着厮离开。 李管家引着杨钰上了楼，楼层颇高，顺便讲了讲这富贵楼的趣事。 “这富贵楼可是长安城中数一数二的大酒楼，也就东市的清风楼比得上。不过那里多是文人儒客，我家公子不耐烦那些人就把宴席定在了这里。这富贵楼楼有八层，不过为防闲人无事窥探宫城，因此平常只能开到五层。今次公子为了在这里宴客特意向太后请旨开了最上面的三层，我家公子就在最高层等着杨公子。届时，不仅有佳肴美酒更有美景可真是羡煞旁人。” “如此可真是件美事，不过这酒楼如此豪奢想必主人肯定不凡，不知道哪位是这富贵楼主人？我还未听过主人名讳。” “这富贵楼的主人嘛，呵呵。”这李管家轻捻胡须笑道，“其实这主人家是谁不重要，明面上这富贵楼只有一位掌柜。但要这掌柜就是这富贵楼的主人就是夸大了，到底无非是那几家。除了他们谁能不懂声色这长安城中占下如此大的地方，还没有哪家权贵眼馋寻事？” “原来如此，”杨钰听了李管家的话才发觉自己想得简单了。本来杨钰对这富贵楼的主人很感兴趣，这富贵楼起来是个酒楼，可在杨钰看来颇有些前世度假村的影子。不仅只是一个吃饭的地方还有杂耍艺人，唱曲的歌姬等等，在这娱乐项目匮乏的时代很是夺人眼球。可惜杨钰忘记了自己所处的时代，现在不是商业规则健全的前世，而是一个重农轻商的时代。在这里各路权贵才是规则的制定者，没有相当的背景只是权贵养的肥羊。 前面引路的李李管家不知自己的话引起杨钰如此多的遐想，只是继续当做奇闻异事讲着富贵楼的事情。 “虽然这富贵楼的主人一直没有人明，但这掌柜的可是个有故事的人。” “什么故事？李管家可否来听听？” “杨公子既然有兴趣，那我就随便一讲。这事也是市井流言，公子可不要当真，这要从哪起呢？”这李笃着却停下了脚步，脸上的表情有些纠结似是在做着很费力的抉择。“还是从人起吧。”李掌柜的脚步声重新响起，“这富贵楼的大掌柜呢叫周蒙，不是京城本地人。大约是豫州颍川人，据他原本是当地的一个才子。才子嘛，杨公子你也是知道的总是有些恃才傲物。有些人，有些事他看不惯，世间的人都有看不惯的事。可这周蒙家中也没有个长辈管教一些，要知道有些事情是不得的。于是不知怎的惹到了一些不该惹的人，其实这些也不难想，不过就是话的难听些，让一些人听到了，后面的事情杨公子应该能想得到吧。” 原本杨钰不动声色的跟在李管家身后，听到这话却是顿了一下，似是在想，一会之后似是想明白了，点点头。 杨钰停下之后李管家也只能停下脚步，不过李管家的脸上却是有些疑惑，这种事情还需要想吗？不过很快的两人继续走动起来。 “总之是这周蒙倒了霉，惹到的那人是真的狠。不仅这周蒙自己倒霉，连带着家人也遭了秧。不仅家产被人夺了去，连带着父母也都一个个的去了。听周蒙还有个幼妹，杨公子你想想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有什么好下场。不过幸好周蒙有点聪明，带着幼妹逃了出来。这一路就到了京城可又能有什么办法？还是逃不出去。不过这周蒙也是个狠人，寒冬腊月跪在人家的大门口，整整三。最后还是那家人心善收留了他们兄妹，帮他解决了麻烦。周蒙也就进了奴籍，替那家人经营酒楼。” 楼层有些高，李管家停下来喘口气，“这也就是祸从口出，亏了周蒙低头的早，不然”李管家重重的哼一声，“世上就没周蒙这个人了。” 杨钰低头苦笑，为何自己的看法总是和这世上的人有些不一样呢。 “这富贵楼啊原来不是这名字，这是周蒙接收之后改的。有人问他这名字是不是太俗了，他：俗啊，俗点好啊。俗点就不有些清高的念头，就不会忘了自己身在俗世，原本就是个俗人。什么狗屁的救世济人，还不如去求得一世富贵。还别，这周蒙也是个人才，将酒楼打理的红红火火的。 有人这酒楼的主家要大用周蒙，原本周蒙这种酸文人是入不了那家的眼，这下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哎，可这世人为何总要撞个头破血流才能明白有些事是不得的，杨公子你是也不是？” 呵呵，杨钰嘴里发出意味不明的笑声。心善，因祸得福，真是到哪都少不了类似的事。 “若是有人，撞得头破血流也不明白呢。” “那就只能怪他自己命不好，不懂事理了。希望下辈子能有个好老师，好好教教他道理。” 哈，还真是果断。杨钰低低的吹了个口哨，急促短亮，吓得前面领路的李管家一个趔趄。 “杨公子刚才听到有什么声音了吗？”李管家扶着墙问。 “没有，刚才有什么声音吗？” “没有吗？或许是我听错了。” “既然如此那就快点上楼吧，宇文兄估计等得不耐烦了。” 李笃连声应是，赶紧加快步伐向顶楼走去。路程所剩无几，两人接下来也没有什么交谈。只是前行的李管家总是感到身后有人盯着自己，回头去看却只能看见杨钰那双带着笑意的双眼。 走过转角，杨钰就看见在八楼入口处有一个中年人。这个中年人神色恭敬，似是某个权贵带来的门客。 “他就是周蒙。”李管家在低声道。 这就是周蒙？杨钰仔细看了看。很普通的一个中年人，脸上带着岁月的痕迹。神情平静，犹如古谭无波。 “周掌柜好” “李管家好” 两人上前相互见礼，“这位是？”周蒙开口询问李管家。 “这位是当今尚书左丞杨林大人的公子，杨钰。”李管家开口就拉出了最大的头衔，可惜没看见杨钰紧皱的眉头。 “原来是杨公子”或许是周蒙站在杨钰的对面看到了杨钰的神情变化，选了一个中性的称呼。 “周掌柜好” “杨公子客气了，宇文公子正在里面等着呢？杨公子还是赶快进去吧。”话间周蒙侧身让开路。 杨钰经过周蒙时却不由自主的问了一句，“敢问周掌柜今年贵庚？” “这，杨公子问此是何意？” “只是一时好奇罢了，周掌柜若不方便回答就算了。” “有什么不方便，又不是待字闺中的娘。杨公子见笑春秋虚度，今年二十又八了。” “那你这” “这个，哦，公子是我的相貌，确实是老了些。几年前家中出了些变故，二老故去，一时不察就成了这样。” “请周掌柜节哀顺变” “多谢杨公子，过去这几年也算是看开了。” “那周掌柜可曾娶妻，家中还有何人？” “未曾娶妻，哎，我这副样貌还是不要去拖累别人了。家中有一幼妹，已经许人，快要出阁了。” “那倒要恭喜周掌柜了，到时可要shàng mén讨杯喜酒。” “一定一定，到时候一定有请柬送上，出阁之后也算是了了我的一桩心事。” 一番交谈之后，杨钰告辞，这时宇文觉走到杨钰身边。 “刚才和周掌柜聊什么呢？” “只是闲谈罢了，不过我倒发现周掌柜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