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年,对寻常人来说,生活绝对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但三千多日的时光,只能在古朴的青廊街留下不起眼的痕迹,稍稍翻新,那微不足道的痕迹便随之付之一炬。</p>
余家大院仍然不如周围的大宅院一般蓬荜生辉,却用它的大气、威严警示着妄图挑战它地位的势力,自从余辉走后,连一个挥动兵器练武的人都没有,余家大院便如同死城一般寂静,偶尔登门的拜访者,往往都会被压抑到窒息的地步。</p>
乔志不负众望的成为唯一能打破余家大院宁静气氛的奇葩,只要他在,死城分分钟鸡飞狗跳,成为整条青廊街最能制造噪音的府邸。</p>
七年前,青岩武馆学员名单便有了乔志,当年痴迷武学的乔志每日都会光临青岩武馆,成为武馆最年少的学员,局势竟然持续了三日之久,才终于在乔志哭爹喊娘的声响中被叫停,之后,乔志只会隔三差五到武馆报道,顺便寻找快乐,至于习武,成了只能出现在眼中的事。</p>
黄昏时分,青廊街再度与拥挤重逢,悄悄从人群中分出的一小撮大摇大摆闯入了余家大院,瞬间,院内沉寂便被打破。</p>
“王管家,给我找来两打人,今天在那个破武馆快把我闷死了,我要和朋友们好好玩玩。”</p>
说话的正是乔志,阔别数日,乔志很难得去了趟武馆,直接造成了乔志以后起码十天内不会再屈居武馆。</p>
玩世不恭的乔志,每天出门都是一群前呼后拥的护卫相伴,称兄道弟不说,勾肩搭背、酒楼妓院,都是常有之事,不过,仅仅处在少年的他只是因为喜欢热闹的地方……</p>
“是,少爷。”</p>
余家大院的管家应该是最容易胜任的,没有繁琐的应酬,余朔更是常常一猛子扎进密室中潜心修炼,自从余辉走后,管家日常的工作便是照顾乔志,所以,只要乔志回到余家大院,王管家便恭候两侧。</p>
“少爷,今天,您的父亲来了。”</p>
随手招来二十余人,王管家轻声道。</p>
“喔?那家伙又来了?”</p>
乔志印象中,那个被别人称作自己父亲的人,只在自己五岁时来过余家大院,两人却连面都没见。</p>
“呃……白老今日好像准备在院中住下,您老,是不是应该过去打个招呼?”</p>
这对父子互相之间的称呼让管家咋舌,嘴上却是客气的道。</p>
“呦呵,这次那家伙还准备在这住?恩,不错,不错!兄弟们,我是不是应该见见你们嘴中和我最亲的人?”</p>
自言自语几句,乔志微微偏头询问身旁的护卫。</p>
在管家示意下,几十名护卫的头无一例外不断上下起伏。</p>
余家正堂之上的白老,又是随意的把玩着桌子上的玉杯,不过神情却是庄重了不少。</p>
“白老,我已命人准备好了晚宴,不如移步正厅用膳?”</p>
余朔第一次见到白老如此严肃,说话间异常小心。</p>
“哈哈!臭小子,居然还记得来看看老子,真没让我白养活你几年!”</p>
白老的脸,冰释一般,被一堆笑容囤积。</p>
“父亲!”</p>
乔志略显生分的道。</p>
“你小子,几年不见,都比你老子还高了,哈哈,真不错,去吧,一边玩尿泥……一边玩去吧!”</p>
白老用力拍了一下乔志的肩膀,似乎是老朋友见面一般,戏谑的道。</p>
初次见面,父子两人的对白,仅仅几句话,便匆匆收场。</p>
虽然搞不懂自己的父亲到底在闹哪出,不过率性的乔志第二天已经远离乔家大院,在一片辽阔的草地策马奔腾。</p>
蓝天、白云陪衬下的夕阳是乔志最喜欢观赏的景色,一时间留恋不舍,竟然直接带着一帮兄弟耍到深夜。</p>
“王管家,给兄弟们把好吃的端出来!”</p>
乔志和管家的关系也是相当不错的,平日也是经常开玩笑,逛……,对朋友,乔志总是大大咧咧,并不会如同一个贵族,保持起码的礼貌。</p>
“少爷,白老还在正堂,今日,恐怕还会宿在余家大院。”</p>
王管家小心翼翼的道,长久的管家生活,锻造了他处事的谨慎、温和。</p>
“这老爷子是看上余家大院的伙食了?唉!那你们说,我是不是还要去看看他?”</p>
无奈的撅了撅嘴,乔志又在不约而同的点头声中踱步进了正堂。</p>
“白老,乔少爷可能很晚才回来,不如……”</p>
突然,余朔的话,竟是直接在半空中被打断。</p>
“小王八犊子,回来的这么晚,都让老子等的困了,快洗洗睡吧。”</p>
旧景重现,白老威严的脸在见到乔志时,直接被灿烂的笑容顶替。</p>
再度相见,父子之间的谈话,直接被白老一句话中断。</p>
乔志耸耸肩,在心中无奈的道:这人好奇怪,等自己这么久,只为说句这无聊透顶的话……</p>
一夜相安无事,乔志又回到自己万事无忧的生活,天性喜爱jiāo yǒu的他,在连续两天和一个陌生人进行了莫名其妙的谈话之后,竟然难得表现的有些烦躁,带着一群朋友便闯入了雷麦城中最大的猎场。</p>
猎猛虎、屠野狮、追斑马、赛羚羊,在青岩武馆结识的一群兄弟们合作下,乔志很开心的将猎场的项目玩了个遍,纵使一个个都衣不裹体,却浑然不觉,乔志也终于将两日来的烦闷遗留在了猎场。</p>
“少爷,是不是换身衣服再回大院?”</p>
久久候在猎场外的护卫,见到衣物凌乱的乔志直接说道。</p>
“不用!回去再说!嘻嘻,这么晚了,你还怕哪个窑子的姑娘把我拉进去?”</p>
乔志虽然并未体验过鱼水之乐,但一些曾经和他一同玩耍的朋友们,已经给他灌输了太多略显龌龊的思想。</p>
“是!少爷!”</p>
斑斑点点的星光,惬意的躺在乔志裸露的皮肤,乔志也很舒服的遨游在夜空的绚烂中,一轮弯月,一直追随着乔志的脚步,更让乔志感觉到这种悠闲生活的美好,虽然从未体验过世道艰难、人心叵测,乔志却已经深深爱上日复一日的安逸生活。</p>
“王管家,帮我拿身结实点的衣服。”</p>
随手将上身破烂的外套撕扯后扔在一旁,还未进入余家大院的乔志直接吆喝道。</p>
“少爷,白老今日恐怕还要留在大院,现在正在大堂和老爷闲谈。”</p>
同样的语调,这次却彻底激怒了乔志。</p>
“妈的,那个老不死的,这几天让我郁闷的要死,他反倒准备在这常住了?”</p>
全然不顾自己还是半个裸男的乔志带着满腹怒意,直接杀向大堂。</p>
连续三日,白老都是那么严肃的一直坐在大堂之上,不得不奉陪的余朔在阴晴不定的白老面前,开口都尚且不敢,已经尴尬的陪坐了三日。</p>
白老仍然是一脸敦肃,时而闭目塞听,三日来,不管风云变幻,都庄重的坐在余家大堂之上,竟然连吃饭都是被免了去,而他的举止,让人无法与乔志联系在一起。</p>
“哼,你这家伙,到底想要干什么?”</p>
进入大堂后,耿直的乔志直接忽略了不必要的礼节,出声冷喝道。</p>
而白老这次居然是久久未曾开口,铁青的脸,将周围的空气都死死凝在面庞之上,死死盯着乔志,大堂中突然莫名升腾出巨大的威压,使得余朔都不得不快速的运作身体内的斗气抵抗那股压力。</p>
“孽子!十二岁,你却终日散漫,碌碌无为,坐享其成!我此生却只能有你这个独子,这让我如何对白家先辈交代!”</p>
大堂之上的桌椅、杯勺在白老一声厉喝之下,都是隐隐作痛,嗦嗦的颤抖。</p>
“白老……”</p>
“你闭嘴!”</p>
余朔赶忙开口劝道,那话却被白老直接噻回口中。</p>
“我又不吃你的,用你的,你着急个什么劲?”</p>
听完白老一番训斥,乔志反而感觉一身轻松,忍了三日,终于算是知道这个老鬼打的什么算盘。</p>
一脸无害的乔志认为白老的话对自己根本没有半点杀伤力,直接是怒目圆睁,四目相对,乔志竟然丝毫不惧白老。</p>
“你,出去!”</p>
深深的出了口气,白老有些低沉的对余朔说道。</p>
白老手段之可怕,余朔深有体会,他的命令,余朔不敢有半点杵逆,特别是此时的白老,正处在盛怒之中!</p>
“哼!算你有先见之明,还把衣服脱了!”</p>
白老一声冷哼,缓缓举起绵软的手掌。</p>
这是十二年来,乔志第一次感受到来自人类的殴打,并且来自一个让余家大院家主都骇怕的强者,而这个强者,被别人称为他的父亲。</p>
从余家大院传出的响彻整个青廊街的惨叫,让所有本就惧怕余家势力的人退避三舍,拥挤的青廊街,突然间变得凄清不少,热闹的夜市顷刻便消匿在青廊街尽头。</p>
这是个凄凉的夜晚,最起码对乔志来说,是这样。</p>
大堂之外的余朔,听着乔志撕心裂肺的吼叫,心中也是隐隐作痛,九年,他和乔志培养出的感情,已经绝对真挚,但,这一切都不能成为挺身救乔志的理由。</p>
呼……</p>
大堂的门,不知为何被一阵劲风猛地推开。</p>
“治好他的伤,明日起,逐出余家大院。”</p>
白老是站着出来的,而乔志已经只能躺在大堂冰冷的地板,时不时痛苦的抽搐。</p>
“这……”</p>
余朔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但是白老这种教育方式,真是闻所未闻。</p>
“明日,我会来把他带走。”</p>
撂下一句话,白老冷漠的眼神轻轻扫了眼乔志,便陡然消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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