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凤府出来后，薄言便直接来到了桐府。
作为四大世家排名第四的桐府，如今府中只有桐夜明一个主子。
四大世家之间相互联姻，盘枝错节，至今已过百年历史。
各大世家如今大多人丁单薄，除海家外，最单薄的便是桐家了。
桐家如今的家主，是桐夜明的父亲，桐詹。
但因桐詹醉心道法，如今住在城外五仙观，家中一应事物都交与桐夜明。
自上月初九回来后，桐夜明便魂不守舍的。
所幸家里有忠诚的老管家，家里的生意才不至于因着他的无心打理而荒废。
这些日子，他不止一次地去过苏府。
可惜，苏筝却是说什么也不肯见他的。
薄言来的时候，他正坐在院子里舞剑。
地上不知摔碎了多少酒坛子，还未进院子，便是一大股的酒味。
薄言皱了皱眉，只见他一手酒坛，一手剑，舞一段，喝三口。
衣服的前襟早已湿透。
再走近细看，不过半月未见，那张年轻的脸上写满了疲惫，眼眶中红血丝遍布。
最为邋遢的，是他颔下那不知道多少日不曾修剪过的虬髯。
薄言心中有怒，跨步上前，一把握住他的手腕。
偌大的力道，阻住了桐夜明的动作。
他这才转过头来。
迷蒙醉眼看一眼薄言，笑道：“兄弟，你来了。来！陪我喝一杯！”
说着话，另一手中的酒坛子已经朝薄言递了过去。
薄言不悦地蹙了蹙眉心，伸手夺过酒坛，朝着地上，便是狠狠地一摔：“桐夜明，你又要开始逃避了么？！”
桐夜明似没有看到他的动作，只淡淡地看一眼地上碎了一地的残渣。
手腕一转，挣脱薄言的束缚，又重新去拿了酒来：“你不喝，我喝。真是的，这么好的就，居然舍得摔了。”
他兀自呢喃，仍如薄言未来之前那般，舞剑，饮酒。
薄言气愤不已。
仍旧上前，租住他的手。
这次的力道比上次要大许多，他直接将桐夜明手中的剑给夺了下来。
“你做什么？！”桐夜明怒了。
薄言却更加愤怒，不等桐夜明再说话，上前，对着他的脸便是一拳：“上次仙儿姐离开的时候，你就这样。如今，还是这样！桐夜明，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什么时候才能负起责任！”
“负责？负什么责？”桐夜明不顾脸上的疼痛，怒瞪着薄言，袖下的双手却已握成了拳头。
他嗤然冷笑。
“你不是说要娶苏筝么？你不是说要对她负责么？这就是你负责的态度！”薄言气怒，又是一拳，毫不犹豫地招呼在桐夜明的脸上。
“够了！”
脸上再挨一拳，桐夜明也怒了。
抬起双手，猛地推开薄言，怒道：“是她不让我负责的！她不需要我负责！我负什么责！”
看着愤怒咆哮的好友，薄言有些心痛。
一把拎起好友的衣领，一双满含怒火的眸子瞪着桐夜明：“不管她说什么，难道你不该拿出你的态度么？这样的你，凭什么让她觉得可以依靠？！你又凭什么对她负责！你个孬种！”
好友的颓废，让薄言几乎气疯了。
拳头毫不犹豫地朝着好友的脸上招呼，一拳接着一拳，虎虎生风，拳拳到肉。
空气中只留下薄言气愤的吼叫，和拳头入肉的声音。
“薄少爷。”桐府管家通伯接到小厮的禀报，连忙急匆匆地跑了来。
他家少爷这些日子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又一个人躲在院子里喝起了酒。
这情景，在五年前，也曾发生过。
如今，竟是与当年分毫无差。
只是，上次，少爷是因为老爷和小姐的离开而不得不振作的。
这一次，他本想着去请老爷回来的。
可老爷说了，这是少爷的劫，时间到了，自然就好了。
他无奈，只得硬着头皮撑着外面。
今日薄少爷突然来了，他本想着薄少爷是少爷的好友，总能劝说一二的。
谁知道，才片刻功夫，就听小厮说里面打起来了。
“少爷。”小厮想要跑过去，将两人拉开。
通伯却突然抬手，拦住了小厮：“别过去，再看看。”
薄少爷是少爷的好友，且薄少爷的拳头虽看上去力气很大，但却并没有真正伤到少爷。
通伯到底是过来人，眼睛一转便明白了薄言的用意。
薄言却好似没有听到通伯的声音似的，仍旧不管不顾地朝着桐夜明的脸上揍着：“桐夜明，你丫就是烂泥扶不上墙！”
兴许是打累了，薄言终于停了下来。
猛地松手，将桐夜明如破布一般地扔在地上。
“是！我就是烂泥扶不上墙！你管我作甚！”桐夜明不甘地吼道。
因着酒精的作用，他的身体很是绵软，又被薄言揍了这么一通，这会儿却是连半点儿力气都使不上来了。
“你丫以为老子愿意管你！”薄言气得差点儿暴走，“我告诉你，若不是怕我家华华难过，老子才懒得理你！你就在这里自生自灭好了！”
说完，不忘朝桐夜明身上踢两脚，转身就走。
通伯微微一愣，有些反应不过来。
薄公子这一趟，是怕凤二小姐伤心？
难道，他猜错了？
走了几步，薄言又突然停了下来。
方才的愤怒早已消失不见，好似那种情绪从不曾在他的脸上出现过似的：“对了，有件事情，也许你该知道。”
顿了顿，薄言才又继续，“她怀孕了。”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并没有看一眼身后的桐夜明。
话音一落，他抬脚便离开了。
通伯与一众小厮都奇怪地看着薄言离开的背影。
她怀孕了？
谁怀孕了？
薄少爷这是在说什么呢？
所有人的注意里都落在了薄言最后那四个字上，没有人看到，方才还一脸颓废的桐夜明，脸上终于有了别样的情绪。
那情绪，似喜，似悲，似痛苦，似无奈……
千头万绪袭上心头，格外地不是滋味。
“少爷！少爷！快起来吧！”通伯第一个回过神来，连忙跑过来，去搀扶桐夜明。
此刻的桐夜明好似是完全失了魂魄的傀儡一般，任由通伯和一群小厮扶着他站起来。
她怀孕了……
她怀孕了……
她怀孕了……
这四个字不停地在桐夜明的脑海中盘旋不停，将他心头藏着的拿一根弦，彻底地绷断了。
通伯有些担心。
前些日子，少爷虽也很是颓废，但至少还会动，还有点儿生气的。
可是这会儿的少爷，就好像是没有了灵魂的行尸走肉一般。
“少爷？您没事吧？您可别吓老奴啊！”通伯越发担心了。
看着桐夜明那张被薄言揍得花花绿绿的脸，一时间，有些凝噎。
少爷是他看着长大的，在他心里，甚至比自己的孩子还要亲近的。
此刻看到这孩子这般模样，通伯心里格外地不是滋味。
桐夜明的耳边只回荡着薄言最后留下的四个字，通伯说了什么，他压根就没有听进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