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大早,东方鱼白,零星未退,比起昨日,看是一番好天气。</p>
安平早已醒转,在门口坐着等,手里拿了两个削了皮的番薯吃着,听见有人唤他,知是王燕。他赶紧答应一声,跑着与他们会合去了。</p>
除了王燕,另外就是王彩云和王发贵,都是穷人家的孩子,穿着自然破旧,比起安平,这三人到是好多了,四人见了面,瞎扯了几句,就往李员外家走去。</p>
李员外庄里有钱人家,家院自然亮堂:院墙雪白,砖瓦齐整;门漆朱红,喜气洋洋;匾书李府,字光闪闪;左柱上联曰一腔热血报家国,右柱下联对满身文武护社稷!</p>
李府下人见有四人近前,想必是来放牛的,问询过后,便办了手续,带着四人来到牛棚,牵了四条牛出来,一人一条,吩咐几句后,便让他们牵了出去,也不管牵到哪里去。</p>
四人便商量去哪放,这等时节,自然是田间嫩草为最,土壤肥沃,水源充足,可四处都是庄稼稻田,如何好放!四人牵着牛便思寻的一块平坦之地,以逸待劳!安平只是跟着,听三人主意就好,也不去管他牵到哪里。</p>
四人不觉的走了好远,也未见的一处好地方,太阳早已高悬,耽误时久,牛饿了一晚,这般远走,牛都懒散,走走停停,拉扯不动,再如此耽搁,只怕午饭人家也不给的。四人索性将牛牵到田间上放,只是要看好牛。</p>
安平牵到那牛,比上次大了许多,性子也倔,见来了田间,却不思吃草,总时不时的吃庄稼,万一人看见,可就麻烦,又急又气,折了柳条,就打在牛嘴上,这倒也不躲,等安平打完,回身过去,这牛便用牛角撞的过去。</p>
安平只觉有人猛的一推,背后痛彻心骨,站立不稳,滚落田里,打翻不少庄稼!</p>
那王燕,王彩云,王发贵见得这一番,也都吓傻了,愣愣的站着。王燕年龄稍大,将牛牵到别处拴好,与那王彩云和王发贵吩咐几句后,便跑了回去。</p>
下完雨的夜空总是宁静的,也很凉快,微风一吹,倒有些凉意,可对于庄稼人来说,常年劳作早就把身体练就成一身抗寒抗暑的本领。星空微微几颗星亮,快酷暑的天气庄稼人总喜欢找一块好的地方坐在一起聊聊,没有灯火也行,只要听见对方话语就好,聊聊家常,聊聊所见所闻。</p>
这会儿,几个人又在一起,慢慢的人越来越多,木凳不够,便有人去附近家端些出来。坐定后,便各自聊各自的话题,不过也有一大伙全道一个话题的。王老汉也喜欢走去热闹一番,吃完晚饭,拿着一把蒲扇,随心的慢慢走着,听前处又有传来各种声音,便也前来凑凑。大伙也看不见对方是谁,都在一个庄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用声音便能知道谁在说话。王老汉是大伙尊敬对象,却很少发表意见,默默的听着,等到别人去请教之时,才慢慢细说!</p>
也不知怎的,聊到正兴处,突然谁一句“我们庄里幸好有王老汉,不然跌倒手脚都不知道怎么办!”</p>
这一句却引起大家共鸣,都把自个聊天停了下来,开始发表意见。又不知道谁说道:“可不是么,哎,要不是他啊,我上山打柴那会摔倒的脚,现在也躺在床上!”</p>
王老汉听了,也不做声,只听又有一人道:“小老儿身体不好,王老汉便送我药酒,每日喝上一点,这不,迈步都有力了!”</p>
突然一人又道:“今日里在山后石崖发现一株野灵芝,想要去采却,可山崖极为危险,自己一人不敢前去,王老汉经验丰富,想找他明日一起前去!我一人不敢独吞,若是采来,到时磨成粉末,有需要的都送一点!”</p>
王老汉别的兴趣没有,凡是大补之物必插一手,听得这株野灵芝,心中欢喜,靠近那声音的方向走去,道:“在哪个山后?”</p>
那人听得这一声,分明便是王老汉,立马答道:“天马山后,今日我进山,找点木料子做犁,始终找不得,越走越后,想不得翻到山后去了,却是一处悬崖,深不见底,而那崖侧边却长得一株灵芝!”</p>
王老汉道:“既然如此,我便回去准备,明早我们前去,走,到我那去,我们合计合计,要如何准备!”王老汉便拉着那人走了,这夜黑的,大看不见,只是不听着声音了。先是议论能否采到,后又议人多物少,如何分。不多时又各自聊天,乱成一片!</p>
这日鸡叫三声,王老汉便同那庄人去天马山后采灵芝去了,屋里空空,也不锁门,信得过庄里人,何况这屋子本就庄里人出过钱出过力,也方便过来坐坐,歇歇脚。屋里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不是药材就是床椅,庄里人自然也不去捣乱,不轨之人进去也是要财物,莫不成搬床椅拿药材走。</p>
王老汉前脚走后,却来了两人,分明又是那袁氏和安平,袁氏扶着安平,急急切切的,头也不抬就进了屋,喊了半天,也不见得王老汉。袁氏将安平安放在一张睡椅上,便出门四处寻问,听得人说老早出远门了,不知何时回归,这把袁氏急的之剁脚,只能回去先看着。</p>
安平看着这里,知道是王老汉的家,想要坐起来,后背专心的疼,而且无力得感觉,失去脊梁一般,只能静静躺着。袁氏外面进来,屋里也都是些草药,也不知道怎么弄,也就去熬了一碗姜汤,反正驱寒总是好的。</p>
却到下午时分,太阳偏西,王老汉出现门口,看见瞌睡的袁氏,拍了拍肩膀,将她喊醒,袁氏醒来,见是王老汉,急切的道:“王哥可回来了,孩子他被牛角撞了,站立不起,你快看看!”</p>
王老汉一身灰土,衣服划破几处,头发也有些凌乱,背上背着个背篓,背篓里放了半株灵芝和一把短锄头。王老汉听得这般,赶紧放下东西,叫袁氏脱下安平衣服,露出后背,背上一块青紫。王老汉轻轻摸下,安平痛的大叫一声,王老汉知晓严重,放下安平,就去里屋,拿了一副膏药出来,贴在伤痛处,然后又号了脉,挑了几味健骨草药,叫袁氏煎下。</p>
王老汉趁这时间,把打回来的东西放好,看见灵芝,捏下一点,将他洗了干净,又起一锅,将他煎下,等的袁氏将他那药煎好,叫她端与安平服下,灵芝乃仙草之物,得来不易,不能随意浪费,要尽可能发挥其功效,便自行煎药。</p>
安平喝了药,只觉两眼难挣,甚是瞌睡,一会儿便在睡椅上睡去,袁氏拿了件东西帮他盖着。一碗热药下去,安平额头间细汗直冒,不觉间就凝成汗珠,溢流在衣领间,袁氏见了,拿着手帕帮他擦擦。</p>
王老汉感觉药煎的差不多,只需炭火温焖,息好火候,就将袁氏拉到别处,各自坐下。王老汉一声叹息道:“他娘,恐怕小儿日后生活不便,还请做好思想准备!” </p>
袁氏听得这一声,犹如五雷轰顶,急切之心又浇上一层焦油,一口气没提上来,晕了过去。王老汉却是冷静,用碗从一小**中倒出些huáng sè粉末,冲了开水,等到温和,扶起袁氏,用小勺慢慢与她喂下。</p>
袁氏慢慢醒转,两眼泪流,哀求道:“王哥,求你求求你,救救他!”</p>
王老汉道:“他娘莫急,也不是很大的事,脊梁受损,若是大人,骨骼硬朗,发育成形,这么一伤,绝对死伤,但小孩不同,骨骼尚在发育之中,柔带韧,只要修养得当,还是可以完全康复!且不知道是如何受伤的,与我说说!”</p>
袁氏听得有希望,心中稍宽,但还是嘤噎,道:“小儿替李员外家放牛,牵到山野,似乎那牛嫌草不嫩,就是不吃,没办法,他便牵到田埂上放,可是那牛喜爱庄稼,到了田间,总是吃掉庄稼,小儿又气又急,生怕别人叫他赔偿,就用柳条打那牛,谁知那牛就直接用牛角撞了过来,小儿躲不及时,撞在后背,跌落田里,人事不醒,还好有人告知我,将他直接送到这里,可王哥又出去了,只好等着,这一去一来,耽误就半日之多,路上又颠簸!”</p>
王老汉道:“这样吧,我分得半株灵芝,我切给你一些,你带会家去,晒干磨成粉末,每日放一点与水煎煮,给与他喝,且记住,这灵芝价值极高,有钱未必买到,你切莫浪费!”</p>
袁氏听得这一声,跪了下去,连拜带磕。王老汉连忙扶起,轻声道:“我采这药也为庄里造福,小儿此等年级,便遭遇这等,我若不助,于心何冷,但不因为你等可怜,我却可以次次送你!此次不同,灵芝何等昂贵,他日有钱,你还需还我!”</p>
袁氏方要说明价钱,王老汉换走话题:“那灵芝也差不多了,你且端来与他喝下,他之前喝过其他药物,也该消化了,记住,服灵芝前后切莫吃其他东西,灵芝大补之物,若是身躯容纳不下营养,就有性命之忧!”</p>
袁氏喊醒安平,袁氏小尝一口,温热刚好,便慢慢与他服下。安平刚进半口,就耐不住那苦味恶,要吐出来,袁氏见状,忙道:“切莫吐出,这是灵芝,平儿听话,吞下去!”</p>
安平耐着苦味,服下灵芝后,起初并无异样,随后后背开始酥痒起来,用手去挠,碰到痛处,又缩手回来。王老汉道:“看来是恢复之状!”</p>
袁氏愁眉褪去,长吐一气,对王老汉道:“大恩不言谢,无以为报,有一事想请王哥答应!”</p>
王老汉道:“但说无妨!”</p>
袁氏一个万福,道:“小儿昨日对王哥甚是钦佩,要与你学习胫骨之术,不知王哥可否帮忙!”</p>
老汉没有回答,摸着下巴胡子,屋里走来走去,时不时望着下安平。袁氏见了这般,看来有些为难啊。过意不去,道:“若有难处,我就不为难王哥了,我叫小儿打消念头就是!”</p>
王老汉笑了一声,道:“他娘哪里话,我也正有此意,如今我快入棺之人,将这技术带进棺材里,有何用,正愁一人接班!安平才七岁不足,思虑不周,也不知苦辛,可谓一时只性。我在寻思的是他能否吃得了这份苦,若是不能,还是学习文韬武略为好,或者学习耕耘之道,如今又是入学之龄,切莫耽误一生!”</p>
这一层似乎袁氏没有想到,却不肯放弃此次机会,可又敢为难人家,只好闷声不出,失落之极!</p>
王老汉道:“刚才我就试想,叫他来次玩耍些时日,且是机缘,如何!如若不行,我也不去勉强在此,若是肯学,便要有始有终,半途而废我还不如不要!”</p>
袁氏方要拜谢,便被王老汉拉住,道:“你拜的太多,实在没必要了!”</p>
安平后背酥痒,并未睡着,见母亲为自己屈跪别人,万分难受,暗誓此生绝不辜负任何为他之人,学好本事,恩报母亲!</p>
王老汉又道:“天色已晚,你还是快些回去,安平行动不便,暂且留住此处,我会照顾她,这灵芝也不需带回去!”</p>
袁氏此时太阳早已落山,只留残光还在照耀,幸好好安淼又刘婆照看,不然如何分身!即便担心安平,也无他法,只能辞谢老汉,回家去了!</p>
王老汉来到安平旁,道:“孩子,你都已经听见了?”</p>
安平望着老汉,额头轻点,老汉道:“既然如此,你真愿意在此学习?”</p>
安平又点了点头,王老汉不在问他,走会里屋忙去了,安平想起来走动,却还是不能,只好在睡椅上躺着,也不见王老汉,想必弄晚饭去了,屋里越来越黑,慢慢的又睡了过去。</p>
次日醒来,发觉自己躺在一张床上,还盖着被褥,肯定是王老汉把自己弄过来了,而自己却不知道,后背稍有动作,就会疼痛难耐,而自己连半点疼痛也未感觉,不是药效太好,就是王老汉绕过了疼痛之处。既然醒来,再无困意,试着轻轻坐起,努力挣扎起来,还有些痛,却比昨日好多了。忍者痛穿好衣物下床,还可以慢慢走动,走出屋里,来到正屋,不见王老汉,自己弄了水洗漱了一番,肚中饥饿,想找些东西吃着,却没找到,而桌子上却放了两枚铜钱。拿着两枚铜钱走出屋外,看见行人走来走去,有些认识的,喊着大伯大叔好,来到街上,看见包子铺,买了两个馒头,回到屋里吃着。</p>
吃完之后,也不见王老汉回来,又不敢乱动其他东西,就想回去看看母亲,家里离这也不远,可又担心王老汉找不到自己,只好在家等着。</p>
晌午之后,王老汉回来,手里拿着些东西,见到安平在家老实待着,点了点头,走到安平面前,道:“平儿!”</p>
安平呆坐久了,王老汉进来也为发现,喊得这一声,方才觉醒,站了起来,却又不小心惊动后背,连答带叫的:“恩啊~~”</p>
王老汉也不去扶他,将手里东西放在桌上,道:“看来恢复的快,桌上有些东西,你先吃了,完后我有话对你讲!”</p>
安平没有去拿,而是道:“早上我拿了那桌子上的铜钱买了馒头吃了,请您赎罪,待赚的钱便还您,还有,伯父可吃过午饭!”</p>
老汉道:“铜钱之事不必再提,而我也已吃过,记得家中还有你,就带些回来了,快吃吧!”老汉又点了点头,只是未让任何人发现这赞同的动作,捡了几味草药,去里屋煎煮去了!</p>
安平吃完,王老汉也安顿好了药物,走了出来,叫安平坐好后,道:“昨日你母亲将你拖于我,我和你也有几分投缘,就答应了,虽然你还小,但有些事宜还是要吩咐与你,若你同意,就点个头就好!”</p>
安平点了点头,王老汉道:“以后以爷孙相称,我要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凡事要我同意方可行事,我会教你一些强身健体之术,一来让你恢复的快些,二来日后可以防身,但凡一日你不想待在此处我也不予强留,,与我讲明,放你他去,你同意不!”</p>
安平听见还可以学武,喜出望外,重重的点了头。王老汉见了这般,也不再多说,此子聪明,早上便是试探与他会不会随机应变,知不知道礼仪,为他人着想,而他一直躲在暗处观望,两个铜板也是放于此处留于他用,如今看来,甚是懂事知理!</p>
此后每日早起带他打拳练教,习学动作,上午一碗草药,晚上一碗灵芝,每日如此反复,袁氏有的空闲便来看望一下。有人来看伤痛,便告诉他原理方法,被何物所伤,痛于何处,又如何治疗,安平却也似懂非懂的学着,看着!</p>
不到十日,走动已如常人,不在疼痛,帮着递药煎草,若是王老汉出去,帮着看家,与来人说明什么时候回来。这几日,也帮忙不少。</p>
王老汉见他身体康复,不便再与灵芝补之,毕竟此物昂贵,只与他喝些草药,带他练拳。王老汉镖师出身,手里功夫不少,一时性来,以竹代剑,练了一套剑法,甚是精妙,安平叫着跳着要学,王老汉吩咐与他来日方长,练好基底才是重要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