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进展得挺顺利，休息的时候，苏给我解释了我不懂的专业术语。
“尼墨，你想好去哪个系了没？”
“还没，怎么了？”
“嗯，是这样的，我们有个新提案，是关于特区教育的。今天愚翁过来，也和这件事有关。我们准备将心理学加入基础教育。和健养学、语言文学、自然哲学这些学科一样，定为必修课。早在浩劫之前，健养学被一些学者要求列入必修学科。虽然来不及全面推广，但在末日浩劫和废土时代期间，这批学习过健养学的人表现十分出色。在特区重建之后，紫金特区发展委员会立刻要求全面实行，这也是紫金特区能够稳定发展的重要基石。”
“嗯，这个我在《天神陨落》里看到过，健身学和营养学不仅能够保持个体健康成长，还能在资源匮乏时期引导群体合理分配食物、高效安全地劳作与休息。紫金特区作为一个科研为核心特区，因为各种知识有效应用，得以快速稳定发展，成为各大特区中的翘楚。”
“是的，这些大多要归功于前人的探究精神，是他们给人类留下了希望的火种，但现在还不是我们庆祝胜利的时候。在大部分人眼里，废土时代十年前已经过去了，而在另一小部分人眼中，废土时代还远远没有结束。废土时代幸存下来的人类大约只有浩劫前总人口的23%，但是整整十年过去了，人口总数却只剩下15%，这已经是最乐观的统计结果了。而真正骇人的事实是人口下降的速度正在逐年增加……”
苏说到这里便没了声音，这让我感到古怪。我静静地看着她，她好像陷入了回忆，神情之中满是悲伤。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本能地想要安抚她，于是轻轻握住她的手。
“谢谢你，我现在感觉好多了，我们继续。”苏闭上眼睛调整呼吸，接着道，“我刚才说到哪了？”
“人口下降的速度正在逐年增加。”我提醒她。
“嗯……所以在一小部分人眼里，废土时代从来没有结束过。”苏回想了一会，又强调了一遍废土时代还没结束。
“你是那一小部分人吗？”我看着苏。
“是的，愚翁和我们院长也都是。这些年，紫金特区的学者们都开始慢慢认同这个观点。但其他特区却寥寥无几。”
“其他特区？”
“嗯，其他特区，特别是那些实力雄厚的大特区。尤其是军事核心特区，不少是由军阀建立，依靠充足的战备资源起家。与紫金特区以‘尊重人类自由探究的灵魂’所不同，他们强调组织高效一致性。”
“这个我在《天陨》的推荐序里看到过，笔者按不同的文化理念将各个特区进行分类，主要有商业生产、科研教育、宗教信仰、军事联邦四大类。且按这个顺序排列了从‘自下而上’至‘自上而下’的文化倾向程度。”我将脑中的记忆简单复述。
“愚翁看到你这么喜欢这本书一定很高兴。”
“啊？”我有些不明白。
“这本书是他老师写的。而你看到的推荐序就是他所写。有什么不懂的话可以和他聊聊，让我们先把正事说完。我们之前说到哪了？”
“十年过去了，幸存的人口总数却在加速衰减，废土时代远没有结束。”
“你记性真好。是的，认同了这个观点后，我们意识到一个巨大危机被我们忽视了。”
“巨大的危机？”
“心灵的殇。”
“心灵的殇……”
“现在想要理解这四个字的含义可能对你来说会有些难，但接下来我说得话，请你要仔细考虑清楚。”
“嗯。”
“我想推荐你做这个‘复心计划’第一批调查员的实验生。”
“实验生？”
“是的，实验生。除了公开的限招名额外，项目执行者还会有一个特别推荐名额。”
“我真的可以吗？”对于特区制度我从玫那了解过，特区培养人才是免费的，但额度有限。成才后也会tí gòng合适的工作，有了工作后就能享受特区tí gòng的社会保障。虽然社会保障优厚，但相对税率也很高。苏这番邀请，相当于在给我未来生活做谋划建议。
“嗯，我知道这对你有些勉强。参与这个项目的都是精英学子，而你几乎是零基础。这样的推荐生可能会遭受一些异样的眼光，甚至是不友善的。”
“嗯。”我有些低落。
“但是，请你相信我的判断。撇开那些你在实验数据上所展现的优秀能力不说，单从人格而言你是我认为最合适的。”握住我的手。
“我不太明白。”
我感觉到了苏的肯定，但还是不明白，这么好的事，为什么会轮到我头上。经历上次“白色紫阳花事件”后，我觉得玫的担心并不是全无道理的，这世界似乎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和善。就连百草氏那样的大人物，在雇佣我之前，都要几次三番地考验我。虽然他信里说已经充分信任我了，但我依旧感觉很不踏实，他似乎对我还有所隐瞒。
“你好像有疑虑，可以告诉我吗？”苏看着我。
“嗯……成为调查员后，有风险吗？”
“嗯……视情况而定吧，我们会根据个人能力派遣调查员，调查区域大多是安全区，但不代表毫无风险。当然风险越大，回报也越高。请你相信我，我只是希望我们今后能继续一起共事。培训结束后，你也可以选择拒绝这份工作，我可以推荐其他适合的工作给你。”
苏很真诚，这让我有点感动。
“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是我，这份工作听上去责任重大。虽然我和您在一起时感觉很亲切，但我们相处时间并不长，您为何这么信任我呢？”
“好吧……其实我是出于私心。”
“啊？”这句话让我有些大脑短路。
“我是说在这件事的判断上，我基本是出于主观情感。”
“我更不明白了。”苏给我的感觉一直是理性从容的，当然——除了和愚翁在一起的时候。
“得到这个名额的那一瞬间，我就想把它给你。对你能力和性格的分析考量，其实都是为了说服我自己。当然你的能力和性格确确实实都足够配得上这个名额，但那些对我来说没那么重要。”
“那什么是重要的？”
“你。”
“我？”
“而且在这一点上，愚翁想法和我一样，他让我最终下定决心。”
“你的意思是，最后愚翁让你做了这个选择？”
“不，是我们两人不约而同地选择了你。你身上有些特质，让我们……喜爱。”苏说到最后两个字时低下了头，用手遮住了嘴，声音也变得微不可闻。
我任然有点懵，但看到苏现在的表情，我知道不能再追问她了。就在场面越来越尴尬的时候，愚翁出现了。
苏起身与他拥抱。
“亲爱的，抱歉，我刚才在门外偷听了一会儿——你真可爱。”最后四个字是故意伏在苏耳边说的，顺便向我眨了眨眼睛。
“回去再跟你算账，现在换你来说。”
“可以说出来吗？”愚翁担忧地看着苏。
“嗯，我们已经挺过来了，不是吗？”
“好吧。”愚翁叹了口气，目光转向我。
“小墨，其实很久以前我和苏苏有个孩子……如果他还在的话……正好与你同龄。第一次在海上遇见你时，我有些意外，就好像我们的孩子又回来了。我本以为那只是偶然错觉，但苏也和我一样。”愚翁看着我，神色之中既含着悲伤，又流露着欣慰，使我不禁为之动容。
“我好像懂了。可是这样真的可以吗，我是说‘私心’？”
“为什么不可以，这个决定，于情于理都是合适的。当情感和理智协调一致时，智慧就诞生了。”
“智慧……”我懵懵懂懂。
“嗯，我打个比方。情感好像脖子，理想就好像头，虽然头负责思考，但脖子决定头向哪转。不论一个人的头有多强壮，都拗不过脖子。如果没了脖子的连接与支撑，而只用头去观察判断这个世界的话，我们会错过很多生命中非常重要的风景。”
“头……脖子……”我扭了扭脖子，体验了一下其中感受。
“如何？”
“我好像……有些懂了。”
“嗯，很好。你想象一下——”
“停停停，再继续下去，你又要高谈阔论了，下面我来说。”苏此时已经整理好了情绪，重新来到我面前。
“如果你接受了这个邀请，那我和阿愚都会成为你的导师，我们会陪着你，和你一同面对困难，帮你寻找到解决方法，请你相信我们。”说到这里时，苏和愚翁肩靠着肩，手自然扣握着，诚恳地看着我。这画面散发着很强的稳定感，让我感到安心。
“谢谢你们，我尽力试试。”这份安心让我很自然地给出了答复。
“你答应了？”苏看着我，眼瞳张地很大。
“嗯。”我点点头。
“他答应了，阿愚，他答应了！”苏高兴地搂着愚翁的脖子转了个圈。
“知道了，知道了！亲爱的，你快把我的‘情感’扯断了。”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