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吴，你同刘老就是这样说话的吗？”从灯光昏暗处忽然走出来一个人。他说话的声音并不高，甚至音调也并不严厉，但吴心良却马上像老鼠见了猫一样，紧张的站直了身子。
“对不起，谢总，我、我错了。”
“你是谁？”刘满堂觉得自己的眼好像花了一样，因为这个人好像本来不存在，凭空从阴影处缓缓出现，之后模糊的身影慢慢凝实，一点点显现，最后站在他和吴心良身前。
“我姓谢，单名一个荣。这家杰德拍卖行算是我名下的产业。”谢荣的年纪看起来很模糊，给人的感觉似乎是四十多岁，也好像是五十多岁，那张脸初看起来平淡无奇，但仔细看看似乎也很模糊，以至于转过头转眼就会忘了他长什么样子。
他的衣着也是很随意的一件夹克配了一条休闲裤，就算是走在大街上，别人也会当做是路人甲，不会有人多看几眼。
但莫名的，刘满堂也从谢荣身上感到一种压力，这种压力说不清道不明，有点像动物界的小动物偶然远远的遇上了天敌一样，虽然很清楚天敌这个时候不会吃了自己，但心底里仍然有些紧张、有些恐惧、有些惴惴不安。
谢荣当然看的出来刘满堂的不安，他笑了笑，温和的说道：“刘老不用紧张，一个算命的跟我说过，说我身上阴气太重，总是会让人觉得不舒服。小吴之前的做法实在欠妥当，是我对下属管理不当，请刘老海涵。小吴，下去后马上将你手中的这些东西销毁，如果出了任何一点问题，我拿你是问。”
谢荣的一句玩笑话，让诡异的气氛顿时缓和不少，而当看到吴心良满口子答应的时候，刘满堂终于稍微缓了口气。
“其实我们手中有真正的金缕玉衣，只不过小吴不太了解情况罢了。这里边摆放的东西的确是一件赝品，毕竟谁也不会把这么贵重的东西草率的放在外面。”谢荣很直率的说，他看了看刘满堂，又继续说道，“不知道刘老有没有兴趣到我们拍卖行的地下保险库中看看那套真品？”
其实经历了刚才的事情，刘满堂哪里还有心思去看什么金缕玉衣，但谢荣的话语似乎有一种怪异的魔力，刘满堂鬼使神差一样就点了点头。
“刘老请随我来。”谢荣当前带路，先是走到电梯旁，然后坐着电梯也不知道下了多少层。出了电梯，又走了一段路，打开一扇厚重的防盗门，进了一个房间。
当防盗门打开的时候，刘满堂顿时目瞪口呆。
这是一个相当庞大的保险库，看起来足有数百平方米的样子。保险库中陈列着一个个玻璃橱窗，橱窗之中则陈列着一件件刘满堂多次听闻，但却难得一见的东西。
“这——这——”震惊的刘满堂觉得自己的大脑已经短路了。
青铜剑、镶金兽首玛瑙杯、青铜编钟、四羊方尊。
……
“这怎么可能？”刘满堂几乎是趴在玻璃橱窗上，贪婪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对我们来说，没有什么不可能。刘老慢慢看，不急，我们时间很多。”谢荣轻描淡写的说，显然，他对刘满堂的表现并不意外。
刚开始的时候，刘满堂的第一反应是这一切一定都是赝品，因为只有赝品，这一切才说得通。
但刘满堂在文物鉴赏方面偏偏已经浸淫了数十年功夫，虽然有些东西他也并不能百分之百确定，但眼前的这些东西他还是能够分辨出来的。
这些器物无论是色泽、技法、纹饰各个方面，都不像是作伪，而器物上透露出来的历史沧桑感更是难以作假的东西。
就像一个妙龄女子，青春姣好，即便不用什么化妆品，仍然透露出一种扑面而来的自然的美。如果上了年纪，就算是再保养有术，用再多的化妆品去掩盖岁月的气息，却依然掩盖不了。就算是刚开始没有看出来，稍微注意一些，仍然是会被看穿的。
文物这个东西，有时候就像měi nǚ一样，不过是恰恰反过来罢了。一件古的东西，就算是你再怎么翻新，浑身上下仍然透着一种沧桑。一件新的东西，就算你再怎么做旧，哪怕做的一模一样，再在地里埋上几年，仍然做不出那种味道。
当然这样的感觉也只有刘满堂这样相当有功力的人才会有，只不过这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根本就没有办法向别人描述。
刘满堂这个时候看到了金缕玉衣，这件东西被放在一个不起眼的地方，因为和这满屋子的珍宝比起来，金缕玉衣的确算不上多珍贵了。
“我——我能——”刘满堂吞吞吐吐的说。
“没关系，随便。”谢荣笑着，也没见他有什么动作，这些玻璃橱窗竟然纷纷打开。谢荣很随意的拿起身边的一把青铜剑，递给刘满堂。
刘满堂极力遏制自己激动的心情，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几口气，又把自己的手用力在衣服上擦了擦，这才小心翼翼的接过青铜剑。
毫无疑问，这把青铜剑是春秋战国时期的古物，而且应该是吴越地区的东西，因为形制、做工等方面和出土的越王剑很像。
越王剑又叫越王勾践剑，剑身修长，有中脊，剑刃锋利，因为剑格上铸有阳文鸟篆书“越王鸠践，自作用剑”，因此被称作越王剑。越王剑铸工极其精湛，据说出土的时候仍然吹毛立断，因此被称为“天下第一剑”。
“这不可能！”刘满堂看着手中这把青铜剑的剑格，上面竟然也铸有阳文鸟篆书“越王鸠践，自作用剑”。
“刘老再看看这个。”谢荣仍然很随意的递过来另外一把青铜剑。
刘满堂看了看青铜剑的做工、花纹等，再一次确信这也是一件春秋战国时期吴越地区的古物，而当他看到剑上的铭文，仍然忍不住惊呼出来：“虞公子光，自作用剑！这怎么可能！”
虞通吴，吴公子光就是吴王阖闾。
如果这把剑是真的，那这就是吴王阖闾的用剑，稀世珍宝越王剑和这个比起来似乎也不算什么了。
刘满堂的手从拿到剑的那一刻就开始颤抖，但抖了一会儿之后，现在已经不再抖了，他已经有些麻木了。所谓稀世珍宝自然是存世极少的存在，可是在这个保险库中，这些所谓的稀世珍宝似乎已经成为大白菜一样的存在了。
“其实这些真的不算什么，刘老请随我来。”谢荣说着，当前带路。刘满堂放下手中的剑，下意识的就跟了过去。
保险库还有另外一个门，谢荣走到门前的时候，门就自动打开了。
两个人进了门之后，似乎走进了一个黑乎乎的通道，不过黑暗转瞬即逝，大门再一次开启的时候，刘满堂已经到了一个奇异的所在。
头上，是灰蒙蒙的天，放眼四周是一片的灯火通明。一个个摊点在市场通道的两旁鳞次栉比，而所有摊点的摊主以及市场中来来往往的客人都带着各种各样的miàn jù。
身边的谢荣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戴上了一个红色的恶鬼miàn jù，刘满堂顿时觉得整个世界不真实起来。
他莫名其妙的摸了摸自己的脸，自己的脸上居然也带了一张miàn jù，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样的。
“这样的场景刘老应该不算陌生，是吗？”谢荣的声音仍旧很平淡，但刘满堂却似乎能看到谢荣的表情一样，他知道谢荣这个时候一定在笑，而且是很畅快的笑。
刘满堂张了张嘴，浑身上下似乎像被抽光了力气一样，颓然的坐倒在地上。
“嗯，那个时候刘老还很年轻，这一晃就是几十年过去了。”谢荣就像没有看到刘满堂的反应一样，自顾自说着。
“不过我们鬼市对每一个来过的人都会有记录，刘老当时很谨慎，只是花了一灵元的入场费罢了。哦对了，您当时似乎还问了胖子一些问题。不知道刘老现在对我们市场的fú wù可还满意？呵呵……”
谢荣的笑声很低，可听在刘满堂耳中却像滚滚天雷。
“我一直以为是一个梦，原来一切都是真的，都是真的。”刘满堂说着竟然捂着脸，哭了起来。
“刘老，何必太认真。这个世界有时候真的未必就是真的，假的也未必就是假的。关键是只要你享受它就好了，何必把自己弄得很痛苦呢？”谢荣弯下腰，轻轻拍了拍刘满堂的背。
“刘老放心，我们鬼市对所有客户的信息都是绝对保密的，不会对您有任何影响。”
刘满堂就像抓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一样，他腾地站了起来，紧紧抓住谢荣的手。“你是说老师并不知道这件事情？”
“这个事情您应该很清楚啊。”谢荣说着，又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好了，我们该回去了。”谢荣话音落处，黑暗又一次笼罩，当刘满堂又一次看清东西的时候，他已经回到了杰德拍卖行的保险库。
“如果进市场的话，需要最低消费一灵元，这一点就算是我也没法改变。不过我们只是在一旁看看，并不算坏了规矩。”谢荣的miàn jù早就没有了，仍然是那张平淡无奇的脸。
“我——我——”刘满堂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一切仍旧像一场梦，可一切又那么真实。似乎是下了很大决心一样，刘满堂咬了咬牙说道：“你们想让我做什么？”
“刘老何必这么认真？”谢荣笑了笑，“其实之前小吴已经和刘老说过，我们只需要刘老给我们的金缕玉衣做个鉴定而已。您看，我们并不是没有，只不过是担心我们手中的东西会给正常的市场秩序造成不必要的冲击。如果您要真的不愿意也没关系，不是有个和尚几天前和刘老说什么‘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吗？呵呵呵呵……”
“‘回头是岸’，呵呵，我还能回头吗？”刘满堂神经质一样笑了起来。
谢荣再一次拍了拍刘满堂的背，说道：“您真的不用太认真，别人眼中的苦海也未必是苦海。就像我刚才说的，这个世界有时候真的未必就是真的，假的也未必就是假的。关键是只要你享受它就好了，何必把自己弄得很痛苦呢？您说是吗？”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