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号马棚里,江储正在给马洗澡,胖乎乎的圆脸上满是汗珠。几日不见,江储脸上没有了往日憨厚乐观的笑容,多出几分茫然之色。对于江储来说,林武就是他的主心骨。小武哥走了,江储一下子变得形影孤单,顿时茫然无措,很不适应。
轻轻洗刷马背上的鬃毛,江储喃喃说道:“马儿马儿,你想小武哥了吗?你肯定是不想的,你又不认识他。可是我好想他,真的好想好想。小武哥是个好人,对我可好了,若不是他,我早就饿死了。”
江储是在念叨自己!林武心头一热,眼睛湿润起来。泪眼朦胧中,林武想起带着江储体温的半张饼,半碗稀粥。还想起两人蹲在厨房外的角落,江储大口大口吃着半张饼,而自己手里,一手是一个,一手是江储撕开的半个。“拿着,咱俩还客气什么?赶紧吃吧。”江储的声音犹在林武耳畔响起,憨厚的笑容是那么亲切。
“小武哥入伍去了,我虽然舍不得他走,可是却不能挽留。”江储边刷马背,边喃喃自语:“做马夫哪有出息?小武哥是有大本事的人,来日一定能成为威风凛凛的大将军,骑着高头大马,光宗耀祖。不像我,笨手笨脚的,什么也不会。”
“马儿马儿。”江储轻拍马背说道:“咱们都要为小武哥祈祷,让战场上的弓箭离他远一点,让所有的危险都离他远一点。让上天保佑他平平安安,多立战功,早日凯旋归来。”
听着听着,林武心里暖暖的,泪流满面。
起身倒掉桶里的脏水,江储又打了一桶清水过来。刚刚拎起水桶,江储抬起头,不经意间一看,整个人愣住了。“噗通”一声,木桶落地,水花四溅。江储裤子被打湿了也浑然不知,痴痴的望着外面站着的那条熟悉的身影。
一身官兵打扮,身姿消瘦挺拔,腰间悬挂腰刀。整个人看上去格外精神,尤其是那张脸,江储怎么也不会忘记。
“小武哥!”江储惊喜失态,狂奔过来,紧紧抱住朝思暮想的小武哥。
林武一抹眼中热泪,也紧紧抱住江储。一对难兄难弟,马厩中的患难之交,离别多日后终于重逢了。
“小武哥。”江储情难自禁,越抱越紧,眼眶泛出泪花来。喃喃说道:“小武哥,我好想你。”
“小武哥也想你。”林武轻轻拍打江储后背说:“这不,刚一有空就来看你。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林武松开江储,自怀里摸出一包东西来。
“这是什么?”江储接过布包,只觉入手油腻滑软,不解的问。
“打开看看。”
“喔。”江储慢慢散开粗布,包裹内的香味顿时溢出来。“卤鸭子!”江储眼睛亮了。
“嗯。”林武点点头,笑着对江储说:“吃吧,我来帮你洗马。”林武说完,上前提起木桶,弯腰捡起刷子,用力洗起马来。
江储手捧卤鸭子,傻乎乎的乐呵,感觉这一刻他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多久没有吃过肉了?貌似已经三个多月了。也就在过年那天,吃了一顿带点腥荤的饭菜,之后再也没有见过丁点油腥。如今手里捧的是一整只卤鸭子,如何不让江储欣喜若狂。
捏起一小块带皮的鸭肉,慢慢送入口中。江储闭着眼咀嚼,香,真的太香了。又捏起一块送入口中,江储只觉满口余香,幸福得要死。转身望了小武哥一眼,江储找出那只肥一点的鸭腿走过去。
“小武哥,你也吃。”不容林武拒绝,江储直接将这只鸭腿塞进林武口中。
“呜!”林武甩甩手,示意自己手还是脏的。
江储不在意,盯着小武哥傻笑。吃了一小半,江储小心将剩余的卤鸭子包起来,揣进怀里。
“你吃啊。”林武指着江储怀里的卤鸭子说:“你尽管吃,吃完了过几天小武哥还给你送。”
“够了够了。”江储舔舔嘴唇说:“留点晚上吃。这么好的东西,一顿吃完多可惜呀。”说到这里,江储忽然说道起林武来。江储说:“小武哥,你再来看我的时候,什么都别买了。这东西多贵呀,咱们做下人的,哪有多少利钱?”
“我可不是下人了。”林武放下毛刷对江储说:“小武哥立军功脱奴籍了,还得了不少赏银。以后成正式的官兵了,还是个小官,队正,管十个人呢。”
“真,真的?”江储欣喜之情,发自内心。
“那当然了。”林武自怀里摸出卖身契说:“看,这就是我的卖身契。”容江储看过卖身契,当着江储的面,林武将自己的卖身契撕个粉碎。撕完之后,林武摸出一锭银子递过去说:“小武哥有钱了,这点你先拿着。需要什么就去买,不够的话,下次我过来再给你。”
“我不要。”江储连连摆手,拒绝道:“小武哥你攒着吧,我又不需要买什么东西。”
“买点吃的,把身体养好,别让小武哥为你担心。”林武不容江储拒绝,拉过江储的手,直接把银锭塞进他手里说:“还是那句话,你老老实实在这里待着,等小武哥回来。总有一天,小武哥会把你从这里带出去。还有你的卖身契,小武哥不会让你一辈子做下人的。”
“我信你。”江储从来就没有怀疑过小武哥的能力,包括他说过的每一句话。江储坚定崇拜的眼神望着小武哥说:“我哪也不去,就在这里等你来接我。”
“这就对了。”林武整整江储衣领说道:“小武哥要回去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别心疼银子,晚上抽空出去买点吃的。你若是瘦了,小武哥会心疼的。”
“嗯!”江储重重点点头,心里感到格外的温暖。想起自身苦命,再看看眼前这个亲若长兄的小武哥,江储心里一热,两行热泪夺眶而出。
林武挥挥手,走到转角处突然想起枣红马来。心下一动,林武向右一转,来到十一号马棚。这里新换了一个下人来喂马,正在备草料。看其铡过的草料颜色不均,青黄杂乱,林武就知道他很不用心。
枣红马瘦了,膘明显掉下去,精神也没有林武走时候那么好。马有灵性,警觉性极高,林武刚刚走进十一号马棚,枣红马就抬头望过来。
嘶——嘶——喜见待自己最好的主人过来,枣红马高兴的叫起来。脚下乱动,似要挣脱缰绳,跑到林武身边。
林武走上前去,轻抚枣红马脑袋。枣红马马头直摇,在林武身上蹭来蹭去,很是亲昵欢喜。这是一匹好马,不能让人这么糟践下去。林武打定主意,去到马总管。
“你说什么?”马总管问林武:“让江储去喂十一号马棚的两匹马。”
“是。”林武点点头,对马总管说:“那两匹马,我都喂出感情了,交给别人来养我不放心。”
“没问题。”不过是一句话的事,马总管自然应承下来。
“多谢了。”林武拱拱手道:“不知马总管喜好什么东西?下次我再来的话,顺手带过来。”
“这怎么好意思呢?”马总管笑眯眯道:“于氏裁缝铺那橘红色的布料不错。”
“知道了,下次一定给你带过来。”林武拱手告辞,回军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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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