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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着木排再次泛海的五名少年,依旧是轮流玩耍。离开小岛约二里余,他们遇上了一艘大海船。这儿不是主要航道,多是些渔船出没,遇见大海船倒是稀罕事。</p>
那船前窄后宽,头尾高翘,长有二十多丈,舷高丈余,挂着高高的船帆,一主帆两副帆,看样子是出远海的商船。奇怪的是,船越驶越慢,那帆也降了下来。这地方有什么好停的,莫非是船坏了?</p>
展州虽非东安皇朝主要的海贸港口,可还是有不少海外的商船来往。为此,专设了市舶司,管理海外商贸及税收。当然,军械及一些战略物质是不允许流出海外的。</p>
见船要停下来,木排边的四名少年,打消了把正在潜水的郭纯叫上来的念头,反而推着木排向大海船靠近。忙是帮不上的,就是想看看热闹。</p>
这时,郭纯正在水下,远远看见一艘大船的影子,忙潜行避开其航线。及至见它缓缓停下,便不急着钻出水面,好奇地向船底潜去,想看看大海船的船底是什么样子的。据说造船最要紧是龙骨,这么大的船,那龙骨需要多大的树来做呀?</p>
到了他这样的修为,即使泳术寻常,能在水下潜泳的时间也大大延长了,暂时不需要换气。这儿的水深超过五丈,而船底离水面约有两丈。船停下时,海底的泥沙被搅起,海里变得浑浊一片。</p>
郭纯眼快,瞥见尖尖的船底两侧凸起,好像有什么东西附于其上,心里奇怪,便摸了上去。他的手摸到一些绳网状物,网里还有些硬硬的冰凉的东西。郭纯正猜测是什么,待水稍清了些,见有不少金属大箱,被绳网固定在船底两侧,箱上有些扣环,系着长长的绳索。</p>
自从上次在水杨桃灵果树边挖出金属大箱,郭纯对类似的xiāng zǐ有本能的敏感,而把xiāng zǐ固定在船底,分明想避开例行的检查,便仅是逃税,就已触犯了朝廷的律条。</p>
海水更清了一些,郭纯凑近了绳网,看那些xiāng zǐ。他突然发现,其中部分金属xiāng zǐ虽涂上了厚厚的漆,可那花纹十分熟悉,就同水杨桃灵果树边挖出的xiāng zǐ花纹一模一样。百花教!能与百花教扯上关系的,必不是什么好玩意!</p>
郭纯立即下了决心,水下挥动雁翎刀不便,他便取出刻刀。刻刀虽小,材质和工艺都非同小可,锋利异常。那绳网又是绷紧的,几锉下去,不知是何材料所制、单根手腕粗的极为坚韧的绳子便将断欲断。</p>
郭纯留了个心眼,没有一下子锉断,他不想太早被人发现。连续锉了十多根,即使他已是疏经境后期,也憋不了这么长的气了。无奈,赶紧锉多了两根绳子,便向上浮去。</p>
郭纯不敢从船边浮出水面,而是泅向木排,好容易到了,借着木排和旁边兄弟的遮掩,他只露出点头,换了口气,又潜进水里。</p>
这时,木排边想看热闹的四名少年,正被大海船上的人驱赶。一名水手模样的粗鲁汉子,敞着胸,露出浓浓的胸毛,不耐烦地挥着手,示意他们快点走,别靠近船,口里嗬嗬有声,却没说话。另一名精瘦的、脸上有颗苍蝇大的痣的汉子,阴阳怪气地出声了:“风浪大,大船一不小心,就把你们撞翻了。快走,快走啦!”</p>
四名少年本来已离船数丈了,听言只好往外推着木排,李飞熊不满地嘟囔着,梁瑞却觉得有点不对劲,小声说:“有没听出来,他的口音有点怪。”一旁的钟城也压低了声音说:“听出了,带夜蒗口音。”</p>
夜蒗,在东安皇朝南边,不与临海路接壤,而与隔壁的滨海路接壤。曾归属东安皇朝,因山多林密路遥,朝廷难以管束,几降几叛,令人生厌。现在倒没兴刀兵,名义上归顺朝廷,每年朝贡不断,算是个藩属国,与邻近的展州有海贸来往,却也正常。</p>
郭纯浮上来的片刻,拉了梁瑞背后一把。梁瑞往水里一看,见郭纯手指小岛。配合多年的兄弟,哪里还不明白他的意思?便使眼色,四人推着木排,往小岛游去。</p>
借着人头的遮挡,郭纯又浮出水面换了口气,打眼色要兄弟们快点,旋即又泅下水。这时候,往楠珊岛游,肯定来不及,半路就会被人追上,而在海里,他们几个再有能耐,又岂会是一帮海上老鸟的对手?只有赶紧上岸,才有一搏的机会。</p>
郭纯水下伴随木排游了一会,再上来换气,这当头只见那大船的船头向上一翘,整艘船往下沉了一下,又向上浮起,吃水都明显变浅了。郭纯心里暗叫不好,绳网提前绷断了,看来与后面那两下锉得太急太猛有关,绳网的绳子只要有一、两根绷断了,其它即将要断的也会吃不住劲,同时绷断的。</p>
然而,此刻木排离大海船仅仅百余步,遥望小岛,尚有里半有余。郭纯小声轻呼:“镇定!”猛打一番眼色后,再度泅水。</p>
木排边的四人会意,把划水的节奏放缓了,有人还指指点点的,好像对小岛很有兴趣的样子。大船上,有人看过来,没有任何察觉。少年们听到船上有人呼叫,似发出指令,随后有两人跳下水去查看。他们趁此机会,又游了一段路程。</p>
那潜水的两人浮出水面,指着木排的方向,大声向船上说些什么,其中分明有骂声。郭纯不再泅水了,几个少年也不用再装了,一起用力推,使劲游,木排前进的速度陡然加快。</p>
船上一阵乱纷纷的呼喊,郭纯见一些弓箭手涌上船头,便喝道:“继续游,等我发令,一起泅水。”五名少年之中,他的功力最高,眼力最好,自应以他为指挥。</p>
木排已离船三百来步了,郭纯见船上有人挥手,白色的羽箭纷纷射出,最快的已经过了半程,便叫声:“泅水!”他自己往木排上猛力一推,在羽箭来临之际,一头钻进了水里。</p>
过了一会,五个人头露出水面。郭纯见木排就在自己身后,忙往前一拉,几名少年重回木排边上,只见木排上插着不少箭支,一些入木极深,要是射在身上,那还得了!</p>
第一波箭雨过了,木排前行了一程。等第二波来临时,木排边的五人如前所为,又躲过了箭雨。第三波箭雨降临时,木排已离船近四百步了,这回躲得更是轻松。不是船上的人箭术不行,海上的波浪摇晃着大船,脚下不稳,寻常人只有齐射排箭,才能有一定的威胁。</p>
迟迟等不到第四波箭雨,少年们便推着木排,奋力游着。郭纯回头瞥见船头立着一人,身材高大,看服饰和模样应是头目之类。正主儿出来了,一般这个时候出场的,不是船上的指挥者,就是身手最高的。这家伙不会是元丹境界的大高手吧?如果是,哪还跑得了?</p>
那家伙呼哨一声,船上不少人脱了衣服往水里跳,应该是想把沉到海底的大xiāng zǐ捞上来。大xiāng zǐ的扣环上系着长绳,就是方便船上的人拉上来。不过,这么多沉甸甸的大xiāng zǐ,掉到海底,一个个找到,再拉上船,真不是那么容易的。</p>
见他取出一张高达大半个人的大弓,搭上箭,郭纯心生警惕的同时,却暗松口气。这段距离,虽有近五百步,要是元丹大境界的高手,一个“凌空虚渡”——要实在不行,中间加块踏板,两下就过来了,还用得着弓箭?</p>
不过,看那张弓,不仅比“黄坏人”的大,比“老龙头”的都大,差不多追得上郭纯父亲所用的弓了。弓具体多少鼎,郭纯看不出,起码过百鼎吧。郭纯见过自己父亲射箭,一想那威力,他头皮都在发麻。</p>
那人略作瞄准,很快就发出了一箭。郭纯按照观摩父亲射箭的经验,不敢等看清箭羽,立时喝出:“泅水,泅深点!”见旁边的人头都往下沉,他自己也一头扎进了水里。</p>
水里的五名少年,很快就感觉到水波鼓荡,两耳轰鸣。情知危险,他们憋住气,拼命往前游了一段,实在忍不住了,才敢探出头来。</p>
好家伙!只见水面上,他们扎的木排不仅散开了,更触目惊心的是,有些树干都断成了两截。</p>
这时,他们看向前方,离小岛还有约一里左右,互相使个眼色,扎着猛子,往小岛冲刺。又游了一半路,郭纯回头见大船上放下两只轻舟来,看来这帮人要shā rén灭口了。就不知船底那些大xiāng zǐ里装着什么,从船上人的反应来看,很可能非常重要。</p>
全力逃命之下,游泳速度不是平时可比的。在轻舟追上来前,少年们已经登了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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