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场那边传来欢呼声,很热闹。楚崇阳的屋子里却安静地可怕,就连习惯了孤独的楚逸都觉得悲凉。楚家基业的开创者,名声赫赫的楚老爷,到头来也只能凄凉地老死。这偌大的府邸带不走,金山银山带不走,一身功名也带不走,既然如此还有什么放不下呢?为何还要苦苦忍受着?所谓‘好死不如赖活着’,难道不荒唐吗?
倒不如一了百了的好!楚逸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荒唐的想法。
他走向靠近窗口的茶几,茶几上有一个古制梨木三叠剑架。三柄剑,一百,一黑,一红,虽然剑身都藏在剑鞘之中,却仍然散发着滔天的煞气!当年,它们俱是让人闻风丧胆的‘凶器’。不过自老爷子抱病以来,这三柄剑便陈放在这里,除了按时擦拭之外,不曾有人动过,就像烈士暮年。玉姜,黑蛇,赤蹄,老爷子要是撒手西去,你们又将何去何从?倒不如另择明主,十几年了是否想饮血了?
伸手拿起玉姜剑,冰凉触感躺楚逸浑身却猛然一颤,如遭雷殛,赶紧将剑放了下来。
这种感觉···楚逸心中一阵冰凉,从窗户溜走了。
楚崇阳的房间并不像楚家的家主和长老的房间那样奢华。有字画三张,皆是雪山风景;有茶几一张,放了剑架;还有茶几一张,在床头,上边放了笔墨和白瓷净**,笔墨都是寻常货色,可这净**却大有来头,乃是雷音寺的**师所赐;还有绣墩两个,看样子也有些年岁了;床脚有一个镂空金镶玉铜炉,正燃着安神香。另外还以一张床,仅此而已。
楚逸一走,屋子便安静了下来,也冷了下来。不过所幸,楚崇阳房间中走进来一个头陀。
这个头陀卤蛋似的脑袋上一点白眉,看起来年纪不小了;他的袈裟破烂,衣不蔽体,但是眼中却有悲天悯人的神光。看得出来,是个得道的僧人。
头陀气运指尖,用秘术在昏迷不醒的楚崇阳身上一通点穴之后,昏迷数月的楚崇阳竟然醒了过来。楚崇阳见了头陀并不吃惊,显然是旧识了。
校场吵嚷的声音比之前更大了,楚崇阳眉头微皱。
楚崇阳问:“法师,劳你费心了。我这两个孙儿,你可都见过了。”
头陀合掌称是。原来这头陀早就在房间周围了,楚逸没有发现他,但是他却将楚逸的一举一动乃至每一个神情,都看在眼里。
楚崇阳问:“敢问法师,他俩的命数如何?”
头陀说:“贫僧半路出家,不敢妄谈天数。更何况天命不可违,色不异空,空不异色,**,空即是色。与其知道,还不如不知道。”
楚崇阳追问:“知则为不知,不知则为知。我若是知了,方才是不知,法师若是不说,我如何能够不知?法师何苦绕来绕去呢?”
头陀还是摇头不语。
楚崇阳怅然道:“当年一起的老友十二人,眼下只剩了三人了。我估计也没有几年了,倒是你这个臭小子遁入了空门,还修成了佛法。看来我还有李老鬼,都要你来送终了。你忍心看着我们走,难道还忍心看着我死不瞑目吗?莫非看在垂死老哥哥的面子上,也不肯说?出家人普度众生,你为何不肯渡我?”
头陀眼有泪光,却仍是一言不发。
楚崇阳微有愠色:“也罢,好,好!我便不问他俩了,我问问楚家,这总可以了吧?”
头陀只说了四个字,楚家当兴。
楚崇阳道:“如此说来,两人中,至少能够活下来一个?”
头陀道:“施主,莫要套贫僧的话了。”
楚崇阳瞪眼:“莫非都活不下来?”
头陀又不说话了。
楚崇阳再也忍不住了,破口大骂:“去他妈的狗屁雷音寺,净是些不靠谱的秃驴!你这个臭狗蛋子,给老子滚!他妈的光着个脑袋,惹得老子心烦!”
已经年过半百的头陀一下子就哭了:“老哥哥,我不能说啊···我这一说,你又得少好几年的寿命,李二哥也没两年了,你再一走,就剩我一个了···”
两个老人就这么眼泪汪汪地看着对方。
楚崇阳哽咽道:“狗蛋子啊,你不说,老哥哥我即便是多活几年,也是多受几年折磨。是哥哥对不起你,让你一个人孤零零地活在这世上···”
头陀哭了半晌,才停住:“他们二人将会如此这般···”
楚崇阳听罢,只问了一句:“你可能救?”
头陀只说:“救与不救,不在我,而在他。”
楚崇阳问:“何解?”
头陀说:“放的下,便是生;放不下,便是死。”
楚崇阳说:“是啊。放不下,就是死···老哥哥这下终于放的下心了,只可惜看不到了。狗蛋子,你可得好好活着,你若死了,咋们十二人,就是真的死了···”
头陀道:“阿弥陀佛。”
楚崇阳从怀中摸出一把钥匙,放在头陀的面前:“这是楚jiā bǎo库的钥匙,你去将那剑法的残页取出来,找个机会给楚逸。至于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自己应该有分寸。”
头陀接过钥匙,口中称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