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太太在对面捧着碗小口地啜着鱼汤，开口道：“你外公年轻时候要强又好胜，现在老了，总算是肯服输了。又不是什么坏事情，你拿过酒来，我要喝一杯庆祝庆祝。”说着她拿过老张公的酒杯，朝小川招招手，牢甫赶忙起身拿起身前的酒**给老太太把酒倒上。
老张公冲她翻了个白眼，低头夹了块鱼。
小川苦笑，他转头对牢甫说：“牢甫先生，待会吃过饭，我跟你去看看吧，虽然我也没啥本事，不过，去看看海门桥那三道闸，毕竟是我外公修的，万一真有事情，得保证它们都能良好运作。”
牢甫高兴地点头说好。
“而且，到时候隔河呆不下去了，你来星云湖也行，不过你要是真来了这边，那以后怕是吃不上你们界鱼石背后野牛大山里的兔子了。”
牢甫苦笑着道：“小川爷啊，合着你对我的印象都留在前年那两对兔子上了啊。”
“那可不，两只清炖两只麻辣，现在一想起，我还馋着呢。”小川笑着说。
“行，咱们待会回去了，我让二毛今晚就上野牛山给你捉兔子。”牢甫答应着。
小川摆摆手，“我说着玩呢，快吃饭吧。”
牢甫得了小川的确认，心里算是放宽了，马上放开了又多吃了几碗饭。
吃完饭，牢甫陪着老张公在屋外的林子里坐了一会，消了消食，看时候不早了，就起身告辞。老张公也没留，挥挥手让小川去送，自己转身去剁菜叶喂鸡。老张公在林子里还放养了几十只土鸡，不喂饲料，这群鸡野得很，幸亏林子里只有石榴树，它们刨不动，别的花花草草早被刨光吃空了。而且这群鸡还有点灵性，见了牢甫随时都炸着毛，作势要啄。不过它们倒是听老张公的话，见老张公从厨房里搬出快案板抱出垛菜叶，马上放弃牢甫从四面八方涌向老张公，一只只伸长了脖子等着老张公剁碎菜叶撒给它们。
小川送着牢甫来到林子尽头的一扇银色大门前。
老张公的地盘一共两扇大门，外头的朱漆门后有块空地，两间高顶的屋子，原本是他三儿子在这开着个汽修厂，后来他偏偏不想干了，跑去跟着个老神医学医去于是这地方就空闲了下来。
厂子后边隔着那扇银色大铁门，才是老张公的林子和小平房。
小川一边呵斥着门后铁笼里的灰huáng sè大狗，一边打开旁侧的小门，送牢甫出去。
那大狗恶狠狠地盯着牢甫，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低吼。牢甫警惕地看了大狗两眼，从小门里挤出去。
“唉”出了门，牢甫叹了口气。
小川疑惑地看着他。
“妖精真难当，人倒是认不出你来，不过这些猫啊狗啊的，见到你一只只的全呲牙咧嘴，就要往你脸上扑。”牢甫摇着头，心酸叹道。
“猫狗动物，比人类敏锐，这有什么好叹气的。”
小川说着，走到门前墙边，推过一辆huáng sè的电动车，拧了钥匙上了车。
“你是走路来的吗？”
小川回头问牢甫。
牢甫点点头，“我太大了，车塞不下。”
小川愣了愣，“那怎么办，这小电动车也载不动你啊。”他想象了一下牢甫上车的样子，感觉整个电动车包括他自己都会被胖胖的牢甫给包裹住。
忍不住一阵恶寒。
“这倒不难，我是妖精啊。”牢甫微微一笑，双手抬起十指交握，伸了个懒腰，接着就听他身上噼里啪啦一阵响，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地缩小。
连衣服一起，最后缩成了一只招财猫大小，他一蹦跳到小川电动车后边的xiāng zǐ上，稳稳地坐住，咧嘴微笑竟然像极了一尊佛像。
小川看得满眼惊艳。
忍不住叫了声厉害。
小川拧了拧油门，开车上路。
路居和江城两个小镇隔水相望，小川走的环湖公路，左边是山，右边是湖，天边是夕阳，电动小黄车轻快地从湖边驰过。
路上牢甫突然开口说“小川爷，我看最近老爷子似乎比以前更显老态了”
小川叹了口气，自己还没听清，叹息就被清凉的风吹远。
“他老人家自从前几年患了癌，化疗这么多次，挺到现在，还能有这么好的气色，已经很了不起了。但是这两年确实老得快了。最近早晨都没有气力起来去爬山，只能在门口林子走一走。”小川淡淡地说。
“张公在饭桌上说的那句话，听得人心酸。”
“谁说不是呢。外公这辈子，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这么个急公好义，光风霁月的汉子，最要紧面子。你看路居和星云湖隔着几座山，人家请他帮忙看着，他明明自己身体不好，还是应承下来，这次你来说抚仙湖里的蛟龙动作了，他自己也着急，还不是默认让我来了。”小川道。
“不错，张公这么好的人，能活到一百岁。”牢甫点着头。
小川笑笑，“多谢你了。其实外公活得很格外认真努力，除了癌症，他眼睛也不好，最近还跟我说他又瘦了啧，其实他自己都没什么，是他三个儿子，他总觉得三个儿子不争气。”
牢甫失笑，“张家三位兄弟，只是跟老爷子看法不同罢了。”
“是这样，但是外公性子刚烈，容不得别人忤逆。大舅被他强制放到建筑公司里，现在也还是整天奔波工地。二舅想学道出家，被他送去开长途货车。三舅明明做不了汽修，你看门口的厂子也废了，他躲到小下村里当个赤脚医生。我这三个舅舅，愣是被外公逼得，唉。”小川一想到自家这些事，头疼。
“也不是这么说的，大先生诚恳忠厚，所有人都敬重他。二爷闲下来的时候也帮着乡亲们寻龙点穴，看风看水，上次强制迁坟，还是二爷给找的公墓呢。更别说三爷了，神医之名家喻户晓，远在北京的大人物都慕名来找他看病。这怎么是不争气了。”牢甫道。
小川摇着头，“外公的心思，是怕他一身机关之术没落了，没人承继，还有答应了照应两湖，如今他早就不是帮忙修复文星阁，建筑海门三道闸的壮年了，心有余，力不足。”
“那老张公不是打算把机关之术都传给你么，而且小川爷你能同我去看闸，也是学得不差了吧。”
“所学之术，十不足一，外公作鸟能飞，造犬能吠，我啊，最多修个闸。”小川抬了抬头，指着前边汇入湖水的河道口一座雕花的雄伟水泥大门说，“海门到了，到你的地盘了。”
从海门往后，每隔百米有道闸门，从后往前分别是豹头闸，虎头闸和龙头闸。
闸门制式相同，方正厚重，宽十米，直抵隔河道。
是青铜材质，厚近二十公分，出水的部分分别雕刻着豹子、猛虎和飞龙。
水下还有十几米，三道闸门的位置是两湖中间这段几百米的隔河里最深的位置。闸门落下，刚好阻断隔河。
小川从隔河边上经过，打眼看了悬在水上的三道闸门。
“感觉没有出什么问题，先到你公园，再过来慢慢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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