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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方浩成在兽潮中搏命的时候,定山城外的密林中,有个人对着空气自言自语。那个人浑身罩在黑布下,看不清容貌,从微微弯曲的腰身来看,好像面前站着一个让他感到卑微的大人物。</p>
“上使所说的东西应该就藏在宫中,但皇宫戒备森严,禁卫都把持在姓殷的手上,只有他死了,我们才有机会。”</p>
空气中传来一个声音:“嗯,此事我们虽然占了先机,但必须加快,别让那小娃娃也死了,留着他还有用。”</p>
“请上使放心,我早有安排,只是”</p>
“扑”的一声,一个玉**从空中落下。</p>
”这**丹药先给你,事成之后,会帮你一并解决,说不定还会给你一些额外的好处。“</p>
”多谢上使,我定当全力以赴,另外,以防万一,我会多个计划同时进行,早日取得上使所要之物。”</p>
“很好,不过,以后没什么事别来找我,虽然你们墨国暂时还没引起其他方面的注意,但也不可疏忽大意,务必要保密,哪怕缓一缓,也不能操之过急。”</p>
声音渐去,浑身罩在黑布下的那人,朝着空中恭敬的行了个礼,悄然转身离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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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浩成在兽潮中翻转,脑海中的画面越来越生动,时间仿佛都慢了下来。他可以清晰的“看”到四周的景象,一头麋鹿从他头顶越过,后腿正好落到他身上的瞬间,方浩成腰板一挺,擦着衣服恰好避过。</p>
一双尖锐的爪子向他胸口抓下,方浩成微微弓背,爪子贴着胸口抓到地上。</p>
一头野牛向他冲过,方浩成屈膝塌腰,让野牛的四肢,从自己身体上面跃过</p>
一个瘦小的身影,在无边无际的兽潮中,化作一页孤舟随波逐流,在惊涛骇浪中高低起伏,却总是巍然不倒,他总能在避无可避的瞬间找到安全的缝隙。</p>
借着生死危机,他终于明白当日在演武场内,殷德曜在面对贺卫城的攻击,为何能巍然不动。</p>
这就是所谓料敌先机的预判之法。</p>
这就是修者和普通武者,在感官和意识层面的不同。</p>
这是真正的明察秋毫。</p>
这其中有无穷奥秘。</p>
在这危机四伏中,方浩成的意识越发灵敏,身手动作也从生硬变得灵活,他体会到为什么殷德曜不让他和贺卫城学习武技招数,理解了殷德曜所说的:“修者不用去考虑怎么出拳,怎么踢脚,一切都是自然”。</p>
这是本能!</p>
你出拳的时候还要经过大脑,而我的动作是本能反应,你始终比我慢了一拍,有了本能,要什么招数?苦练招数,不就是将之化作本能吗?</p>
这就是殷德曜将来要教他的,想不到在这生死之间,方浩成自行领悟了!</p>
不仅仅是本能,方浩成不经意间还发现了意识的运用,可以让他不用眼睛,却能观察到四周的变化,看到最真实的世界,从而让本能的反应更加及时和完美。这是殷德曜都刚刚触及皮毛的境界,也是他口中所说的修者才能掌握的境界。</p>
虽然映入脑海的画面还很模糊,但意识对危险的判断,却越来越敏锐。</p>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突破之后便是大道,便是鲜活,便是另一种境界。</p>
修者的境界!</p>
不过这一切的变化方浩成来不及细细体悟,他现在要做的是尽快的找到殷德曜,至于找到之后如何,那就是生死有命了。</p>
“呼”</p>
又一只碗口大的铁蹄,带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重重踩下,和之前一样,方浩成只要稍微做了一个动作,调整了一点点的距离,就能让那只铁蹄踩空。但这次却没有全部避开,在他身上刮出一道血印,他的动作出现了一些偏差。</p>
“哎呦”,方浩成被痛醒,顿时退出了物我两忘的境界,这才发现体内的力量已经枯竭,双手打颤,双脚踉跄,他使出最后一丝力量避开一双脚蹄,终于力量耗尽,重重的摔倒地上。</p>
腥臭的蹄爪带着劲风已经触到脸上,在方浩成认命的闭上眼睛之前,仿佛听见有人喊他,然后感觉双腿突然一紧,被人倒立着拎了起来,一身黑色盔甲闪着寒光将他扛在肩上,正是牛弘亮。</p>
他的四周,几十个同样身着黑甲的暴熊军士兵,人手一根粗大的木桩,将他们护在中间,组成一个防守阵势。</p>
几十根木桩一端抵地,一端斜向外杵着,仿佛一朵盛开的花朵,每根木桩就像是一片花瓣。</p>
守阵的士兵见到方浩成无恙,都松了口气,齐声高呼道:“太子威武。”,他们看向方浩成的目光中都闪耀着一种光辉,名叫自豪。</p>
墨国有如此的太子,墨国之幸,他们之幸。</p>
方浩成看着眼前的士兵,胸口涌起一股热流,虽然他们萍水相逢,地位也有高低之分,但在此时此刻,他心中充满了感激。</p>
操纵木桩的士兵,不断调整的木桩的高低和角度,向外的那头总是对着野兽的胸口部位,这样大部分的撞击力被地面承受,飞奔的野兽成了真正的打桩机,“嘭嘭嘭”声音不绝于耳。</p>
牛弘亮将方浩成从肩膀上放下来,说道:“军令如山,我自然不能违反,但大将军的军令是让我无论如何保护太子殿下,所以太子有难,我们不得不救,我这不是违反军令,我是在执行军令。”</p>
说话间,牛弘亮手持一根更长木桩,从花瓣中伸出,将一头体型最大的野兽击飞,避免阵型被过于强大的力量撞击,而出现lòu dòng。</p>
他们手里拿着的这些木桩,和营地的当木墙的是同一批。</p>
方浩成低声道:“牛将军,谢谢你,我”</p>
牛弘亮挥手道:“殿下无需多说,请让我护送殿下回营地”</p>
方浩成道:“请牛叔叔救救殷将军“,他知道牛弘亮不肯答应,但还是恳求道。</p>
果然牛弘亮摇头道:”不成,我必须保证太子殿下安全,不过“,他喃喃自语道:”兽潮滚滚,难辨东西,说不定我们迷失了方向,能碰上大将军他们也未可知。“</p>
方浩成闻言眼睛一亮,急忙点头道:”正是,正是“</p>
牛弘亮眼中露出一丝笑意:”不如请太子殿下为我们指示回营方向,可好?“</p>
方浩成精神一振,指道:”就在那个方向。“</p>
牛弘亮大声道:”都听清了吗?”</p>
“听清了!”几十个士兵的喊叫在兽潮中高亢而响亮。</p>
牛弘亮喝到:“移阵,归营“</p>
士兵们齐声喊“喏”。</p>
牛弘亮坐镇中心,木桩组成的花朵缓缓旋转,像一个无坚不摧的战轮,缓缓向兽潮深处推进。</p>
滚动中,所有士兵两两换位,不停将木桩拔起或插下,或调整方向,或左右平移,互相穿插。</p>
整个阵型,整齐划一,又铿锵有力,从空中向下望去,铺天盖地的兽潮中多出了一朵缓缓旋转的花朵,而花瓣像是最坚韧的利润,将所有的危险都挡在了外面。</p>
牛弘亮拿着最长的木桩,哪里吃紧就往哪里杵,方浩成躲在”花心“,努力运转如意蕴体诀,希望尽快的恢复自己的力量。</p>
这样推进了大约七八丈,牛弘亮突然发出一声长啸,将木桩高高竖起挥舞起来。</p>
隔着数丈开外,一片隆隆声响中,一个熟悉的声音的传来:”是谁?“</p>
方浩成一听就是殷德曜,大声喊到:”太傅是我“。</p>
牛弘亮也喊道:”大将军,是太子殿下来救你了。“他的声音不高,但穿透而过,仿佛就对着耳朵。</p>
”胡闹“,听到殷德曜在呵斥,声音中掩盖不住的疲倦。</p>
”移阵“,牛弘亮一指方向,木桩阵像风火轮一样往殷德曜方向滚去。</p>
”啊“</p>
”啊“</p>
两个士兵移动中木桩角度没有对好,被几头野兽冲飞活活撞死,牛弘亮迅速补位,将闯进木桩阵的野兽挑飞出去。</p>
仓促中有一头体型较小的野兽居然在半空一扭又落到阵中,方浩成这段时间又集聚了一些力量,见状拧住那头野兽的脖子,扔了出去。</p>
终于,两队人马汇合在一起。</p>
殷德曜面无血色,胸口衣襟上血迹斑斑,身上的衣衫破破烂烂,露出大大小小的伤口,他带来的一百多人的队伍只剩下二三十人,个个带伤,挤成一团,中间的地上躺着几个人,浑身是血,其中就有贺卫城。</p>
如果仅仅是殷德曜一个人,凭他的功夫,在这兽潮中可以说来去自如。但要保护受伤的士兵,就必须直面撞击,哪怕你功夫再高,这一浪高过一浪的,连绵不绝的压力,换了谁时间长了都受不了,何况之前他为了方浩成,强行施展”龙卷风“,已是强弩之末了。</p>
牛弘亮赶在殷德曜开口前说道:”大将军,在下救援太子殿下,在兽潮中迷失方向,真巧遇到大将军,请大将军休息片刻,这里就交给在下把。“说着,给方浩成使了个眼色。</p>
方浩成急忙开口道:”太傅,是我方向指错了,不能怪牛叔叔。“</p>
殷德曜是什么人,这种小伎俩怎么可以呢瞒过他,但此时身处危险,他也顾不得计较,喝到:”废话少说,冲出去再说“</p>
回程路上又牺牲了几个士兵,最危险的一次,阵法被几头蛮牛冲散,幸亏殷德曜和牛弘亮力挽狂澜,才避免了全军覆灭。</p>
在木桩阵和殷德曜等人的配合下,众人终于冲出兽潮,冲进营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