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枯时代》 第三百一十四章 托谁的福

    两眼昏花，四肢无力，只剩肚子顽强地咕咕直响，这已经是众人第五天滴水未进了。

    祸福无门，惟人自召。灾难来得突然，以至于米雪儿他们如受了蒙头一棍。

    事情发生在十天前，那一天与以往最大的区别在于光亮终于可以休息一天，而这也是那一天仅有的不同和唯一值得人称道的地方，米雪儿还为此延长好一会儿祈祷时间。然而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众人的好运气似乎也在这一件事上花光，等到夜晚－－刚入夜的时候，乌鸦便是开始悲鸣。

    声嘶力竭地哀嚎，但也未能求得一线生机。在丛林法则中，战争的失败意味着种族血腥的屠杀。当时那苟延残喘在地上最后挣扎着拍打翅膀的声音也是撼动一方，土丘里的人蜷缩着一动不动，任由泥土洒落身上厚厚的一层。

    回过神来后，土丘外只剩下古怪的鸣叫。瘦田没人耕，耕开有人争，这片荒芜都被其他更强大更具攻击性的鸟所占领。但也并未见得就是如此，说不定它们水土不服被迫迁移呢？

    于是，便有了现在的奄奄一息。

    饿就慢慢死，出去就马上死，外面的这群牲畜正愁没食物。死亡是一种痛苦，但不历经此不足以说“此生无憾”。不过这也不是众人呆在土丘里的有力托辞。事到如今才有人想起、有人后悔，当初趁着有体力的时候就应该一鼓作气突围，这样至少还可能为队伍留一个种，但现在，剩下的、还能与之牵连的就只有老弱残兵不攻自破。

    人饿了，就会发冷，苍白地蜷缩着－－也不忘双手合十，他们祈祷着，希望伟大的光明神能将他们救离水火之中。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隐约间能看见一道温暖的曙光至天上射来，那是几个美丽的天使，他们轻柔地在空中曼舞，而身后，长长的闪光阶梯－－是连通天国的大门。

    能活到最后的是不是主角不知，但在孤家寡人之前死去肯定能得到祝福。有实在熬不下去的人自杀了－－咬舌自杀，并且死时还将自己的舌头与血一股脑地往肚子里吞。

    那时的惨状简直就是不堪入目，米雪儿偷偷地蒙头痛哭，然后不得不小心翼翼将眼泪舔干。她没有将众人引向繁荣富强，但她的教化却是成功的－－即便饥寒交迫，众人也未曾动过一丝歪念。他们宁愿饮食自己的血肉也不愿抢同伴的苹果。

    那一次过后，很多人变成秃子。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众人再也分不清现实和梦幻，他们飘飘欲仙，在残酷的自然选择下无法做到背水一战的生命即将迎来大规模的消逝。

    很多白色球球飘向天国大门。天使回旋更急，舞蹈更热烈，他们欢腾着并唱起美妙的歌声。

    那是哀嚎，怪鸟们的哀嚎。土丘被人洞穿，一缕阳光射进，活埋近二十天的人们重见天日。

    “天使来迎接我了吗？”受困者喃喃自语而含糊不清，他们吮吸着，那本用来恐吓他们的武器。拿着枪的人感到恶心，一把抽离，“去报告队长，怎么处理这群疯子。”

    “我闻到还有许多活人的气味，”有一个人不停在土丘上来回嗅着，就像一条狗一样，而再看其眼角回头率极高的三道疤痕和标志性的三声怪笑－－他是谁不言而喻。

    这是暴君的第一小分组。

    命令下来前众人不敢有下一步动作，但何梅洋还是将土丘的洞越敲越大。他不满足只能看到土丘中的冰山一角，据他了解，像这样的土丘一般都有很多殉葬物。

    哦，对了，他们还未死呢。

    很快便有回复。倒数的几个小分组到来，叫其他人回去休息，而救援行动则由他们开展。

    “我申请加入救援队！”何梅洋和名侦异口同声，但二人又同时被冰冷的枪口指着。

    忘记了，不能说不呢。

    这次救援小组的随行医师是慕容婉儿。在得知有人被困在地下时，她就命人带上水果，利用药碾子她将水果制成水果汁，然后喂受困者饮下。受困者多日滴水未进，此刻有送上嘴的美食，当下焉能放弃，但由于四肢无力，所以只能像刚出生的、嗷嗷待哺的婴儿那样张着嘴索要水果汁－－慕容婉儿摇了摇头，她还是第一次喂食这么大的“婴儿”的。

    救援出来的人越来越多，水果汁供不应求，最后慕容婉儿不得不直接用手榨汁，这一来效率提升不少，倏忽间便解决几个，但美中不足的是，卫生不怎么放心。

    就在慕容婉儿忙不过来时，不远处出现紧急情况。救援的人突然放下手上的工作，齐刷刷地举着激光枪大喊“别动。”

    “蹲下，双手放在头上，然后慢慢走出来。别有小动作，不然我一枪打爆你的头。”

    “你们干什么了！不知道他们是病人吗？”慕容婉儿赶紧走过来道。但是众人依旧举枪，“慕容医师，我们刚才受到袭击，力量还不少，要不是及时，只怕没有万一。”

    “他们受困这么多天，四肢无力，他们能拿你们怎么样？”众人哑口无言，慕容婉儿继续道，“你们只负责挖他们出来，接下来就是我的工作。怎样？还不快去救其他人？”

    见其他人离开继续开始救援，慕容婉儿松了一口气，在这里谁也不听谁的指挥，谁都是直接对队长－－云风负责。慕容婉儿将水果放到受困者身前，受困者当即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只有一人迟迟不动，慕容婉儿感到奇怪，蹲下身子温柔地询问，才听他不停嘟囔着－－“会长”。

    再低头一看，慕容婉儿大吃一惊，这人竟是魔法协会副会长光亮！

    “光副会长，你怎么了？米会长在哪？”慕容婉儿接连问了几次，但都无果。光亮就这样一直复读着。于公于私，米雪儿的份量在慕容婉儿心中自是其他别人不能相提并论的。她可是慕容冰妍灵魂的最后一道防线！

    “哇！很臭！”

    尸体腐烂气味一下子扩散开来，直接将就近的人熏退几丈远。慕容婉儿无意识地赶去抢救，而从中却适时爬出一个人来－－当时画面惊悚，有人怕得说不出话来。

    那是米雪儿。受困多日，她形销骨立，一头迷人的金发也失去其本有的干泽，变作枯黄的野草，但气质犹存，依稀可察。

    “里面还有人，快救他们出来。”

    这是逃出生天后米雪儿的第一句话，慕容婉儿抱起米雪儿就像抱着一副骨头标本一样，“别站着不动！快救人！”

    “哦哦……”

    这是五大协会之一魔法协会、圣洁的米雪儿会长，她的强悍无需怀疑，但她却落得如斯田地。一刹那，拿枪的人的满腔郁闷变为侥幸－－他们似乎看到另一个平行世界的自己。

    当时米雪儿凭借坚强的意志紧绷着神经才能保持一丝清醒，在获救后她便是彻底放松下来。她像一个婴儿那样依偎在慕容婉儿的怀里熟睡，而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

    米雪儿醒来后见到的第一个人是光亮，她想起来，但发现身体一通麻痹，除了眼睛还能转转，她连手指也是挪动不得。

    之后，她才知道自己被一帮人围着。他们是伙伴，历经这么多磨难后也算生死之交了。

    “感谢伟大的光明神！”米雪儿激动得热泪盈眶，“大家都没事吗？我是不是在做梦？”

    死里逃生，光亮也是动容道：“会长，你没做梦，伟大的光明神没有抛弃他的虔诚信徒。”

    “光亮，快扶我起来，让我看看其他人。”

    “会长，你还是好好休息。你要快点好起来，我们需要你的领导。”

    “愿伟大的光明神祝福您那虔诚信徒！我肯定会好起来的！”

    小别胜新婚，大难不死的二人还有话要说，但门外已传来吆喝。

    “开饭啦！”

    “会长你先躺一会儿，我现在去打饭。”

    米雪儿不能移动，她听到四周有脚步声，而且还不小，心里又是美滋滋地感谢伟大的光明神，保佑了他们安全度过一劫。不过话说回来，不就几个水果而已，用得着争先恐后吗？

    一朝遭蛇咬，十年怕井绳。看来那一次真的饿怕了。

    结果出乎米雪儿所料。她远远就闻到一股香味，那股令人食指大动的香味失落已久，她都忘记了究竟是用什么食材才能熬制出这逆天的美味来。

    她开始期待用餐了。

    半刻钟过后，光亮捧着一大碗热腾腾的汤回来。闻名不如见面，近距离美食的香味更浓更具杀伤力，和那时候一样，米雪儿四肢无力但肚子咕咕直响，不同的是，之前那个是祸，而现在的则是福。

    吃得就是福，一醒来就能享用此等美食真的是太幸福了。

    米雪儿不能动，只能由光亮喂食。光亮一股劲地喂汤水给米雪儿喝，米雪儿喝得津津有味。但这是不够的，不是她贪心，只是听到四周的人吃得有滋有味、还吮吸着手指的时候，她就不满足于只喝汤水。

    光亮明察秋毫，发现米雪儿的不快，念了一句“愿伟大的光明神宽恕您那虔诚信徒”后一脸不好意思道，“会长，我饿得很，所以就……吃了。”

    “没事，我躺着消耗不大，喝汤水就行。”

    “嗯，”光亮欣喜道，“会长，你多喝点。”

    “愿伟大的光明神宽恕您那虔诚信徒。”米雪儿暗道，“人要知足，不能贪心。”

    虽然不知那是什么汤，但和水果截然不同，每喝一口身体就是暖一分，似乎力量也回复一分，以至于她还以为喝的不是普通的汤水而是直接的能量。

    如此休养几天，在某一天夜里，米雪儿突然感到自己身体可以动弹了，她想立即跳下床来好好活动一番。但在听到那均匀的鼾声后，她忍了下来。

    “明天给他们一个惊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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