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日记》 第45章 1998年8月31日

    1998年8月31日，星期一，晴</p>

    《笑》</p>

    她（a）低着头，不知在做什么。她（b）看着她（a）笑：“嘿嘿，嘿嘿……”</p>

    见她（a）没反应，笑声顿住，嘴咧了咧，似乎想继续笑下去，或是说句什么话，可终于没笑出来，也没说出什么。嘴并没有闭上，又咧了一咧，让人觉得她（b）的嘴——不，喉咙，随时都有发出笑声的可能。她（b）的嘴角，眉梢，眼眶，鼻洼儿——脸上的每个凹处都盛着笑波，都有笑纹在荡漾。</p>

    1998年9月4日，星期五，晴</p>

    1998年9月8日，星期二，晴</p>

    《想买书》</p>

    每次见到书摊，总忍不住停下来，翻一翻，看一看。</p>

    但我从不深翻，也不细看。书里有妖精，能把人的魂魄勾去的。这个鬼东西是势利眼，没钱，它会跟我去吗？要是被这小妖精迷住了，昏了头，两块饭钱被它掏去，我以后喝西北风去！后悔药可没得买去！</p>

    这一番理直气壮的对书和买书的坏处的陈述，威力应该够大的了吧？可是，不知咋回事，买书的念头像个小手爪，挠得我的心直痒痒。也罢，就破费一次吧，大不了多喝几顿稀饭，少吃点白面馍窄面条罢了！</p>

    可毕竟理智占了上风。自己的日子够紧巴了，再省怎么省？从肚子里往外掏，把以前吃的也扒拉出来？可……</p>

    我想买书。</p>

    真的想买。</p>

    实在想买。</p>

    太想买了！</p>

    不买活不了了！</p>

    但没钱。</p>

    《今年的秋》</p>

    提起秋，人们自然而然地就会想起鼓囊囊的大豆饱满满的花生金灿灿的玉米红通通的高粱，想起红红的柿子苹果黄黄的香蕉鸭梨，好像既是秋就必然会丰收似的。</p>

    其实不然。这几年的年景，用“十年倒有九年灾”的话来说虽显过分但也失误不大。特别是今年，长江沿岸闹洪灾，我们这儿虽不在受灾地区之列，可眼看着同胞们受苦，谁心里不沉甸甸的？况且我们这儿又并非没受影响，庄稼收成一团糟，还谈什么“丰收在望”、“五谷丰登”呢？秋的着色框也并不总是填着金黄啊！</p>

    1998年9月10日，星期四，晴</p>

    药吃完了，眼仍没好。而且因为昨天晚上一顿没吃药，今天眼里的小疙瘩又多了些，于是今天又买了六包药，一**眼药水。</p>

    我好担心，眼要一直不好怎么办，拿着父母的血汗钱去买药，药是苦的，心也是苦的，想想家里紧巴巴的日子，想哭。不买药吧，眼毁了，学业怎么办？——那里头可寄托着爸妈的希望啊！</p>

    上帝保佑，让我的眼好起来吧，我以后晚上不开夜车了还不行吗？</p>

    《诺言》</p>

    昨天晚上，我上厕所，北雨说她在外面等我。</p>

    但，当我出来时，外面已经没了她的影子。我举目四顾，发现她原来正站在新出的“庆祝教师节特刊”前观看。</p>

    我跑了过去。快到她近前时，我看看她周围的其他同学，脚步慢下来，在她跟前轻轻停下，然后附在她耳边轻轻地说：“你的诺言不值钱。”并且脸上带着笑。我想告诉她不守信用是错误的，同时又不希望伤她的心。她毕竟是我最要好的朋友，况且我想她又并非有意。还有，那个刊物也的确是挺吸引人的。</p>

    她笑笑：“噢对不起！”</p>

    我又说：“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声音仍轻轻的。她没吭声。</p>

    我们一起走了几步，她忽然说：“我毕竟不是你。”我知道她的意思：我一向重诺。</p>

    是的，她没必要成为我，但我想遵守诺言是每个人都应该做到的。</p>

    1998年9月11日，星期五，晴</p>

    要有节奏、有规律的休息，要有计划、有目标的学习。</p>

    《还有一节课》</p>

    终于迎来了“星期”的赦令。</p>

    随着下课的铃声，语文老师不紧不慢地将脚踏出教室的门槛，又回过头挺幽默地丢下一句：“胜利大逃亡！”</p>

    顿时，“嘻嘻！”“哈哈！”笑语四起。大家欢快地胡乱抓了几本书，拎着齐向教室门涌去。</p>

    但，就在这时，要命的广播喇叭响了。不会是什么好消息，当然不会是！</p>

    “同学们，老师们……”广播喇叭一遍遍地重复着，我们耐着性子，支楞起耳朵努力地听着，总算听明白了：原来是让我们再上一节课然后再回家！天！耳朵有毛病？</p>

    我们更加努力地把耳朵支楞起来听了一遍：没错，还有一节课！顿时，好像忽然有个炮弹在同学们中间炸开了一样，大家争相嚷起来，一声比一声高：</p>

    “谁的馊主意？！再上一节？缺德！”</p>

    “家这么远，怎么回啊？！”</p>

    “咱们都下楼造反去！”</p>

    说什么的都有，乱七八糟，嚷着，叫着，总之一个意思：放我们走吧！</p>

    上课铃响了，但大家仍赖在走廊里不走。广播喇叭又响了：“新入学，要守规矩，否则……”</p>

    好哇，威胁起我们来了！不过……没办法！我们一边慢腾腾地往班里蹭，一边不住回头：万一……</p>

    “万一”没有实现，我们只好老老实实地呆在班里。想逃跑也是不可能的，校领导们正在楼梯口守“楼”待“人”呢！一位男生发泄似的扯起嗓子大声读起书来，不过我想用“叫”比“读”更合适些。不多久，他的声音便低下去，直至没有，手也无力地垂下去，身子向桌上一趴，叹口气：“唉！”</p>

    我也学着他的样子趴在桌子上叹了口气：不“还有一节课”就不行吗？</p>

    1998年9月13日，星期日，晴</p>

    今天我们家发生了一件十分不幸的事——爸把我们的小杨槐树砍得只剩一个光秃秃的树桩。不过这实在是出于无奈的，因为它的枝叶上生了许多刺剌子。这种该死的毒虫蔓延开来，使它面临生命危险，同时又使我们从树下过时面临被刺剌子剌的危险。真的没办法。</p>

    爸妈对这棵秃树抱了很大的希望，他们热切地盼望它来年能抽出新芽。我相信它一定会的，并坚信它会活得更好：就像据说我小时候头上长了疮，被迫剃成光灯泡以便医治，而最后则长出了更黑更亮的“青丝”一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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