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道心
红楼门口的这一幕很是诡异。
因为所有人的目光又突然聚焦在那个不懂的修行的……林非身上。
“这其中应该有什么隐情吧。”
林非的声音有些急切，宛如鏖战沙场之上响彻云霄的重鼓之声。
古时代战场，击鼓为进，鸣金为退。
这是林非与苏护的第一次见面，在这之前他甚至连苏护这个名字都没听过。
但是此时，冥冥之中，林非可以感觉到眼前这个面围黑巾的中年男子心中的压抑，就像是柄被外力压得变形的铁剑，吱呀作响。
“苏护，林非小哥说的对，你可以辩解，如果有隐情，你完全可以的道出嘛！”
在场六人中，称呼林非小哥的只有一人。
他就是魏名晋。
此时，魏名晋那抹刻进骨子的笑容之中，藏着一抹得意，他知道苏护不会开口。
铁剑苏护是个重信守信的人，信就是他的剑心。
他要成为天下第一剑客，道心怎可蒙尘。
或许有人会说，死人是成不了天下第一剑客的。
没错，此时摆在苏护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条生，一条死。
都说生死之间有大恐怖，对于苏护而言，此时的恐怖之处在于作出选择的过程。
一是开口自证，破碎道心，然后像条狗一样的活着。
二是被陆寒山杀死。
有人说，生命中最有意义的事就是生命本身，活着才是一切。
苏护不反对这个观点，但是他更坚信另外一句话。
道之所向，虽九死亦不悔。
于是，意料之中的，苏护沉默了。
他解下黑巾，露出一张十分意外的脸。
女人的脸。
苏护竟然是女人！
那个被视作铁骨铮铮一诺千金的硬汉的苏护竟然是女人！！
苏护竟然是女人，还是个样貌不俗的女人。
那是一张不似寻常女子的温婉，线条并不柔和甚至有着某种刀砍斧劈的硬朗之感，就像是把铁剑，就像是她整个人。
剑眉星目，虽不施粉黛，却另有一番韵味。
这样一副容颜，会让你在见惯温婉可人之后，心中生出一种惊艳之感。
总而言之，拥有这副容颜的，该是个英气逼人的女子。
有一个词叫巾帼红颜，说的便是苏护这样的人。
然而，便是如此惊艳的一张脸上，此时却写满了死志……
以及战意！
苏护用行动表明了自己的选择。
魏名晋很开心苏护能作出这样的选择。
情理之中，意料之内。
台阶之下，陆寒山发出一声叹息，是在惋惜苏护的选择，更是在惋惜一个剑道天才的即将陨落。
魏名晋说的没错，在这个已经从阴谋变作阳谋的计谋里，由自己出手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因为红楼之名不能亵渎。
‘那处’更不能被亵渎。
战斗似乎已经不能避免，乱象纷呈的故事似乎终于要走到了尽头。
然而就在此时，一个声音再度响起。
“你就是苏护吗？”
说话的是林非，此时他已经从竹叶青那里知晓了苏护的过往，知晓了那柄铁剑，知晓了苏护的信，更知晓了苏护为之坚持半生的道心。
“你很守信。”
这是林非的第二句话。
苏护目光注视着陆寒山，注视着手中的铁剑，注视着周遭的一草一木，唯独没有注视林非。
因为他觉得林非说的是废话。
因为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苏护的重信。
然而，下一句话却是让许多人大跌眼镜。
“可是，你却不重信。”
这是林非的第三句话。
苏护转头，注视林非，目光中带着怒意。
这是什么？
自以为是独辟蹊径的激将法吗？
以为凭借着这粗陋的嘲讽就能让自己开口？
还是落井下石的放肆嘲笑？
想到这里，苏护已然愤怒了，因为她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我不喜欢修炼，更不懂什么道心，但是我以为，认准一件事就该坚持下去……”林非声音如常，但言语中却开始弥漫出一种苍凉味道。
这种苍凉像个历经世事的老者在某个夕阳下的感悟，又像是一个迷途不知归路的小兽对着族群的啼鸣。
这是种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苍凉。
但是意外的是，苏护眼神中的战意忽然产生了一丝晃动，脑海中开始闪过一些画面。
那是一些很枯燥的画面，画面中只有一个人，一柄剑，和匆匆流逝的光阴。
苏护想起了那二十载的练剑时光。
今日以前，那是她的半生。
今日后，很有可能会成为她的一生。
半生也好，一生也罢，苏护并不在意，因为便是此时，她心中也没有悔恨二字。
正如林非所言，认准一件事就要坚持下去。
苏护就是这样做的。
仿佛在人生的尽头前忽然寻觅到一个知己，苏护慢慢放下铁剑，神情开始专注。
因为她很想知道，这个名叫林非的少年，接下来会说些什么。
苏护放下铁剑的动作进入魏名晋的眼中，他的心头原本消失的阴霾再度浮现……
“坚持是很枯燥的，很没有意思，因为你不知道自己的坚持会换来什么，可能到头来，什么都找不到……”
林非的想法很消极，但是在消极之后，浮现在他面容之上的笑容却更加温暖几分。
“但是我想，你并不后悔自己的坚持，即便会为之去死……”
苏护点头，没有言语。
苏护的动作虽然很轻，但魏名晋却看的分明，此时心头的那抹阴霾越发厚重。
突然的，林非的语气变得激烈起来，就像是鏖战数夜的战场之上愈加急促的重鼓声！
“但是，就像我刚才所说，你的坚持还不够，因为你不重信。”
苏护挑眉，依旧没有开口，此时他已经相信，这个少年不是在讥讽自己，他想听到少年接下来的话。
“从掌柜的口中，我学会了一个词，叫道心……”
“我不喜欢修炼，不懂的什么是道心，掌柜的告诉我，道心就是修者一生都必须为之坚持的东西。”
“正如你练剑二十载……”
“正如你坚信手中铁剑……”
“正如你的信……”
春风起，拂过林梢，沙沙作响。
（待续）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