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奘席地而坐，单手支颐，百无聊赖，一手拿着树枝在地上胡乱勾画，“蠢马，你说我这几个徒弟什么时候能听我的话，至少像你一样安分点。”</p>
白龙马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大白牙，瞧瞧，我还是深得师傅心的，想必此行能幸不辱命。</p>
“你觉得观音mèi mèi长得怎么样？”玄奘忽然问道。</p>
白龙马吓了一大跳，观音既是高高在上的四大菩萨之一，法力无边，又是佛祖跟前的大红人，他怎敢说出如此大不敬的言语来。而且你之前不是还叫人家观音姐姐的吗。</p>
玄奘微笑着扭头看来，白龙马~眼神闪躲不知所措，玄奘呵呵笑道：“果然不止害怕忌讳那么简单，刚夸完你听话就有事瞒着我？”</p>
“我那三个徒弟虽然不听话，但我叫他们打你想必还是十分乐意的。”玄奘一边说着一边在地上画圈圈。</p>
白龙马~眼神古怪，玄奘终于不再看他，继续在地上画画，若是仔细去看，便能发现他画的竟是西行以来的路线图。玄奘叹了口气，道：“她终究是会来的，而且不会远了。与其到时候被我当面点破不如自己说出来，我对你们龙族的事不感兴趣，但既然有师徒名分，总归相互扶持才是好的，免得以后互相恶心大家都不得自在。我知道你小子惫懒的很，好好想想吧。”</p>
一只黑色蚂蚁在纵横沟壑间爬行如翻山越岭，忽然抬头望见了一颗硕大光头，呆若木鸡，玄奘伸出食指轻轻一点，蚂蚁迈开六条腿落荒而逃。玄奘低声自语：“我可点草木成性，我可点江鲤化龙，我可点天天清明，我可点地地通灵。”</p>
——</p>
隐雾山内铁背苍狼和蛤蟆劫后余生，寻摸着小道准备偷偷潜回南山洞府向大王禀明情况，好早作应对。一路上陆续加入了平日驻守各处还没遭毒手的小妖，到最后多达三百人。路上有胆小的小妖问道：“军师大哥，我听说那个猪和尚可没有一点慈悲之心，就算能抓住唐僧您说我们还吃吗？”</p>
还不待铁背苍狼说话蛤蟆就抢先喝斥道：“军师这些年都白教你了，先天下之乐尔乐，不亦乐乎，只要抓到了先吃了再说，管他那么多，大不了到时候各自跑路，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狗带大哥，你说我说的对不对。”</p>
铁背苍狼欣慰地点头道：“你他娘的还是个可造之才，不错。”不过心中又是一顿鄙夷，你这只真正的井底之蛙，真不了解什么叫妖族巨擘齐天大圣，什么叫在天庭横着走的天蓬元帅，什么叫拉屎都和玉帝一起的卷帘大将。</p>
众人小心翼翼摸到山洞外，却见到猪八戒正在洞口踌躇徘徊。众人吓得不敢动弹，然而为时已晚，猪八戒转过身，一双细小的猪眼在他们看来格外~阴冷肃杀。</p>
猪八戒看着铁背苍狼嗤笑道：“看来猴子的法天象地也不怎么样，我只看一遍便学得七八分精髓，竟然还没踩死你。”</p>
扑通、扑通。三百多声下跪声响起，一个比一个快，铁背苍狼暗暗咬牙切齿，蛤蟆竟然比他先跪下，脸上却早已涕泗纵横，泣不成声，“天蓬元帅有所不知，山下被你踩死的是我的大哥狗带，我是他的三弟狗剩，大哥临死前让二哥狗蛋去投奔卷帘大将，让我前来投奔您，以求改过自新。”</p>
猪八戒狠狠拍着自己的脑袋气道：“真当我是猪头？你骗鬼去吧。”说着转过身撅起屁股“哺”一声放了个奇臭无比的屁，三百多小妖口吐白沫，一阵抽搐，倒地不起。</p>
猪八戒哈哈大笑，得意洋洋地朝洞口而去。</p>
等待猪八戒彻底深入洞府后，蛤蟆使了一个驴打挺熟练的跳起来，拍了拍还在装死的铁背苍狼。</p>
铁背苍狼朝洞口偷瞄了一眼，确定猪八戒已经进去后才起身自豪道：“我命由我不由天，红消香断有谁怜。做妖嘛，就是要对自己好一点。”</p>
蛤蟆笑得很猥琐，因为他长得就很猥琐，而且自从他听说笑容是可以传染的后就更喜欢笑了，“他再臭也臭不过香饽饽，狗大哥你还记得吗，那次我们喝醉了酒你含着香饽饽的脚睡了一晚，第二天吃屎都没味了。哈哈哈……”</p>
“你给我闭嘴！”铁背苍狼一副吃了死孩子的表情，愤愤道，“你那次不也趴在他屁股上睡。”</p>
随即众人又想起了香饽饽已经惨死，不免心有戚戚，决定趁此机会赶紧下山逃命去。</p>
众人离去没多久，隐雾山山顶轰然炸开，冲出两道身影，嬉笑轻松的猪八戒，狼狈不堪的南山大王艾叶花皮豹子。</p>
南山大王喘着粗气，低沉嘶声道：“天蓬元帅，你过分了。”</p>
猪八戒一手拖耙，一手结印按向大地，地底泥龙翻滚，钻出一道又一道身影，最后都化作浑身神魔气息的猪八戒。这一手似乎抽干了隐雾山大地精髓，地底肺气失去束缚纷纷涌出地面，隐雾山更加名副其实。两人隐于雾中，猪八戒却能清晰感知南山大王所在，十二具道身将豹子精围困当中，猪八戒高声道：“就你这两下子也配称南山大王？你若真跟道祖有些瓜葛，我今日还真未必敢动你，你也就是躲在这，若是被终南山那帮不人不妖的家伙知道了，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需知他们可是跨过了时间裂缝的。”</p>
重重地肺气中的情形看不真切，沙悟净赶到时只见到南山洞府焚毁于熊熊烈火，猪八戒就着火不知在烤什么肉，剩余的地肺气不断吸入肉中。沙悟净双眼猩红，显得暴躁不安，声音愈发沙哑难听：“你都杀光了？”</p>
猪八戒斜瞥了一眼，哼着歌继续烤肉。</p>
沙悟净步伐沉重走向猪八戒，步步癫狂，“那我杀谁？”</p>
猪八戒冷笑道：“也罢，这山妖肉质不好，怎比得上剁椒鱼头鲜美。”</p>
——</p>
玄奘抚摸着白龙马健硕的肌肉谆谆教导：“昔日佛祖割肉喂鹰，小白啊，你既然想要成佛，如果跟领导做了一样的事情，那这马屁就算到位了。”</p>
白龙马很想骂人，成佛也需要拍马屁吗？玄奘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摸着他的屁股道：“但凡高高在上者，都吃这一套，用屁股想也知道。你要是不想割肉也行，用消息来换，一条消息一斤肉。出卖**还是出卖灵魂，你可想好了，反正我只知道没有了**的灵魂不会迷失众生却将迷失自我。”</p>
忽然，迷雾中传来争吵打斗声，猪八戒和沙悟净一边流着口水一边打杀出来。似乎因为晚饭该吃什么而发生了不愉快。</p>
“剁椒鱼头！”</p>
“猪头肉！”</p>
玄奘暂时放下白龙马，也加入到了讨论中，“我觉得吧两样都可以，你们不用争了，要不都做吧。”</p>
两人同时杀气腾腾地瞪向玄奘。</p>
白龙马嘀咕道：“假和尚，你又要开荤了。”</p>
玄奘提议道：“还是吃马肉吧，龙马肉你们没吃过吧？”</p>
白龙马立即举起前蹄大声道：“我选猪头肉！”</p>
“嘭！”</p>
白龙马被九齿钉耙轮得在空中打了好几个转飞了出去，猪八戒犹不解气，飞过去揪住白龙马就是一顿猛踹。</p>
沙悟净眼底仍有猩红，提起除魔铲就要加入战斗。玄奘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拦在沙悟净身前，用散落在地的行李垫脚，摸着沙悟净脑袋吟唱道：“你无尽的怨念来自于对生活的不满，你见不得高高在上，其实何必总和比你好的人比，多和比你差的人比比，你就会发现，其实你也好不到哪去。”</p>
连被揍到土里的白龙马都明显感受到杀意的疯长。</p>
玄奘尴尬地干咳了几声，“不好意思，念错了，重来，大悲无泪，大悟无言，大笑无声，若一念心起，则有善恶二业，有天堂地狱。若不以心生心，则心心入空，念念归静，从一佛国至一佛国。若以心生心，则心心不静，念念归动，从一地狱历一地狱。怨生怨，恶生恶，一念不生，万法庄严。欲登无上高楼，脚下空无一物。”</p>
沙悟净原本粗重的呼吸渐渐缓和，慢慢闭上了双眼。</p>
我站在沙洲中央，身前是血水汇成的河流，身后是无边的黑色汪洋，我不知岸在何方，我希望眼前盛开一朵朵莲花，化作我将要踏上的归程。或者黑暗的天空赐下一缕阳光，将我融化在此，温暖地死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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