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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蔓上凝结的露珠颗颗晶莹落在玄奘头顶。玄奘怔怔看着官道旁的几人。</p>
饭香四溢，猪八戒最快吃完自己那份，已经在打盹。猴子不会用筷子，噘着嘴嘬手毛上的饭粒。沙悟净最是高大却吃得最慢，端着陶盆细嚼慢咽。白龙马大概也吃完了，正用干树枝剔牙。</p>
这字条出自谁之手？要小心的又是哪两人？</p>
十年众生马牛，千年诸佛龙象的白龙马应该都不是。</p>
那么，是此心向明月的沙悟净？还是身修琉璃，心修菩提的猪八戒？又或者是三过天门战神佛，天生道胎求心魔的猴子？</p>
混着春泥腥气的藤叶味道在嘴里散开，玄奘看着锅里的白米饭忽然一拍脑袋道：“忘了，今天是二月二，不该就吃这些东西的。”</p>
沙悟净认真的吞下嘴里被嚼烂的香甜米饭，皱眉问道：“二月二有什么讲究？”</p>
玄奘以手遮阳望着东边天空，二月二，地府冥王生，东海龙王起，是得赶紧了。</p>
玄奘哈哈大笑，“怎么也该吃碗龙须面。”</p>
猪八戒霍地坐起，“龙须面！龙肉面行不行？”</p>
白龙马低头吃土假装跟自己无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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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山跑死马，在一望无际近乎平原上更是如此。日近黄昏，平顶山也只不过是由小点变成了大点而已。</p>
好在少绿的沙地被烘晒得暖意浅浅，赶起路来也算惬意。玄奘喝光水囊里最后一口水，停马不前。</p>
猪八戒神色古怪看着眼前十人合抱、腐烂不堪的耸立胡杨树。</p>
“生而千年不死，死而千年不倒，倒而千年不腐，这株胡杨怕是快成精时被人窃了道果。”玄奘惋惜道。</p>
“天蓬元帅，我们又见面了，当初不肯入老衲门下，原来是要等着拜大唐高僧为师。既如此，我有青灯一盏，佛经一卷，请圣僧一参。”</p>
树顶有枯草为篱，有老僧眉眼和善。</p>
胡杨树中空，凿有环梯盘旋而上。</p>
玄奘气喘吁吁，终于爬到树顶，老僧老神在在仍在闭目念经，玄奘一挥衣袖不耐烦道：“老秃驴不要卖关子，有话快说，有屁憋着。”</p>
老僧睁开眼，笑眯眯道：“此心净如琉璃，如何拖泥带水。”</p>
玄奘一屁股坐下，伸出头小心翼翼朝下看去，“老和尚，你真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不恐高。”</p>
老僧双手合十，脸颊干枯，“高不高，心比天高。”</p>
玄奘挑眉，这是上来就要跟我辩经啊。他一指老僧膝上的经书道：“一卷黄纸，擦屁股都嫌硬。”</p>
老僧连连摆手，作出小姑娘的娇羞表情，看得玄奘想吐，“人家又没想跟你辩经。”</p>
玄奘正色道：“鱼游水面，不管是出来透气还是发~春，都是我盘中餐。”</p>
老僧认真道：“我又没想跟你辩经。”</p>
玄奘如临大敌：“鱼在水中，佛在心中，法在万界。”</p>
老僧气得两条白眉发抖，一把将经书甩在玄奘脸上，愤怒道：“你他妈有完没完，我都说了没想跟你辩经，神经病啊，能不能先把书看完再说话。”</p>
玄奘一脸尴尬的讪笑，缩着脖子捡起了经书，“抱歉，职业病，以前跟人辩经习惯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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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徒弟围着胡杨转圈，既然能结出道果，说不定树体还有些用。然而三人各使手段看了好几圈也没看出端倪。沙悟净率先放弃，躺一旁地上休息。猴子和八戒都不想放弃，因为他们都感受到这株胡杨与自己的兵器有些微妙感应。</p>
猴子拉来白龙马，按着他的头逼他硬吃了几大口枯树干。白龙马一百个不愿意，马脸耷拉得更长了。</p>
忽然白龙马~眼睛一亮，吭哧吭哧啃得摇头晃脑。</p>
九齿钉耙和乌金铁棍左右开弓，打得白龙马昨夜吃的草都吐出来。</p>
“快说，有什么发现？”</p>
白龙马~眼泪汪汪的委屈表示就是觉得味道不错，没什么特别的。</p>
猴子和猪八戒由绕胡杨改成绕白龙马转，猴子微抬下巴，“猪头，你去吃两口看看这蠢马有没有骗人。”</p>
九齿钉耙寒光愈发慑人，猪八戒沉声道：“弼马温，你再敢叫我猪头今晚就吃猴脑！”</p>
猴子一脚踢开白龙马道：“老孙一棒子敲得你鸟朝天，今晚吃猪头肉叉烧。”</p>
“要打滚远点，别影响老子睡觉！”沙悟净声如巨雷咆哮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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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眉老僧撅着屁股趴在他的鸟窝旁看热闹，没有一点得道高僧的样子，“你这几个徒弟挺活泼的嘛，已经打成一团了。”</p>
玄奘翻看经书，习以为常道：“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你最好祈祷他们打的尽兴，不然一会就得找你打了。”</p>
老僧扭过头道：“不至于吧，我一把年纪了，都跟老~胡差不多了。就算不尊老爱幼，也不该欺负老弱吧。”</p>
玄奘笑道：“你说呢？”</p>
老僧连忙扯开嗓子一边呐喊一边鼓掌：“加油，加油，打坏东西不用赔。”</p>
树顶顿时塌了一半，唯有鸟窝分毫未损。玄奘道：“你真吞了它的道果？”</p>
老僧重新坐直身体，“干革命总得有牺牲。”</p>
玄奘撇嘴道：“这话都是活着的人说的。老~胡还能用吗？有用的话我拿去讨好我的徒弟。”</p>
老僧抚摸枯树，如安抚老友，叹息道：“就让他陪我上路吧，你这师傅当得可够失败的。再说了，有那人和你一起搭线，你找他就好了。”</p>
玄奘放下经书，缓缓点头，“色不异空，空不异色，**，空即是色，受想行识， 亦复如是。”</p>
老僧干扯动干瘦脸皮笑道：“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不过我可没舍利子给你。诸雄蠢蠢，巨峰起身，以后你自己当心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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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龙马像看到救星一样露出大白牙驮起玄奘一路小跑离去，三个徒弟huó dòng完了心满意足地跟着上路。</p>
蓦然间，似有晨钟暮鼓自天地间响起，有金色火焰从树心蔓延，老僧随胡杨一同化为虚无，唯留悠远禅唱在荒原上回荡。</p>
“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p>
模糊间隐约可见老僧最后指了指玄奘的心，又指了指自己的心。</p>
玄奘笑着点头。</p>
一只乌鸦呜鸣着冲入火中，猪八戒耳尖听得明白，疑惑道：“现在飞行界都流行扑火了？”</p>
沙悟净转动铜铃大的蓝色眼珠，瞥了眼玄奘道：“这和尚本体是只乌鸦？”</p>
猴子嗤笑讥讽，“白长这么大双眼睛，这乌鸦一身鬼气，一看就不是好东西。”</p>
玄奘假装什么也没听到给了白龙马一嘴巴子，快马而去。</p>
感受到沙悟净黯然涌动的法力，猪八戒阴阳怪气道：“怎么着，是想打架还是想抓那只乌鸦？”</p>
沙悟净冷哼一声，跟上玄奘。</p>
乌鸦浴火而啸，并未涅槃重生，眼中淌出金色眼泪，似血流，如火焰。乌鸦泣血，是为大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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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龙马一直信奉马无夜草不肥，即便匆忙赶路也不忘顺口嚼上一口鲜嫩的春草。三徒弟各有心思，也没心思关心为什么玄奘突然赶得这么急，欺星赶月一路行去，万里黄沙沙渐隐，连绵青山山渐青，总之天亮时分总算赶到平顶山脚下的一个小村子。</p>
村子虽小，名字却取得霸气，日天村。以一块巨石刻画摆在村口的风水树下。也不知是哪个无良的游方神棍欺负村民书读的少给取的名字。</p>
猴子对这个名字很欣赏，表示当年自己那颗石头要是也写着这两个字就更好了。沙悟净对书法更有兴趣，觉得写字之人的艺术成就不在自己当年杀的那两个书法大家之下。但见猴子老毛病又犯了，脱下裤子朝石头尿了一泡也就没了继续观赏的念头。</p>
一群村民举着锄头喊杀着冲出来，要打杀亵渎神石的人。一群人围着猴子一通乱刨发现锄头出现好几个缺口，纷纷心疼的抱着锄头说自家的地还没锄呢，就先走一步了。</p>
老村长拄着狗头拐杖将几人接到家里，准备了斋饭，自己拿出旱烟坐在门槛上吧嗒吧嗒地抽着。玄奘奇怪道：“虽然贫僧仪表堂堂、英俊潇洒，但我几个徒儿一个比一个歪瓜裂枣，你们怎么不怕他们是妖怪？”</p>
老村长吐出一口浓烟，操着浓重的痰音得意笑道：“村口的神石很有灵性，不仅聚拢风水，还能辨别妖魔鬼怪，发出警告，所以你们也只是长得丑了点而已，不是你们的错，别去吓人就行了。”</p>
“对了，你们要往西去最后绕过平顶山，听说山里面有真的妖怪，别的村子人都不敢进山。你们尿神石一脸，它是不会保佑你们的。”</p>
玄奘夹了一筷子最爱的蕨菜入嘴，含糊道：“这个好办，八戒，你吃的最多，一会吃好了你先去探探路。”</p>
猪八戒扭过身子以示不满，一身肥肉带动桌椅一起颤抖，馒头咕噜噜全部滚入他怀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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