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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后的两界山阴沉的可怕，仿佛是从十万魔山最深处截取出来。</p>
今夜，两界山更加恐怖了，如末日降临。附近但凡有灵之物，无不战战兢兢。只因山顶上多出了两道身影。</p>
敛去一身气势的猴子自然没有这般威势，而是与他并肩而立，却仿佛随时要溶于黑暗、模糊不清的高大黑影。</p>
谁也没有说话。</p>
两人站在黑暗中，眺望更远处的黑暗。</p>
一如当年七兄弟并肩桃树下，眺望三界。</p>
过了许久，那道高大黑影才开口，声音沙哑而雄浑。</p>
“五百年前你大闹天宫之时，并非我们失约，实在是来不了。四帝中有一位大帝倒向玉帝，正是他暗中出手，几乎将我们斩尽杀绝，只剩我苟活下来。可笑直到如今我还查不出到底是哪一位出的手！”</p>
猴子的反应很平淡，只是轻轻地哦了一声。</p>
黑影对此似乎早有预料，并不意外他的平淡，只是转头看着猴子头上的紧箍，眼神莫名。</p>
可笑可恨皆有，无奈愤怒也是。</p>
百感交集。</p>
黑影凄惨一笑，道：“这些年，我若不是靠着天庭那位大人物的暗中庇护，早被吞的骨头渣子都不剩了。你既已入得佛门，也好，但愿你我没有交手的一天。”</p>
不知何时，猴子已杵着乌金铁棍低头凝视着脚下的土地。</p>
夜微凉，天微亮。</p>
黑影化作一道乌光，消失在天际尽头。</p>
——</p>
积雷山，摩云洞。</p>
作为曾经的妖界七大禁地之一，过往的威严与荣耀都已不在，只剩下了无尽的荒凉。洞门外连一只小妖也见不到。</p>
石门缓缓关闭，黑影的背影显得有些落寞。</p>
摩云洞仿佛没有尽头，沿着漆黑的通道，一道道石门在隆隆声中开启再关闭，黑影终于来到了最深处，也是最黑暗处。</p>
他沉沉地靠在一张大得夸张的石椅上，散去一身黑雾，再难掩饰满身疲惫。</p>
房间的角落里传来了沙哑而虚弱的声音。</p>
“你，见到他了？”</p>
没有回应，可以想象，黑暗中，他的头低得不能再低。</p>
那声音仍然追问：“他还是他吗？”</p>
过了许久，黑影终于出声，透着深深的痛苦。</p>
“五百年太久，五百年太长。”</p>
沙哑而虚弱的声音发出悲凉尖锐的笑声：“我知道，我知道，其实他没和你一起回来我就猜到了。也好，他能活着，就很好。”</p>
放肆的大笑似乎牵动了那人的伤口，引得他一阵剧烈咳嗽。“哇”的一声，吐出一口暗红近黑的血。</p>
黑影从痛苦中回神，闪身至那声音的身边，刺鼻的药味从这里传出，无数道加持了禁制的石门才堪堪挡住这股味道不致使外泄，被人知晓。他紧张道：“老三，你要保重。”</p>
被称作老三的虚弱声音却不顾及浑身内外可怕的伤势，强撑着坐起身，“我苟延残喘了五百年，为的是我们活下来的三兄弟再相聚，当年那口恶气不能就这样咽下去。以你们二人的天资，或许大事可期。如今看来是无需再见了。大哥你也不要再耗费心神为我疗伤，这些年你倾尽所有为我换来灵丹妙药。只是救我这样一个废人又有什么用，就让我安心的去吧。报仇的事不要再想，他既已入了沙门，你也有那位大人物庇护，我们七兄弟，好歹不至尽绝，不至尽绝……”</p>
日月交替之际阴~水阳聚，向来露水深重，而树荫花丛又是露水喜聚之地。所以此刻荒原上两棵歪脖子树就成了方圆数里露水汇聚的地方。即便是在以干燥著称的荒原中心，这里也依然水汽氤氲，怡然美好。</p>
一棵树下拴着白马，没有睡意，吭哧吭哧低头吃草。作为长安城最名贵的马，除了驮过无数丰腴美妇的白嫩翘臀，它另一大骄傲就是拥有远超同类的灵性，看一切同类都像在看智障，此刻本能地察觉到两丈外那只金毛猴子不时散发出的杀气，很可怕，继续低头吃草，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嗯。</p>
隔壁那棵树下的光头就没有那么多忧虑，翻了个身，吧唧了下嘴，睡得正香。</p>
金箍棒拿起又放下，气氛很紧张，连风也不敢吹，静悄悄的。</p>
不过，最紧张的还是白马。自从出了大唐国界它就水土不服，肚子不停地叫，此刻正憋着一个巨大的屁。但之前为了不看猴子，偷偷将头转过去，现在正用屁股对着人家。它用它硕大的马脑可以想象得到，如果这个屁放出去，它这条马命也就交待在这了。屁有多大，死得就有多快。</p>
它可能会成为史上第一匹因为马屁而死的马。</p>
但它真的憋不住了。</p>
好在就在这时，猴子彻底的收起了一身杀气，那根铁棒横扛肩上，在朝阳的映照下，安静的等着和尚醒来。</p>
几乎同时，玄奘坐起身，伸了个懒腰，自语道：“好，好觉，好梦。”</p>
随后他看向猴子，心情大好。</p>
“悟空，在看日出呢？”</p>
“昨晚睡得怎么样？”</p>
“喜欢看日出啊，不用担心，以后天天有的看，看到你吐。”</p>
猴子没有理他，默默将白马牵过来。玄奘知道这猴子被压了五百年刚被放出来，需要给他点时间，也没多说什么，笑呵呵地上了马。</p>
昨天夜里，玄奘做了一个梦，梦里他见到了一头有故事的猪，世间一切相遇都是缘分，即便是在梦里。所以醒来后他一直在想这头猪到底在哪。</p>
几天后，师徒二人来到了一个山涧，名唤鹰愁涧。这显然也是一个有故事的山涧，玄奘虽然手无缚鸡之力，但却仿佛有看穿事物本质的天赋，他觉得在这里或许能听到一个好故事</p>
当他们徒步从滑不溜秋的大片鹅软石上淌过去的时候，飞羽不浮的水面下传来了动静。玄奘忽然想到了那头猪，他很激动，冲到水边大喊。</p>
“喂，你是猪吗？”</p>
轰隆一声巨响，一头神俊的白龙冲天而起，口中大骂：“我是你大爷，操你大爷的。怎么说话呢？”</p>
玄奘陷入思索，他整理了对方的语言逻辑，觉得可能是自己打扰了这条东瀛龙的自我幸福生活，立刻表达了歉意。</p>
结果不道歉还好，这一道歉白龙真的毛了，张开血盆大口就朝玄奘咬来，然后一口就吞掉了在旁边啃草的白马。</p>
被囫囵吞下的白马在心中大骂：我草，不按套路出牌啊。</p>
白龙无意间瞥了一眼保持牵马姿势的猴子，吓得一个打挺飞回高空，见他没有动手的迹象，便又得意洋洋的看向玄奘：“小和尚，知道你龙大爷的厉害了吗？”</p>
玄奘面露赞赏之色，冲猴子招手：“悟空快看，这条龙这么大，皮肤柔韧光滑，做成一次性内裤一定很棒，虽然昨天那张老虎皮全都给你做短裙了，但为师也不贪心，把这龙皮扒下来，做成内裤够我们俩穿到西天了。我们穿一条扔一条，多爽。快动手吧，我知道你一定赞同我的提议，我都闻到你裤裆的妖气了。话说你喜欢三角的还是四角的？”</p>
白龙在空中凌乱了，这真的是观音菩萨要我等的人吗？真的是东土大唐来的高僧吗？这无耻的样子看着不像啊。</p>
下一刻，他再不敢多想，一个激灵化作人形来到玄奘跟前，因为他看到猴子动了。</p>
老老实实做了自我介绍后，白龙变成了白龙马，这本就在白龙的计划之中，因为这样就不用他打打杀杀了，轻轻松松做这龙族中兴第一人，虽然他听说前方还有两个很不简单的师兄，但谁知道路上会遇上什么。一想到自己如此机智便忍不住咧开马嘴，露出两排超大白牙，哧哧傻笑。</p>
但玄奘就郁闷了，不过换了匹坐骑有什么用，他贼心不死的问白龙马深涧里还有没有其它龙。白龙马立即将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结果遭来猴子一记重拳，理由是他把马缰甩到他的金箍棒了。</p>
猴子将马缰打了个结，将手挂在上面，美其名曰牵马。</p>
白龙马敢怒不敢言，只能期待另外两位师兄本领大点，来头小点，脾气好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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