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柄手电笔直照过来，几乎要刺痛老王的眼睛，他眼睛狠狠一眯，觉得这人就是来找茬的，然而紧接着，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哦不好意思……”手电的强光弱了下去，晃动几下，这才稳住。</p>
老王抬眼去看那个人，只看到那双眼睛又大又亮，没等他细看，那个人就蹲下身伸手拿过那座雕像。</p>
“这是……狴犴？……”语调疑惑极了，但老王没听懂也没想去问那两个字，只是见对方对它很有兴趣的样子，就低声推荐，“这东西，绝对的真品，您要想买，就这个数。”</p>
说着伸出三根手指。</p>
“这价肯定公道。”老王看他沉吟着什么，生怕反悔，急急说道。好像那上面有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让他迫不及待地要盘给别人。</p>
鬼市上的东西真真假假难以分辨，但只要是识货的，抓准时候把看上的东西弄到手，一夜身价百倍是有可能的。</p>
传说当年汪精wei刺杀摄政王时候用的炸弹哑了火，那炸弹就是在鬼市上买的，走了眼，让人给蒙了的。</p>
“三十万买这么个小玩意儿，倒显得亏。大哥，你这东西从哪儿弄来的？”男人摩挲着雕像的面部，沉吟几秒。</p>
“小伙子你是新来的吧，做咱们这行有个规矩，东西不问出处。”就算能说他也不会多嘴，他一直期望可以把那次出门的过程忘掉，又怎么会再提起它？！</p>
男人眼色闪烁，老王等他许久没有反应，只以为他暗生强抢的心思，就抬头盯着他眼睛看。</p>
突然一阵毛骨悚然，被老王盯着看的那两只眼球缓缓转了过来，他一看，差点一声尖叫，惊恐地张大了嘴巴。然而他的脖子像是被人卡住了，窒息的感觉令他只言片语也没发出。</p>
他逐渐安静下来，听着胸腔里心脏猛烈的搏动，滋生出很荒唐的感觉。</p>
天地之大，绝对不会有哪种人类拥有与蛇类一样的金边花纹瞳孔。绝对不可能！</p>
可是那个男人从头到脚散发出的冰冷慑人的威压又做不得假。老王瞳孔紧缩，他浑身冰冷，下意识去看男人的手背。</p>
细小的青筋如蛇一样盘踞在男人手背上。即使在如此昏黑的条件下，老王依然可以清清楚楚地分辨出男rén pí肤纸样的苍白。</p>
像……</p>
像什么呢？</p>
“身上没带这么多钱，少点，怎样？”手指再度拈起那尊雕像，男人低下头，长长刘海遮住了眼。</p>
“可以，可以。您拿去吧，您要是晚些来，这好东西就要被别人买走了……”他忙不迭地应着，此时此刻他哪里还顾得上价钱，只求这尊杀神快点离开。</p>
“xiāng zǐ里。”简明扼要惜字如金。他拿着雕像站起身。</p>
从高大阴影中逃离，老王这才发觉浑身被冷汗浸湿了——抬起头的一瞬间他看到那个男人下巴那里有一道细细的裂纹。</p>
他想起来像什么了！吸血鬼！</p>
可是那只存在于西方神话啊！</p>
“小子。”突然从侧面传来一个阴恻恻的声音，老王心有余悸，连忙去看声音来源，却看到有几个高大的侧影拦住刚才那个年轻人的路。老王突然严肃起来。这些人难不成要强抢麽？！</p>
虽然这是鬼市，但也有一定行规。</p>
“小子，把手里东西交出来！”</p>
为首的人头发挑染成白色，可那脸，怎么看怎么像个小青年，他扔掉手里烟蒂，喷吐的烟雾缭绕着。</p>
刚刚他可看到了，一出手就是百八十万，换了个这个小玩意。</p>
说到底其实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们要拿这雕像也没啥屁用，只是见他身板瘦弱好欺负就想打他一顿好有钱拿。</p>
他们可不相信这人手上就这么些钱了。</p>
年轻人一动不动，转头把狴犴塞进裤袋里，然后垂着头，默不作声。</p>
这样的意思就很明显了。</p>
小青年眼中凶光乍现，单脚后蹬，猎豹扑食起式！可是那个面色惨白的年轻人依旧垂着头，微弱呼吸着。</p>
“等等……那个……”</p>
凶狠的起式，担忧的老王，以及那个低垂着头从未抬过眼的年轻人lìng lèi的气息，在这句看似不经意间冒出的话语之下出现了丝丝裂缝。</p>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青年愣愣磕磕的无奈声音在耳旁骤然响起。</p>
“谁？！”</p>
黄发青年眼睛一眯，喝出声。</p>
“哥，妈喊你回家。”出现的青年年龄相仿，但他长得人畜无害，脸庞有些青涩稚嫩。一出来，他就像是没看到挑衅青年喝出的话，只是看似随意走到双方中间，轻声道。</p>
完全忽视那些不良青年的存在。</p>
“你怎么自己出来了，妈挺着急的呀。”纯正上海口音，听起来像嗑家常。</p>
“你什么人？！”</p>
听到这话，那些青年心下松了口气，为首的上前一步，将他笼罩在自己的阴影范围之内，想用身高zhì fú那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人。</p>
然而他好像仍然没有听到一样，伸手拉着年轻人的衣袖，“哥？”</p>
气氛尴尬而冰冷。</p>
“小子！我们老大问你话呢！”一个人一急，一步上前要揪住他的衣领！</p>
低着头的年轻人突然在这个时候动了！奇长无比的手臂闪电般掠过青年的耳际，就要抓向那个出手的人。</p>
“砰。”</p>
简单粗暴的一后蹬，看着力气不是太大，但是却踹在了最致命的地方。旁边看热闹的都咕咚咽了口口水，感觉下体突然一阵凉飕飕的，忍不住别开眼。</p>
果不其然那个人惨叫起来了，青年眼角一抽扭过头一边惊慌一边道歉，但是幸灾乐祸的表情是怎么也忍不住的。</p>
“哎呦对不起呐大哥，我不是故意的！哎呀真的不好意思呀。”</p>
“要不然……我给您揉揉？”</p>
“滚！！”</p>
“得嘞！”他哈哈一笑，拉过年轻人飞快往巷子里窜，一个转眼就没了影。年轻人被他拽着跑得跌跌撞撞的，终于在一个拐弯的地方被他挣开了手，一抬眼看到的就是满眼的戒备，弄得陈子瑜差点在这个人身上看到一个一模一样的真实的自己。</p>
超级像的！</p>
“我不认识你吧，”见他点头便皱眉问道，“那你为什么要帮我？”</p>
“大概是闲的慌？”陈子瑜不以为意地耸耸肩，对面迟迟没给回答他就又看了他一眼。第一眼看到的是满满的警戒，而第二眼则看到了他的相貌。</p>
“嗯？卟啉症？不对不对……”他自顾自推翻自己说的话，“脸上这么干净又没有疤，也有大白牙，应该不是患了这病的……还是你本来就很白啊？恩？……软软的，手感应该不错啊？”</p>
“哼……”年轻人甩手，低低哼了一声，“真是没教养，当着别人的面就随意猜度这个人你的父母就是这么教你的？”</p>
“呦！”陈子瑜用力一拍大腿，“老子长这么大从来还没听过自己有此等恶行啊！更何况……”</p>
他突然冷笑起来：“我有没有教养，难道轮得着你这种忘恩负义的人随意评说？真不好意思啊，我要不要认你爹妈当父母让他们教教我？”</p>
“……！”</p>
“得了吧，”没等他回嘴，陈子瑜就厌烦般挥挥手走开了，“算了，这德行也不像我要找的人。白瞎眼在你身上浪费时间，不过你这么喜欢挑别人的缺点倒是可以去做个节目，恩……？就叫挑骨头嘛！”</p>
“真的是……最近真是倒了他妈的霉，哪里都是外国人外国人……”陈子瑜翻了个大白眼，留下身后那个忽然间愣住的年轻人。</p>
出了巷口，陈子瑜看到先前那几个不良青年正偷偷摸摸朝一间屋子走过去，他本来想接着在摊位那边晃悠看看情况，心里一动就悄悄跟了上去。</p>
几个人走得挺快，进屋前扫了眼周围就迅速进去了，等陈子瑜把门开开一条缝往里头看的时候他发现屋子里的人突然就消失了。</p>
“……这么神的吗？”他探了一圈，发现屋子里真的没法藏人之后，下意识往身后望了一眼，那个年轻人一时藏不及，杵在那里跟个电线杆似的。</p>
陈子瑜眨了两下眼。</p>
他也眨了两下眼。</p>
……这么可爱他会把持不住的啊？？软萌吗？但是不存在的啊！软萌可推倒的表情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张阴柔又苍白的脸上嘛？</p>
“你要干嘛！”陈子瑜只能尽力用恶狠狠的语气恐吓，“大人做事小孩子不要掺和，你爹妈没教过你吗！”</p>
“……你……认识一个人叫……朗得里落吗？”风太大，把名字吹掉了。</p>
“你说啥？！我听不清！我不认识啊！”陈子瑜喜滋滋地报复回去，但是他的确没撒谎是真的不认识有这个人……诶等等？</p>
“谁在那边？！”</p>
不及细想拐弯的地方忽然响起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年轻人吃了一惊，突然就扑过来把陈子瑜拽进了那个屋子。</p>
门自然合拢，刚关上外头就经过一阵嘈杂的脚步声，来回几趟，然后在这扇门前定住，眼看要打开了！</p>
“我靠你拉我送死！”陈子瑜气得不行，一脚把人踢开，谁知“噗”的一声，像踢到一只正漏着气的气球，然后背后的地板忽然动了！</p>
背后空门突然大敞，陈子瑜一声“呵——！”反手抓住那个年轻人齐齐掉了下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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