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隧道里走了很久很久，久到时间似乎都沉默了。</p>
空荡荡的隧道里回荡着单调的脚步，甚至陈子瑜就是这样走着，隧道里也能听到自己飘荡回来的呼吸声。</p>
简直静到可怕，又黑得渗人。</p>
背上的人迟迟没有醒过来的迹象，陈子瑜蓦地停下来然后面无表情地把他撂到地上，拽着衣领开始拖行，顿时隧道里的声音丰富多彩起来。</p>
不是他背不动，小版陈子瑜悄mī mī发誓，而是这个人舒服得太犯规！</p>
事实上二十年里能让他背的，这也只是第二个而已。</p>
其实背上的人在陈子瑜把他撂地上拖的时候是挣扎了一下的，即使时特别微小的动作陈子瑜也觉察到了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又没了动静。</p>
拖着走了一阵，当隧道出口终于出现在眼前时，两道刺眼的光忽然直直照了过来——是qì chē的远光灯，陈子瑜随之停下来，看着那车越行越近，直至停在旁边。紧接着车窗慢慢落下，露出一张脸。</p>
不是那种诡异的阴冷脸，也不是满脸刀疤的坏人脸，而是诚诚实实的一张面瘫脸，细致一点的则隐着暗暗看不清，那个男rén miàn无表情道，“上车。”</p>
陈子瑜笑了一下，“行啊，那帮我把这个人送出去吧。”说着指了指地上那个人，然后拉开车门就要把人塞进qì chē里，没想到顾晟竟然直接从地上弹起来了！</p>
“卧槽你，你你……要干什么？！”背对那辆车，顾晟怒瞪着陈子瑜，气得都结巴了，“拖着走就算了你……你还想把我往这鬼车里塞？！”</p>
男人眯了下眼，脸突然变成惨白惨白的颜色，他微微张开嘴想要说什么，下一秒画风突变——整张嘴陡然咧成了血盆大口，伸长出的长长尖刺直直往顾晟后心窝戳过去！</p>
顾晟还在喋喋不休地痛斥他的罪行，忽然他看到陈子瑜面色一凛，伸手朝自己的脸招呼过来，便抱头大喊！“我说的事实啊干嘛打我？！”</p>
“扑哧——”</p>
直到有冰凉的液体溅到自己脸上，意料中的痛意却迟迟未到，这让他突然怀疑起人生来。顾晟悄悄睁眼，悚然一惊！——迎面一张放大的脸！</p>
“艹！”</p>
他下意识地拿手挥过去，手腕上却又一凉，紧接着的是有个人不近人情的话，“……再乱动，手就别要了。”</p>
睁眼看到陈子瑜正盯着自己，挥舞的手被固定在半空——最重要的是……那个墨绿色的液体是啥……？</p>
“自己看后面。”陈子瑜冷漠抽回手，顾晟眼尖看到缩回去的手腕上赫然一圈血痕，满手的墨绿色粘稠也不知是什么。只知道下意识回头时，心跳仿佛一下子停止了，那具被爆头的干瘪尸体以及四散溅开的墨绿尸液，将会占据很长一段时间的梦魇——干尸的手还软软搭在肩头，碎裂的头还靠墨绿色浆液还有一种大概名为唾液的东西勉强粘合着，这手法，简直就是爆头界的典范……啊。</p>
顾晟谄媚笑道，“那个……”</p>
“……”</p>
“手法不错啊……教教我呗？”顾晟兴奋搓着手，冷不丁小腿一软，差点没站得住，“哎呦我去……”</p>
坐地上顺手把裤子撩起来借车灯一看，腿上手臂上到处都是青一块紫一块，又不是摔伤那种，带着点丝丝灰色，并且还有逐渐扩大的趋势，顾晟当场就愣在那里，半天吱不出声来。</p>
陈子瑜见他不说话，随手把毛衣甩到他怀里，“穿好。”</p>
“……”</p>
“尸斑罢了，刚刚你在那养尸地跟具白骨搞一起去了，估计就是那个时候弄上的。”陈子瑜在车里扒拉一阵，转身拿出**水轻描淡写道。</p>
“……”</p>
“要喝水自己拿。”</p>
“……尸，尸斑……？”顾晟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你是说我被块骨头抱了？！什么叫，叫罢了？！”惧怕得连质问他为什么放地上拖都忘记，声音也一下子高了！</p>
“尸斑会蔓延全身到时候我连死都死不透啊喂！生命不是让你这么轻贱的啊你懂不懂？！”顾晟突然想起来陈晗默手里那些病人苦苦挣扎在生死之际的样子，脑袋里又闪过不久之前自己被人拿着刀威胁的时候这个人也是一副不甚在意模样，像根本不把人命放在眼里的情景，顿时心头火窜起，“我就不信等你自己要死的时候还这么清高！”</p>
他想站起来但是小腿没力气，只能扶着那辆车勉强站起来，声音拔高好几度顿时整个隧道里都是他的大喊。</p>
没想到陈子瑜神情陡然变冷了，一点点沁进冰点，最后连眼神也冻结了。</p>
心头正冒着火，一看那眼神似一盆冰块浇下来，顾晟忽然噤声，不知怎么突然害怕了。</p>
这个人真的生气了。</p>
顾晟这样告诉自己，可是又觉得自己并没有说错，就努力瞪回去，企图挽回一点尊严。毕竟被比自己年龄小的人瞪怕也太怂了啊！而且像是要为自己打气一样，顾晟气呼呼道，“我本来就没说错人就一条命又不像猫有九条！”</p>
陈子瑜沉默着，半晌他抬头嗤笑，声音低沉道，“呵，既然这样，那你干什么还要跟着我，道不同不相为谋，各走各的路。”</p>
“你——！”</p>
“不要误会，我只是为了把衣服还给你，不喜欢欠别人人情。”语气沉甸甸的，顾晟听着心里更加难受，又憋着一团火不知道怎么发泄，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转过身往隧道出口走，背影倔犟得让他想骂人。</p>
“靠——！”</p>
其实他以为陈子瑜的脚步会停留哪怕那么一两秒钟，谁知道他头也不回，最后连同影子一起消失在了朦朦胧胧的黑暗里。</p>
等了几秒他发现脚步声真的再也没回来，顾晟忽然意识到那个人是真的走了。</p>
孤独和慌乱骤然降临，顾晟打小就怕一个人窝着，特别是在封闭的环境里。有时后背紧贴着墙这个房间一览无余他也战战兢兢，因为感觉冷不丁地会从墙里冒出来什么东西，床底下，柜子里——半夜有东西掉了那能惊得一整晚合不上眼——家里的保姆都白天干活黄昏离去，晚上空荡荡的大房子里只有个没上十岁的小孩。</p>
要不是在他碰见鬼的那晚遇上陈晗默，如今的坟头草早已有几人之高了。</p>
无助感噎得他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好颤抖着寻个角落把自己抱着，冷风横穿隧道，环境隐隐透着阴森诡异，又加上脚上剧烈的疼痛，让他坐在原地几乎缩成一团。</p>
想象那些尸斑横行霸道最后遍布全身，然后自己就会变成一个在电视上中央台探索与发现里经常出现的一模一样的丧尸——不，还不一样，顾晟以前看到一本小说，有个人身上感染了尸斑然后在短时间里就变成了粽子……</p>
越想越怕，他惊恐地瞪着面前的空气，等了好几分钟，身上却没有丝毫的不适，借着车灯撩起袖子，然后眼睛一点点亮了起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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