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农村有一种说法,jǐng chá和军人身上带罡气,是阳气极重的人,孤魂野鬼轻易不敢惹这两种人。陈国梁可能是觉得有jǐng chá在身边,胆气就壮了很多,在前面一边带路,一边给陈所讲事情的经过,这会儿嘴皮子也利索了起来,不像在diàn huà里的时候话音儿都带着哆嗦。
“我就问‘是哪个哇?’我问了两声,也没有人答话,我就怕会不会是有人滚到我屋后的茅坑里去了呀,我就把二良和狗子叫起来去看。我们把粪坑找了,没看见有人掉下去呀。我们不放心,怕是有人摔在坑里被沼气熏晕了沉下去了,还用竹竿在里面翻了两遍,还是啥都没有。”
我心里好笑,有些幸灾乐祸:活该这个老滑头,难怪一身的大粪气。
“我们又把四周阳沟的沟沟坎坎都找了一遍,鬼影子都没看见一个呀。呸呸呸!各位过路神仙,冤有头,债有主,我陈国梁一生不做亏心事,小人刚才无意提了尊神名讳,要是冒犯了哪位老神仙,您可千万要大人不计小人过,我逢年过节一定给各位神仙多烧纸钱。我家还有八十岁的老母要孝敬啊。阿弥陀佛!”陈国梁慌忙四面打躬作揖,一边“啪啪啪”地抽了自己三个大嘴巴子。
陈国梁这人胆子虽大,但毕竟没有多少文化,加上山村消息闭塞,他脑子里受封建迷信思想的影响还是很深,所以一旦遇见自己解释不通的事情就容易往鬼神身上扯。
在农村的习俗里,鬼字是不能够直接提的,否则就是对鬼不敬,会受到鬼神鬼惩戒,刚才陈国梁不经意的说了一个鬼字,就赶紧打了自己三个嘴巴,给鬼神认错,表示自己代鬼神惩罚了自己,鬼神就不会再降责于他了。
看着陈国梁这一连串滑稽的举动,我不觉又好气又好笑。
陈国梁打了自己的嘴巴,接着说:“我们四处都找遍了,还是没有看见有什么人呀。这时我们就听见这个半山腰‘咣咣铛铛’的响,像是有一个什么大东西在打滚,声音大得像打雷一样。我们开始以为是修的这段路不扎实,塌方了。我们跑过来一看,哪知道……那知道,就看见了……这么一个……邪神咧!”
说到这里,陈国梁的声音又开始抖起来了。
“羞你妈的先人!到底出啥子事情了?看看你这副德性,就这屁大点儿事儿也能把你给吓得尿了一裤裆,也不晓得你这村支书是怎么干下来的。”见他这怂样儿,陈所也是恨铁不成钢。
“哎哎哎,大侄子,不是我陈某人扯天炮,想当年我陈老三年轻的时候天都日得,活了这把年纪了,你啥时候瞅见我怕过哪个**毛?可是……可是这个事儿嘛……不是寻常的事儿……这事儿不钉对嘛。”陈国梁吞吞吐吐的有些急眼儿了。
“咋?有啥不钉对的?”陈所停了一下脚步,皱了一下眉头,看见陈国梁婆婆妈妈的,越发显得不耐烦起来了。
“这个……这个……”陈国梁看见陈所冒了火,一时似乎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两个眼睛求援似的望着那两个年轻人。
旁边的两个年轻人年纪大约都在二十岁上下,畏畏缩缩地站在一边,看见陈国梁拿眼睛望他们,两人的脸色顿时都变了,似乎是被什么东西给吓怕了。
“你们到底看见啥东西了?”看见陈国梁吓得够呛,我动了恻隐之心,就搭了句腔,问那两个年轻人道。
“啊?”那两个年轻人看见我问他们,吓了一跳,慌张的抬起头来,对望了一眼,其中一个年轻人就抬手指了指半山腰,“那、那、在那儿。”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那处山腰,那处地方被树木严严实实的遮住了,只看见黑乎乎的一片,也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东西来。
陈所一瞪眼儿,气得张口结舌:“老子……!到底看见啥子**不得了的东西了嘛?”
“那个……那个……恐怕……它不是人哇!”陈国梁被逼得无法,低声答道,一边答话一边四处张望,好像生怕给什么东西听了去似的。
“不是人是鬼不成?”
陈国梁一听这个鬼字,顿时脸就白了,急忙上来捂住陈所的嘴,又四面打拱:“我的个先人爷爷,不要乱说,不要乱说哇。得罪了哪位先人,莫怪莫怪!”
陈所把他的手掰开:“走走走!”看见这三个人半天也没有说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情,陈所也懒得问了。
陈国梁他们所说的有怪东西的那处地方在半山腰上。山上尽是乱石杂树,又没有路,要上去只能爬山。
我们顺着山脚向上爬,坡很陡,可能接近七十度。山上几个月前才修过通乡公路,大量修路挖下来的土和炸开的山石被推下来铺在山坡上。土是松土,很软,里面深深浅浅的埋着很多尖棱的石头,走着硌脚。坡上又到处长满了当地人称为“猫爪刺”的一种植物——看这个名字就可以想象得出来这种东西的样子了。这东西是一种藤蔓植物,浑身上下从茎杆到叶片都密密麻麻的长着很细的刺,像猫爪子一样有倒钩,因为是冬季,藤蔓都死了,变得枯脆,一沾到人的衣服和皮肤刺就钩进去了,被挂住过后,只要稍稍带点儿力那藤蔓上的刺就会断在肉里,一碰就像火烧,或者碰见老一点的藤蔓,一不小心就会挂得全身都是细细的血口子。
我们小心翼翼的避开猫爪刺,深一脚浅一脚的在坡上爬着。陈国梁带着两个大小伙儿一人拿着一把电筒替我们照路。
“大侄子诶,呼~呼~~,我这是倒了哪辈子的血霉哟,呼哧——呼哧——,咋就遇见了这么个稀奇古怪的事儿哟!这个……这个东西……它明明就是冲我、我、来的哇。”
陈国梁在前面一边“呼哧呼哧”的喘着气爬坡,一边向陈所诉苦,一讲到这事儿他的语气里面就好像由内而外的透着战栗,哪里还有他那平时吊儿郎当的老子天下第一的作风,看样子是已经被吓破了胆。
爬了大约二十分钟,陈国梁突然停了下来,抖抖索索的指着前面:“到、到、到了,你们看、看,那是个啥东西嘛……我不、不、敢去了,那东西、正、正等着、我呐,这个东西,是来……是专门冲我来的呀。”说罢就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站起不来了,瞪大着两眼,鼻涕都出来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