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日后,禁闭的院子里发生了一件大事,让耿锋又惴惴不安了。
三天的时间里,东院一百多个孩子中连续暴毙了三人,其中一个少年,和耿锋同住一间小屋。
那天饭后的晚上,他听到了这孩子惨烈而痛苦的嚎叫声,而后从床上滚了下来,脸色瞬息变得紫青,额头上更是青筋暴起,全身遍布蜘蛛网般凸起的紫色经络,身子一阵抽搐,一炷香的时间不到,在孩子们惊魂失魄的目光中,便没气了。
这个孩子是东院里一百多个孩子中,为数不多的强壮者。食量大,体格壮实,那拳脚也打得不错,怎么就突然死了呢?
难道张蛮说的是真的,想要保命不能多吃?
自己每天也在拼命进食,而且那一套拳也练习得有模有样了,下一个死去的会是自己吗?
这念头一出,耿锋惊骇不已,那食物中隐约的药味,是压着他心里的一块大石头,如鲠喉塞。
待他回过神来,男孩的尸体便被进来的几个壮汉抬走,壮汉头领乌老大却是见怪不怪,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冷冷地说道:“扔进大海喂鱼去吧。”
眼看着男孩的尸体被几个壮汉抬走,耿锋再也坐不住了,心里突然一道念头闪过,若有所思。
他不想糊里糊涂就死在这无名岛上!自己要活着回去,要回猎户村fù chóu,要去龚家堡为爷爷讨还血债!
但是,想要逃出这小岛,首先要出得了这禁闭的宅院。虽然岛外大海茫茫,骇浪滔天,总强过这充满死亡气息的院落,只有自身自由,才能寻得一条归路!
待小屋子里再次回归于平静,耿锋走到张蛮的床前,他没有说话,但那犀利的眼神已将此刻的想法暴露得一览无遗。
张蛮似乎早有预料,他朝着耿锋点了点头,示意他不要声张,而后起身指了指屋外。
二人悄悄溜出宿舍小屋,跩在院子里一个无人的角落,耿锋凑到张蛮的耳边问道:“究竟怎么回事?”
张蛮深沉地看了耿锋一眼,似乎是在衡量眼前这个男孩是否值得信任。
片刻后,他凑到了耿锋耳畔,轻声说道:“我来这岛上已经一年有余,算上你们最后一批来者,在这房中住过的孩子,已经是第三批人了!一年前来到这里的,唯有我一人还活到现在。”
“都死了?”
耿锋心头一颤,果然不出自己所料一愣,这岛上大有怪异。
张蛮点了点头:“存活下来的可能太小了!死去了十之七八,都和这几天死去的三人一般模样,吃得最多的最先暴毙。”
耿锋有些不信,问:“果真如此?”
张蛮淡淡道:“那你就等着看吧,半年内,只怕有一半以上的人会慢慢死去!”
耿锋闻言,心头顿时生出一股凉气,脸色瞬间变得凝重了起来,毕竟这些日子那些饭菜他也未有少吃,又不解地问:“难道那些饭菜里有毒吗?就算要杀我们,那些家伙动手也很简单啊,何必还好饭好肉的供着?”
“你没有闻到那饭食里的药香吗?”
张蛮道:“年前在此房间住过的,活着走出这院子的只有一人。据他所言,饭食里的药功其实是大补,具有增进体质的作用,但是一般人禁受不住,所以被撑死了!”
“有人活着走出了院子!都是些什么人?都到哪里去了?”
耿锋对此非常敏感,连忙发问。
“恶人谷玲珑阁,其实是个贩卖人口的势力,每年秋天,这片海域huó dòng的几大海盗帮便来到岛上,挑选上好的“木头”———就是我们这些孩子!”
张蛮指了指院外,沉思了片刻,又道:“但是,那些海盗只要体格健壮,拳脚熟练的孩子,带到海上去做苦力,做炮灰”
他这般说道,语气却渐渐低沉了下来,含着满腔的悲伤。
“哦我明白了!”
耿锋眉头一扬,他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张蛮情愿挨鞭子,也不愿意多吃些饭菜,因为就算是活着出了这院子,落在那些海盗手里,终究还是死路一条。
“药食,拳脚”
耿锋若有所思,又对张蛮道:“你听说过养蛊之术吗?”
“养蛊”
张蛮一愣,神色不解。
“我听爷爷讲过,巫蛊行家置千万爬虫于缸中互相吞噬,毒多的吃毒少的,强大的吃弱小的,最后存活下来的一个,就是最强的虫蛊。因为它吞噬掉了其他所有的爬虫,让自己变得最为强大!”
耿锋道:“玲珑阁将我们买到这里圈养着,就和那养蛊一般!这饭食的药功,是在催化我们的体格,体质无法适应的会被撑死,挺得过去的强者,才会被海盗帮高价买走,他们因此能大赚一笔!”
张蛮一愣,他不得不承认耿锋说得有几分道理,想了想又道:“但凡拳脚练得不好便会被责罚,练得最好的活下来了!或许那套拳法极为重要,说不定和那药功也是相辅相成!”
“只有体格、力量之最强者,才有走出这紧闭大院子的机会!”
耿锋低声分析着,继续说道:“总之,要活着离开这里,就必须练好那套拳脚,要练拳脚就得将肚子吃饱!”
“可是走出了这大院,就算不死,最后还是要做一辈子海盗”张蛮迟疑道。
“总不能永远困在这里,做一辈子的行尸走肉吧!就算是活的时间再长,又有什么用?”
耿锋打断了张蛮的话,一双灵动的眼珠在夜色的映射下,闪着一道令人心悸的寒芒,那是他的决意:“我不会去做海盗,我要活着出去,回去报仇!”
“活着出去……”
似乎是被耿锋所感染,张蛮重复着这话语,眸子中也逐渐明亮起来。
从此,张蛮也似变了一个人,突然间激发出求生的活力,开始大口大口地吃肉喝汤,每天操练拳脚不再偷懒,那套拳脚也练习得日趋熟练,往日瘦弱的体质,慢慢开始变得强壮起来。
吃饱喝足的张蛮,再也不是曾经任人凌辱的绵羊,甚至还显示出了不同于常人的狠辣。有一次,仅仅受到同屋一个孩子的口水侮辱,一发狠竟然将对方一条胳膊都给折了。
而这次,张蛮竟然意外地没有受到责罚,那个监守的壮汉看着这一切,不仅未曾阻止,反而是有些乐见其成的味道。
日子在慢慢地延伸,封闭小院里,死亡的少年在不断增加。一个月之后,就在这东院里,又慢慢死去了十几个孩子。
又是月圆之夜到来,耿锋习惯xìng gǎn到了体内剧烈的寒毒来袭。但是这一次,他没有走出小屋躲避,没有去掩饰身体的怪疾。
看着突然浑身寒噤,似乎昏死过去的耿锋,张蛮一脸的悲伤,他根本不知耿锋是寒毒发作,还以为自己在此唯一的朋友也挺不过去了,要步入那些死亡少年的后尘。
此刻,耿锋浑身颤栗地躺在床上,气息微弱,脸色乌青,发梢上结满了冰渣,冷气四溢。但是,他的思维是清晰的,之所以表现出濒死的模样,就是在冒险一试,想要逃脱这禁闭的牢笼。
他不能永远被困在这里,也不想被卖给海盗帮,终身受人奴役,那自己也报仇无望了。
当耿锋听到那壮汉头领乌老大无情的声音:“隔死不远了,抬出去仍了吧!”他知道,自己冒险走出的第一步,成功了!
接着,他感觉身体被人抬起,大气也不敢出,又听到了张蛮悲切的呜咽,只能心头默念:“兄弟,耿锋身负血海深仇,只能自己想办法先出去了,希望你也能自己努力,冲出这死亡牢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