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串足迹,延绵长远,还伴随有一行直直的划痕。
陆名借助木刀支撑身体,寻找着走出黑狱森林的出口,他的伤虽然在黄金气血的作用下已经愈合,但染在衣襟上的血液依旧散发着腥味,不少蛮兽都被吸引,躲藏在灌木中大树后,对他虎视眈眈,仿佛随时都会扑出,但又在畏惧什么,跃跃欲试,不敢踏出最后一步。
群兽环顾之下,陆名有些焦急,阴影中一双双嗜血的冒着绿光的眼睛让他头皮发麻。
“要是我突然倒下,这些畜生会把我吃得骨都不剩!”陆名苦涩一笑,逃过了恐怖的怒蛟王的追杀,却又收到了这些蛮兽的垂涎。
断了几根脊骨,不时又锥心之痛传来,陆名的神经无时无刻不紧绷着,他害怕自己一放松就会倒下,成为兽的口食。
“我不能倒下,我陆名要活下去,要功传千秋,不成帝业就成霸业,不要枯死在这荒凉之地,无一人知!”陆名咬牙,硬撑着身体,但他实在是太痛了,双眼发黑,随时都会晕倒。
他不知走了多久,黑狱森林中没有黑夜白昼的变化,即使是抬头,也只能看到一片令人绝望的漆黑,但陆名知道,自己已经走了一天一夜了。
他非常的虚弱,嘴唇开裂,浑身无力,他腹中空虚,已经脱水,坚持不了多久了,那些阴暗中的冒着绿光的眼睛越来越多,一路跟随着陆名,在等着他倒下,它们跟了一天一夜,也饿了一天一夜了。
小刀已经沉睡,静静的待在陆名的脑海中,不再显现力量庇护陆名,那条龙盘踞在陆名的心脏处,也闭上了眼睛,现在的陆名,只能靠着自己的意志支撑下去了,没有任何人或物能帮他。
骤然,陆名加快了脚步,他的眼中出现了光,让他的眼有些刺疼不适应,连忙闭上眼,他用尽了全部力气,踏出了最后的几步。
“噗通!”走出了黑狱森林,身后那阴暗的灌木中,一双双冒着绿光的眼不甘的看着他,却又不敢出黑狱森林,陆名一笑,又前行了十米左右,终于是难以坚持,两眼一黑,倒了下去。
他终于可以休息一会儿了,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他知道,自己暂时无忧了。
月明星稀,银光洒落大地,一层寒霜披在了陆名的身上,微凉的寒意让陆名打了个冷颤,醒了过来。
背后自然痛着,不过陆名已经习惯了不少,也不觉得那么痛了,他坐了起来,身子却还是往前耷拉着,几乎要挨着大腿,这样能让他的疼痛感减轻许多。
他随手折断面前的一株不知名的植物,叶上有几滴露水,倒入口中,陆名贪婪的品尝着生命的味道,他终究是活下来了。
恢复了些体力,脑袋清醒不少,陆名看了看头顶冷月,感受着传来了寒意,他知道,冬天就要来了。
“陆冲霄或许死了,陆家和皇室也到了摊牌的时候了,烈阳王国要乱了,各个世家大族都必要角逐王权,我,该怎样利用即将来临的乱局?”陆名支撑着身体,双手扶在木刀的把上,虚弱的前行。
终于,他于一处河边再次倒下,木刀静静的躺在旁边,在月光下,腐朽的刀身微微的散发着血气。
这小河离黑狱森林不过百米,不少野兽都来此饮水,却对黑狱森林敬而远之,不敢再前行。
一头猛虎来这里饮水,看到了陆名,而后看了一眼木刀,低下头颅饮水,完后离开,没有一点侵犯的意思。
烈阳高照,一个女童背着竹篓,蹦蹦跳跳的来到了河边,用一个牛皮袋探入河中,往里装水。
她朝四周观察,这条河离她们的村子很远,经常有猛兽出没,不少村民干活时,在这条河边都遇到过危险。
蓦然,她看到了躺在河边的陆名,衣服都被血染红,被河水冲刷着,旁边有一把腐朽的木刀。
“啊!”她尖叫起来,粉嘟嘟的小脸吓得苍白。
“爷爷,爷爷,你看这里躺着个人,他流了好多血!”小女孩惊慌失措的往后面呼喊,药篓丢在了鹅卵石上,小女孩爬到了陆名身边,用手探了探陆名的鼻息。
“爷爷,爷爷,这人还没死……”陆名有一丝微弱的呼吸传出,小女孩顿时笑了起来。
“来了,来了。”一个老者,须发皆白,但眼有睿智之光,脚下步伐沉稳,背着一个更大的竹篓,快步走来。
“不采药了,救人要紧,小帆,拿好东西,我们回去。”老者看了一眼陆名身上的血迹,眉头一皱,放下了竹篓,将陆名背在了身上,往回返去。
叫小帆的小女孩连连点头,将小竹篓放在大竹篓里,有些费力的背起,连忙跟上爷爷的脚步,走了几步后停下,脸红扑扑的,又回头捡起木刀,一个小脚印一个小脚印的跟上爷爷,拖着木刀,小小的身体走得很艰难……
一股药味传入鼻中,有些腥臭,陆名打了个喷嚏,醒了过来,发现自己在一个简陋的小房间里,睡在一张木床上,背后黏哒哒的,他身手一抹,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闻了闻,他连忙甩手,味道太奇怪了,刺鼻无比的腥臭。
吱呀……
门被打开,一个**岁的小女孩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白粥走了进来。
“大哥哥,你终于醒了,你真能睡,整整睡了三天三夜呢。”小女孩粉嘟嘟的很可爱,扎着一个小马尾头,大眼睛亮晶晶的很纯净,见陆名醒来很高兴,大大的眼睛向月牙一样弯起,露出甜美的笑容。
“三天三夜……”陆名稍微楞了楞,随后也明白过来,是这个小女孩的这户人家救了自己。
“小mèi mèi,能不能告诉哥哥你叫什么,这里是什么地方?”陆名语气轻柔的问道。
“我叫小帆,这里是小帆的家呀。”小女孩语气稚生生的,很认真的回答着。
陆名苦笑不得,问道:“小mèi mèi,家里就你一个人吗?你家大人呢?”
“家里不止小帆一个哦,爸爸妈妈去外婆家了,还有爷爷在家。”小帆又回答道,大眼睛亮晶晶,盯着陆名看个不停。
“那爷爷呢?”
“爷爷很厉害的,大哥哥的伤就是爷爷治好的哦。”说起爷爷,小帆有些小骄傲的笑着说道,脸上有两个小酒窝,很好看。
“呵呵,小帆又在乱说话了,老头子哪有那么厉害。”伴随着一阵爽朗的笑容,一个老者走了进来,手上端着一壶冒着热气的药糊。
“谢谢老人家救命之恩。”心中已经明白是这个老人救的自己,陆名连忙行礼。
“好了好了,你都骨头还没定好,不要乱动,老朽是一个医者,救人是本份,躺下,该换药了。”老人摆摆手,示意陆名翻身躺着,用木片刮下失去药力的药膏,接着用一个木勺,把冒着热气的药糊,直接往陆名背上拍去……
“啊……!”木屋中,传出陆名杀猪一般的叫声,那药糊是刚刚熬好的,就这样用上来,陆名感觉自己都快要被烫得皮开肉绽了。
“我说过的,爷爷很厉害的。”小女孩在一边掩嘴偷笑。
陆名哭笑不得,这个老人家的确厉害,用了三天,就让他的脊骨都差不多复回原位了,只需断处长拢在一起,他就完好如初了。
“这药膏是老朽的独门药方,需要刚熬制好就使用,这时药力最佳,对长骨有奇效。”老者开口道。
“承蒙老丈厚恩了。”陆名肃然起敬,不仅是因为老者救了自己,是为了那一句医者本份,这一份尽心尽力!
一炷香后,老者终于完成了,药糊尽数都抹在了陆名的背上,一股腥臭味,一时间充满了这个小屋。
“好臭好臭,小帆不陪大哥哥了。”小女孩捏着小琼鼻,逃一般的跑了出去。
“这孩子……”老者苦笑着摇了摇头,慈爱的目光让陆名一愣,一个跟老者相似的身影出现在脑海中。
“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还要躺在床上很长一段时间呢,我这有一些书,你拿去看吧,也打发一下时间。”老者拿出了几本书给陆名,嘱咐了几句后,便走出了小房间。
“多谢老丈。”陆名真诚的道谢,目送着老者走出房门,直到房门关好,这才收回目光。
“有长者的关爱,真的很幸福。”想起刚才老者看孙女慈爱的目光,陆名叹了一口气,心中有些怅然。
他是个孤儿,自幼流落街头,靠乞讨为生,被所有人嫌弃,四岁那年,他遇到了一个老乞丐,断了一只手,瞎了一只眼,瑟瑟发抖的蜷缩在街头的一个角落,陆名将自己乞讨来的一个热馒头,分成两半,给了那老乞丐一半,救活了对方。
从此,街上多了一个老乞丐,带着一个小乞丐乞讨,虽满脸污秽,衣衫褴褛,却活得自在,说说笑笑,相依为命,也有一丝温暖的感情温润着陆名那小小的心灵,让他觉得,他并没有被这个世界抛弃。
随着陆名年岁的增长,一老一小的感情越来越浓厚,就像是爷孙俩一样,有时讨要到一些钱银,老乞丐都会给他买点小吃,然后存下一些,语重心长的跟他说人要未雨绸缪,不能一辈子当乞丐,这些钱要留作以后做生意,然后给他取一个美美的媳妇……
“你留在这里,老家伙要去做一件事,做完后,老家伙会来接小家伙的,小家伙一定要等老家伙!”
八岁那年,老乞丐将陆名卖给了陆家,陆名知道,他不是要抛弃自己,他是让自己有一个容身的地方,一个能等他回来的地方!
老乞丐走了,尽管他压抑着,但陆名还是看到了,他尽力隐藏的转身时眼角的泪……
想着想着,陆名的泪不觉流了下来。
老家伙,你跑去哪了?名儿不恨你,名儿好想你,名儿会等你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