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无明塔往塔特堡，需要穿过无明塔西侧的玄门，那里连着一条百米长的珊瑚小径。小径两旁深黑色的无明古木与运自图图绿洲的石珊瑚群相交替，均有一人多高。步行其间，古木清冷，珊瑚温润，斑斓与玄色交织，很是赏心悦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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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哪里吹来一阵风，穿过小径两旁天然的瑚笛阵，带出了几个绵长的音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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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形单薄的少女正疾步其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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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吉娅大人。”原本应该早已抵达塔特堡的司东不知道为什么还在这里。他从无明古木的背面走出来的时候，瓦吉娅吓了一大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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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东总督。我以为你已经去往塔特堡了。”少女诧异道，整个人看上去颇为疲惫，眼眸却仍是亮盈盈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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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特地在此等你。”司东坦然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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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吉娅点点头，“总督请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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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盯着她看了片刻，没来由地问道，“大人应该知道我在上任七层总督前是做什么的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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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说总督年轻时，曾在六七层的黑市里混的风生水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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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没料想会听到这个dá àn，男子哑然失笑道，“那再之前，你可知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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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吉娅愣了愣，坦言道：“我确实知道，大人曾是斑鸠的一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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斑鸠指代着比特大陆上一支令人闻风丧胆的佣兵。据说，成员大多是骁勇善战的索迪尔人，也有为数不多的修迪人、比罗蜘蛛人，这些民族天生身形高大、体格健硕。常人应该很难相信，一个人类会加入斑鸠。即使是海佛第一的弓箭手，但无论体型，还是这一头水色长发、碧眼白肤的精致外貌，似乎都很难叫人将司东与粗暴的沙漠、血腥的佣兵联系在一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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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东点点头，道，“圣使果然对你教导得很用心。这些耸人的秘闻竟也不瞒着你这个小女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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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吉娅登时红了脸。这哪是老师教给她的！全是她小时候贪玩躲在神龛下面，亦或是仗着送酒的时候，从老师和图亚将军那里偷听来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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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东似乎只当她是有些害羞，并没有在意，继续说道，“斑鸠的日子并不是什么好日子。想必你也有所耳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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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吉娅点点头。斑鸠是比特大陆上最优秀的一支佣兵，而最优秀也意味的着最残酷——对敌人残酷，对自己也残酷。石巢外浩瀚的沙海不知道掩埋了多少失败者与弱者的骸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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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倒不是专门来和你抱怨过去的。我在斑鸠时，见过的残忍血腥的事情数也数不过来，但你知道最可怕的一次是在哪里吗？明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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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达——这还是头一回有人用这个姓氏称呼自己，瓦吉娅差点没有反应过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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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吉娅·明达，这是圣使给你起的名字对吧？明达的意思——”俊美的男子顿了顿，说道，“我没记错的话，意思应该是，平和的智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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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吉娅惊讶地看着对方。她只听老师说这是已经消失的苏明达庸的语言。按自己的年龄来算，那至少也是十几、二十年前了，司东虽然年长她十多岁，但也从未听说过他还对外族语言有研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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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老师和你提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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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使大人？”司东摇摇头，自嘲道，“我可不像图亚·飞鸟那样招圣使大人喜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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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继续说道，“十六年前，我们接到一个委托，委托人要我们前往一个从来没听说过的移民据点，把一个误入其间的海佛城民带出来。当时，我们接到任务的人都很高兴，天真的以为这个委托人脑子坏掉了，要么就是钱太多，花了好几袋子的沙晶石来找斑鸠办这么个事情。找个人这种委托，比起杀死什么头目，抢夺什么宝贝，听上去就容易不少。于是，当时的首领就派了我和几个傻子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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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了眼瓦吉娅古怪的眼神，才意识到自己的用词，白了她一眼道，“并不是我也和他们一般傻，只是我那时还小——比你现在还小不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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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先行探路的人回报，那个移民据点似乎人烟稀少，看上去并没有什么作战装置和作战能力。但我们到了后才发现，那个地方和我们预想的很不一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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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突然停了下来，看着瓦吉娅，沉默了片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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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不一样？”瓦吉娅急切问道。她看到对方灰蓝色的眼睛里渐渐凝聚起了不安。连司东都害怕的往事，这实在很难令人不感兴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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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记得了。”男子摇头道，“可怕就在于我这么多年来都无法想起来，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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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吉娅显然对于这个回答非常失望。她摇头道，“那你又为什么跑来和我说这个故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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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不问我任务完成得怎么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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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你什么都不记得，但是人却找到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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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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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瓦吉娅有点生气了。这个司东，话说一半，云里雾里，很好玩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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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记得我们当时一行六人走进了一扇门，接下来的事情，我一丝一毫都没有印象。等我再有记忆的时候，已经……已经是在沙漠中，只剩了我一个人和一个这么点大的小女孩。”他手比划了个高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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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年前……小女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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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吉娅感到自己屏住了呼吸，似乎有什么东西要从胸口蹦出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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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记忆开端，就是十六年前在无明塔内，第一次看到比自己高不了多少的圣使。</p>
他穿着紫灰色袍子，蹲下身和蔼地看着她。</p>
他说，“你叫瓦吉娅·明达，从今天起，你就是我，桑普的学生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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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孩……那是……难道是……”瓦吉娅结巴着问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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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犹记得小时候常追着老师问，自己从哪里来。老师常说，她长大了便知道了。难道此刻，便是老师说的“长大了”的意思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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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司东点点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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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从来没有说过……”瓦吉娅喃喃道，“那你又为何把我交给老师抚养？那个委托人呢？难道不是他要找我么？如果真是这样，那难道我竟不是孤儿，海佛竟、竟仍有我的家人……”</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