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p>
一声轻叹，却是出自剔骨者牛二的口中。</p>
我本愿成为一把绝情的刀，却奈何偏偏生性善良，又突然对一个孩子动了感情。</p>
生了迟疑的刀，便不再无坚不破，看来我这剔骨者的称号怕是要换人了。</p>
牛二苦笑着收起刀，将一脸茫然的七夜拉起来。</p>
看着对方脸上的茫然慢慢变成了惊喜，牛二的目光渐渐坚定了下来，他本就不是什么优柔寡断的人，决定了做的事便不再回头，更何况已经迈出了第一步，一如三年前他弃剑从刀，只因为突然的念头，就丢弃了十几年的剑术从此成了一míng dāo客。</p>
于是他决然转过身对着幽冥候深深地弯下了腰，道：“幽冥候大人，属下实在下不去刀，还是请您放了这孩子吧。”</p>
“没问题！”幽冥候的脸上看不是喜怒，只是他的声音却变得越发的冰冷，道：“我这个人喜欢和别人做交易，也很公平，你想要他的命，应该知道规矩吧。”</p>
牛二闻言点了点头，道：“规矩我懂的，毕竟跟了幽冥候大人这么久，虽没吃过猪肉但常见猪跑，只要大人同意交换，属下自然会奉上令大人满意的筹码。”</p>
他摸了摸站在身边的七夜的头发，道：“小子，你很优秀，比我杀过的任何都优秀，你勇敢刚正。但你性格中的刚正有时反而会害了你，行走在世上如果太刚正就会磕磕碰碰容易受伤，你要学会圆滑处世，要像一枚铜钱，内圆外方，才能让你更好的活着。”</p>
“内圆外方……”七夜有些似懂非懂。</p>
“想要在这个世界获得自由活着的权力，你只有比所有人都强，如果你不够强大，就老老实实夹起尾巴做人，哪怕舍弃尊严，或者找一个能够护住你的大树，当打手也好大头兵也罢，只要活着，你就有机会让自己慢慢变强，直到能够让你自由活着为止，就像我加入地狱眼是一个地理。”</p>
牛二突然蹲下身，抓住七夜的肩膀，郑重的说道：“我之所以救你，是因为你很像我死去的弟弟，不仅是样貌很像，就连性格也是一样的过于方正，曾经我没能救下死在我面前的他，如今也下不了杀你的手。答应我，无论如何也要好好活着，我死后千万不要因此对幽冥候大人有丝毫的不敬，毕竟我没有第二条命去换你的命，不要让我白白的死去，你要记住你的命是用我的命换来的，你只有使用的权力没有放弃的权力。”</p>
七夜暮然惊醒，他想要阻止，却突然再次被牛二揪住衣领扔了出去。</p>
他看到牛二缓缓举起横刀对准了自己心脏的位置，然后对幽冥候道：“幽冥候大人，属下用自己的命换那孩子的命。”</p>
幽冥候不置可否，道：“剔骨者牛二，我曾在收留你时对你说过，我想要的是一把无情的只会执行命令的死亡之刀。你有天赋，是我见过最有希望成为那把刀的人，但是从你刚才试图让我改变命令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你永远也不会真的成为那把刀。如果不能成为那把刀，你对我来说就成了可有可无的废物，换他的命倒也算是废物换废物，成交！”</p>
听到成交两个字，牛二毫不犹豫的将横刀刺进了自己的心脏，鲜血喷涌而出，瞬间染红了七夜的视线。</p>
烟卷从牛二的双唇中丢落，在空中划出一道无比优美的弧线，无声的落入了地面。</p>
“我的刀送你，我的刀客之路由你走下去……”</p>
刀送我，刀客之路让我来走。</p>
我七夜不过是一个幻想着不切实际梦想的混蛋，何德何能受此大礼，为何要用你自己的命来换我的贱命。我真的受不起也还不起。</p>
七夜突然想起那间巨大的白色房间，想起了那一天爷爷放下怀中的小凝抱起自己的那件事。</p>
是了，我的命早已经不是我自己的了，在很久之前就是由小凝的命换来的，而我却弄丢了它。</p>
现在又被牛二用他的命换了回来，这一次，我一定不再弄丢。</p>
哪怕是当奴隶，我也要活着。</p>
你的刀我来继承，你的刀客之路我来走！</p>
终有一天我会变得强大，我要这把刀打破这该死的命运，清洗这个变了世界，让那诸神全都烟消云散。</p>
趴在冰冷地面上的七夜没有哭泣，也没有大喊大叫，他只是紧紧的抓出身下的泥土，眼睛一直盯着牛二的尸体，还有那一滩越来越大的鲜血，久久不愿眨眼。</p>
他要看着这一切，将这一幕深深地刻在脑子里，永远也不要忘记。</p>
在这一天，七夜发现自己长大了，他突然明白了很多事，也懂得了内圆外方的道理。</p>
他知道余生几十年的岁月该如何走下去。</p>
骨气，尊严！</p>
去他妈的骨气尊严！</p>
老子只要活着，然后变强，然后fù chóu，向这压迫世间的强权，向改变了世道的神fù chóu，向那该死的命运fù chóu。</p>
于是，他缓缓的起身跪在地上，头颅重重的磕在地上，鼓起全身力气大声喊叫：“幽冥候大人，奴隶七夜向您致敬，求您收留我！”</p>
这一刻他哭了，哭的很很伤心，屈辱的眼泪不断流出又落下，身体紧绷再紧绷。</p>
他发誓，这是生命中最后一次落泪，从此以后都不会在哭了。</p>
“有趣。”幽冥候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你为什么要跟着我，如果我没记错，我们之间似乎还有仇恨，牛二尚尸骨未寒，你就要投靠了害死他的我？”</p>
七夜的身体剧烈的颤抖了一下，手中的泥土被他抓的更加紧了，但最后他还是哭喊着道：“跟着你有机会变强，做牛做马……哪怕是当奴隶，什么都好，请让我跟随您！”</p>
“哎呀呀……”幽冥候轻轻摇头啧啧称奇，道：“你凭什么以为，我会收留一个随时可能像我拔刀的家伙。”</p>
“因为我会成为你想要的那把刀。”七夜道：“在我比所有人的强之前，我便一直是你的刀。”</p>
“一把会弑主的刀，有点意思。”幽冥候笑了笑不置可否，他道：“我不是黑棋，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会收留，我从来不要废物，不过我可以给你一次机会，我给你五年时间改变自己，五年之后如果你通过了我给你的考验，那时我会考虑留下你的。”</p>
七夜再次重重的磕了一下头，大声道“我不会让您失望的。”</p>
……</p>
黑棋的人员走了，在幽冥候的带领下退出了小安城。</p>
一同离开的，还有那群身怀能力的人，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他们那群人中，就会走出无数个张管事。</p>
而张管事和大熊等待的援兵始终没有出现，或许早在城外就已经被幽冥候击杀。</p>
但无论是黑棋还是地狱眼，小小一座小安城亦或是那群能力者，都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得与失，对于大陆最强四大势力中的两家来说，都只是一笑了之。</p>
至于真正统治一切的神，唯一让他们感兴趣的，便是站在高台之上，俯瞰下方渺小蚂蚁们的纷争，这片大陆也并不是他们真正的目的所在。</p>
……</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