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九霄嗓门洪亮,大声呼喊,但却并没有将任何人从佛堂中喊出来。
倒是那“嘶嘶”的诡异响声,越发清晰。
卫九霄脸色一沉,大步走进佛堂。
然而当他一脚踏进佛堂门口时,身躯猛地一震,再不动弹!
小太刀心头一跳,一个健步掠过卫九霄,冲进佛堂。
谁料脚下木屐踩在一块碎石上,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好在他下盘功夫扎实,猛地站稳脚跟。
他手握倭刀刀柄,狼顾四周,当他看清楚周围的情景,顿时全身颤抖,只觉得身躯、灵魂、乃至生命都像失去重心,坠往阿鼻地狱!
以他本人为中心,放眼所见,整个佛堂地面一片狼藉,石屑碎块洒满遍地,那些分明雕刻着精美花纹的石板,早已四分五裂,呜呼哀哉!
卫绰云紧随父亲,掠进佛堂,看到眼前一幕,大为心惊。
佛堂里,哪还有完整的佛像石板?
是陈啸干的吗?如果是,那他胆子也太大了。如果不是,那他人哪去了呢?
“为什么,为什么……”,小太刀突然“噗通”一声,双膝跪下,在碎石堆中饮泣不休。
小太刀面上神情种种,惶恐、不甘、绝望、愤怒,卫绰云从未见过一个人脸上可以同时浮现这么多表情。
她以为这倭人哭的是精美石板,一朝化为乌有。谁知他哭的其实是他本人的下场,雾影一族滑落深渊的命运,以及染指华夏大地的图谋成空……
她于心不忍地拍拍雾影小太刀的肩膀,安慰道:“打碎了就算……”
雾影小太刀突地抬起头来惨呼道:“为什么!”
(注:雾影小太刀说的是东瀛语,这种情急交加的时候,肯定是满口家乡话。)
可是,静悄悄的佛堂,只有那诡异连绵的“嘶嘶”声,似在回答雾影小太刀的东瀛式嚎叫。
那嘶嘶的响声,就在前方不远处传出。
卫绰云和卫九霄对望一眼,同时飞跃过去,定睛一看,所谓“异响”,分明是一个黑衣小厮,正伏地大睡,发出断续鼾声!
陈啸!
卫绰云脸色大变,陈啸打坏石板佛像也就罢了,不赶紧逃走,竟然在这里呼呼大睡!
卫九霄更是怒不可遏,大步上前,揪住陈啸的衣领将他从地上拽起!
——
“为什么?不为什么!我陈啸今天偏要与天下道门为敌。管你皇亲国戚、道术至尊,统统吃我神拳,呔……”
陈瀚正做着神功大成的美梦,化身为两百年前的斗佛行癫,独闯京城,要将他最敬重的人从诏狱中救出来。
冷不丁一阵天旋地转。剑阵、道术高手、御林军……倏地消失无踪。迎面却是卫九霄那张扭曲愤怒至极的脸!
卫九霄将铁钳般的手掌,抓住他的衣襟,将他从地上拧起,语气中恼怒愤恨,无以复加!
“混账东西,本官饶你不死,令你在此看守佛堂,你却将我好不容易得来的石板佛像毁坏?你究竟是何居心!”
话毕,将陈啸掼倒在地。
这时已有卫九霄的心腹卫士进入佛堂,一拥而上,将陈啸牢牢按住。
“啥,毁坏佛像?”,陈瀚被卫九霄一摔,痛的龇牙咧嘴,好一阵才缓过劲来。
环顾四周,只见那十八幅金碧辉煌的石板佛像,全都扑倒在地,摔了个四分五裂,呜呼哀哉!
陈啸大惊失色,叫道:“是谁,谁趁我睡着时打坏佛像,陷害于我!”
卫九霄怒道:“这佛堂一直是你在打理,不是你还能是谁?”
陈啸道:“我当时在睡觉,啥也不知道!不对,是有人用mí yào将我迷倒,毁掉石板佛像之后便走了!”
“荒谬!”,卫九霄大怒道,“你是木头人吗?连个活人闯进来都不知道!”
陈啸争辩道:“我武功被废,高手来袭,我能有什么办法?”
“你……”,卫九霄竟无言以对。
废掉陈啸武功的,本来就是他。
假如真有外来的高手,陈啸这个全无武功的小厮,拦得住才叫奇怪。
这时,一把阴测测的声音从卫九霄背后传来。
“将军大人,这小子素来对将军废掉他的武功心怀不满。以小人的愚见,这小子准定是知道这些石板贵重,怀恨在心,故意将它们打碎!”
陈啸一听就知道是谁在落井下石,大怒道:“于振海,你休要血口喷人……”
于振海得意道:“我只是实话实说!”
“住嘴!”,卫九霄冷冷道,“陈啸,我不信有外人敢闯将军府!当年你父亲犯下死罪,本该连你也一起杀了。本官念你年幼,留你一条生路,想不到你却狼子野心,竟犯下毁坏佛宝这种死罪!”
此话一出,卫绰云脸色都变了!
父亲认定陈啸毁坏佛像,打算将他杀了!
可是她连求情都不敢,若让父察觉她和陈啸的关系,陈啸的处境只有更糟糕!
卫绰锋瞟了姐姐一眼,出言道:“父亲,孩儿认为,不如先将他关进地牢,仔细审讯。不管是否有外人闯入将军府,他都难逃其咎,也不忙着现在就将他杀了。”
卫九霄对儿子的疼爱犹在女儿之上,刚要出言应允,谁知雾影小太刀突然走过来。
“将军且慢,”小太刀道,“请务必将此人交给在下!”
小太刀终于冷静下来,他立刻想到,当务之急是如何向大君解释他的失败。
卫绰云吓了一跳,赶紧道:“这怎么可以!”
小太刀这时也顾不上卫绰云的美色,冷冷道:“为何不可以?”
“因为……因为……”,卫绰云张口结舌,总不能说陈啸被倭人带走,必死无疑。
父亲卫九霄审视的眼神,让她更是慌乱,一时间无言以对。
幸好卫绰锋道:“因为这小厮是华夏人,因此无论生死对错,当由华夏人定夺!而且……”
卫绰云长舒一口气:“对,就是这个道理!”,朝弟弟投去感激的目光。
卫绰锋一直在留意小太刀,这时便发难道:“在下一直很奇怪,这些石板佛像我看也粗糙得很,打烂就打烂了,不知阁下为何如此紧张?”
小太刀心中一惊,知道他的失态尽在这个精明的将军儿子眼里。若华夏人对这些石板佛像产生怀疑,大大不妙。好在他也有急智,心念电转下,立刻答道:“这些石版佛画,父亲大人原计划在大君六十寿诞之际进献上去,因此极为重要,不容有失!”
大君,是东瀛的统治者。别看雾影雷藏在华夏名气甚大,到了东瀛,大君只需一句话就能灭其满门。
他如此解释,似乎也还合理。
卫绰锋轻笑道:“看来,你们只好另择礼物了!”
小太刀硬着头皮答道:“礼物一经拟定,无法更改!”
卫绰云皱眉道:“荒谬,这算什么规矩!”
小太刀强硬道:“东瀛的规矩就是这样!为今之计,只能是将此人交给在下带走,让他亲自向大君解释!”
小太刀不理会姐弟两个,冲着卫九霄冷冷道:“若将军大人不给在下一个满意的答复,在下只好据实禀明父亲,父亲激动之下,会做些什么伤害友谊的事情,在下可就不知道了!”
“友谊,切!”,卫绰云不满道。
小太刀瞟了卫绰云一眼,续道:“昌州府至今未受攻击,若因将军撕开口子,想必巡抚大人怪罪下来,将军也不好受吧?”
卫绰云一听这话就知道,父亲最怕这个,吓得赶紧将父亲拉到一边:“父亲你是朝廷命官,岂能受倭人恐吓!”
卫绰锋也帮腔道:“这小厮命不值钱,但若任由倭人将其从将军府带出去,只恐guān chǎng上闲言碎语难以处置,我们必须将其留下!”
然而,虽然卫绰云姐弟费尽唇舌,卫九霄仍然下令:“今晚先将这小厮关在地牢,明天交给小太刀带走!”
这批佛像其实是雾影雷藏出兵洛州府的佣金。
雾影雷藏是否劫掠洛州府,关系到昌州巡抚王大人能否扳倒洛州巡抚李大人,成为昌洛总督。
王大人能否成为昌洛总督,关系到他卫九霄能否当上昌州巡抚。
因此,卫九霄怎会在乎一双子女的看法,又怎会在意市井闲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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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洛总督:正三品。昌州巡抚:正四品。卫九霄是正五品。本书所有正x品,均是实权职务,所有副x品,均无实权。)
这一章真难写,还好总算写的满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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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