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之上大祭司看着少年,神情无喜无悲,阅历无数的他自然不会因为少年三言两句便乱了自己的心性,然后与之战做一团。
“你不过感受了他三招剑法,本事没学会,其他倒学会了不少。”
然而等待他的,却只是谢川简简单单的一剑。
既然率先求战,何不率先出剑。
这一剑中包裹了谢川如今感悟的所有的道则,前方太极图滚滚,带着股平和的气息,太极一道中又以剑道作为辅助,一往无前。
面对着谢川的一剑,大祭司神情淡漠,只是伸出了自己干枯的右手弹指点去。
剑尖遇上了右手食指,锋利无匹的灰剑居然无法前进丝毫,这干枯的指尖上亦带着道道法则,以吞噬一道为主,直接让剑尖上尚且脆弱的太极一道和剑道慢慢崩塌。
但马上完全占据了上风大祭司便勃然变色,收回右手,满脸都扭曲愤怒起来。
让他极端愤怒的,不是他右手食指上那居然出现的一个血洞,而是谢川居然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便在燃烧着生命力!
这种燃烧一旦开始,便几乎无法终结,一但结束,便是魂飞魄散,这岂能用来完成大祭司心中最固执的那个愿望!
大祭司心中越愤怒绝望,表面却越平静:“什么时候开始的?”
“在你被莲花封禁的那一瞬。”
大祭司神情更加平静:“难怪我没有发现。”
大祭司无眼的脸庞对着祭台之下漫天的鬼影和鬼面蜘蛛,空洞的眼眶眨了眨,想流点东西出来,却流不出任何东西。
“既然如此,那你就去死吧。”也许大祭司是感觉就站在他身后,却已经没有丝毫价值的谢川很多余,随意便挥出了一道灰色的气流冲向了谢川。
谢川缄默的看着灰色的气流,苍白的面孔上同样满是平静,横剑直挡。
气流遇上了灰剑,充满了腐蚀和吞噬一道的它不断让灰剑上充斥的太极一道和剑道消融着,待它们完全消融后,便直接扑向了谢川,想要将之化成一滩脓水。
就在灰色气流即将到达谢川额头上时,谢川苍白面孔的前方却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只更加苍白的小手,对着灰色气流便是一握!
一握之下,居然便直接让之烟消云散,同时苍白的小手接过了灰剑,对着谢川轻轻的说到:“剑……不是哥哥你那样用的。”
大祭司扭头震惊的看着谢川面前突然出现的一位白衣女孩,青丝如瀑,面孔如瓷娃娃一般,身上还淌着银色血液,就像从画面中走出,却为何给自己带来了一种如此强烈的生死之感!
女孩接过灰剑,感受了一下上面残留的体温后,便对着大祭司一划。
女子如画,出剑亦如画。一道银色剑芒以天地为画板,从剑尖溢出,然后向前延伸,速度之快,眨眼便在天地间形成了一道银色瀑布,而瀑布的尽头,便是大祭司。
大祭司感受着愈渐逼近的生死威胁,疯狂之下朝着祭台一按,祭台之上不少依旧可用的铭文瞬间亮起,在天地之间勾勒出了一道沟通天地的黑色阴风:“呼风!!”
然而这还不够,大祭司心中的生死危机之感非但没有消除,反而愈来愈重,星袍自动之下,天空中的两轮血月突然消失,化成了一粒粒红色的雨点落下:“祈雨!!”
这些雨点,每一粒都重千斤!
“唤神!!”如同感受到了大祭司的危机一般,祭台之下无数鬼影和蜘蛛居然齐齐一顿,共同嘶鸣之下,便齐齐组成了一个青面獠牙的六足巨人!
呼风,祈雨,唤神!这玛雅最后的祭祀之语,让整座雄关都隐隐恢复了一丝活力。
白衣女孩并没有去看自己的身后,而是看着随着燃烧生命,已经重伤垂死的谢川一指点出,一滴比之前所有银色血液还要璀璨的光芒慢慢的从她指尖渡到谢川的额头。
这滴银色血液中蕴含的能量太澎湃浩瀚了,且带着股磅礴的生机和霸道之意,不仅瞬间让谢川终止了燃烧生命,还在极速的补充着他所损耗的生命力和修复他的伤势。
然而这一切却都让同样已经受伤极重的她………更重。随着一剑挥出和银色血液的递出,她如瓷娃娃一般的身体居然在出现着裂缝,生命之火忽明忽暗,随时都会熄灭,整个人更是直接失去了意识,如两人初见一般再度横卧在冰冷的地面上。
那尊之前镇压着大祭司的灰鼎居然不知何时飘来,女孩的身体再度无意识的化成了一粒光点被灰鼎吸收,然后灰鼎在空中慢慢盘旋着,如同感应到了什么一般渐渐缩小,最后在谢川极端复杂的神情中融入他的右手掌心。
灰鼎之中那些绿色汁液居然也带着磅礴的生机,吊住了女孩最后一口气,谢川感受着昏迷不醒的女孩,看着天边那缕银色的瀑布沉默不语。
他突然很想知道为什么她会叫他哥哥了,也很想知道她的名字,更想让如瓷娃娃般的她再度苏醒。
银色瀑布撞上了阴风,阴风碎裂,无数千斤红雨砸在其上,如小雨落于清潭,然后瀑布袭向了巨人,巨人崩塌,最后瀑布朝着大祭司滚滚而来,又滚滚而去,消失在了雄关的尽头。
大祭司看着被一剑荡平的雄关,索然无味:“同样从宇宙深处而来,一路到这,我却败得这么彻底。”
“在你一开始打算让整个文明做奴隶的时候你便已经败了,而且你早就知道你不过是一道被独脚巨人剥离出来的执念,何必呢?”
“我想复活他们,那个文明无所不能……无所不能。”大祭司低头看着自己已经在慢慢透明的双足,“只要祭祀能再度沟通到他们……”
谢川闻言满是同情的望着这位悲哀的老人:“你就没想过靠玛雅自己?”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大祭司表现的就如最为和蔼的邻家老者,如同他当大祭司时面对那些过来询问问题的晚辈一般,对谢川呵责却不严厉。
“你又懂什么呢?你又怎会知道初始之地的文明到底有多么恐怖?”
谢川闻言幽幽一叹,突然便想起了近代一路从最黑暗的时期走过的华夏,那时候的华夏何曾举目有亲过,周围又何曾不恐怖过。
然而华夏一向奉行天行健,君子自强不息;玛雅却奉行祭祀,由其他文明指引着自己前进。
不同的思想,不同的结果。
如果华夏如玛雅一般整个文明都来到了这里,谢川坚信华夏文明会选择直面恐怖,然后要么绚烂,要么灭亡。
不当奴。
此刻大祭司的脚部已经完全化成了虚无。
“你老了。”谢川静静的看着大祭司,“如果那时候你让一位年轻的祭司来统领这个即将新生的文明,也许会更好。”
大祭司闻言,颤抖着从腰间储物袋内取出了一个头骨,依稀记得当这位当初自己最喜爱的年轻星司在囚真塔里斥责自己的决定时,自己是如何一怒之下让他血祭于星空的。
“迂腐僵化,毫无血性,与其当奴,不如血溅于星海!”年轻星司当着所有人的面如是说到,不久之后自己便成全了他,并取下了他的头骨。
“我也是为了整个文明……”大祭司闭目无力说到,那种羽化已经来到了他的腰部,听着雄关内随处可听的呜咽声,大祭司突然睁开了自己空洞的眼眶,静静的看着眼前这位犹如当年星司一般的年轻人。
“我突然想看看如果是你过去了,会和我们的结局有何不一样。”
已经放下一切的大祭司浅笑说罢,用最后残余的能量伸手一挥,底下无数骷髅头顿时发生了轻微的移动,露出了隐藏在期间的一座巨大光门。
谢川看着光门静静说到:“我能找到她吗?”
“年轻人呵……”大祭司闻言慈祥一笑,“当然可以,这个你也拿好。”
两个储物袋突然静静的从大祭司身上飘来,一个是他自己的,一个是星司的,一大一小,如同爷孙。
谢川最后迈入光门的一刻回头看了一眼完全羽化的大祭司,光光点点,完全洒落在了整个雄关。
(古路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