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的时候,是一个清晨,闹铃响了,她睁开眼睛看看,又回到了“现实”的世界。该起身做功课了,她困倦地坐起身来。回想着梦中的情境,回想着那一世的自己。
每天早晨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先做功课,只有借助着佛经中的力量,她才能够对治这一天的开始时那种晦暗的情绪,让这一天都能沐浴在光泽之下,阳光明媚地对待每一件人和事。这让她想起了花魁那一世的自己,每天活在这阴霾的心境里,就连每日升起的太阳照不到心里,无力地持续到傍晚的暮霭里。想想自己也是够可怜的。她心里叹一口气笑了笑,原来这一生根本没有摆脱那一世的情境,沉沉浮浮,迷离颠倒。
她至小是个普通资质的姑娘,容貌普通、才情普通、性情普通。生在一个教师的家庭,从小过着平常的幸福生活,无灾无咎地长大。唯一的烦恼,是姐姐比自己好看,比自己讨人喜欢心里总是不服气,但又绝对不能容忍别人欺负姐姐。
只是渐渐长大以后,总是莫名其妙地招来些事非,往日远远近近的同学同事,突然腔调怪异,疏离、诽谤,等自己反应过来,已身陷在一个被众人摈弃境地里。当然开始也是因为开罪了一些人,然后凭着一股没有底气的傲气,不解释、不低头。一路走来,吃了不少苦头,却仍被诟病不停。在编辑社工作的她,干了许多年,还在广告部做着打杂的活。只不过,没什么人搭理她,也没什么人管她,她也算自在逍遥。
她原本是个业务能力挺强的人,年纪尚轻的时候懵懵懂懂,开心就多做点,不开心便不做,职场的技巧不懂得,就算懂那么一点,也报以嗤之以鼻的态度。仗着年轻有大把时光可以挥霍,还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精神,东闯西荡,练得一身的盔甲,坚信人定胜天的道理。
在她的心里,不一定要高官厚禄,却很喜欢受人瞩目的感觉。凡事都想要体验一番,但体验过后必定厌烦。凡事不一定要得到什么,却容不得别人自己强,心里的妒火时常生起,倚着这妒火生起巨大的力量,去追逐、贪求,时常迷失在一些虚无的yòu huò里。比如谁得领导的赏识,谁得了一点小礼物,谁得了一点优待权,谁在人们口中如何地了不起。好像一切的优先权都应该属于她的,好像她这个人本身就应该是那个众人瞩目的焦点,而她又应该是毫不介意的。因此,尽管没什么资本,她也能在心里时常生起那种毫无缘由的傲气,用一句话来形容好像最贴切不过“xiǎo jiě的脾气,丫环的命”。
命运也是喜欢捉弄人的,因为在编辑社能写点小文章,无病shēn yín地抒发一点情绪,也许在那个文艺百刚刚复苏的年代,她误打误撞地应了景,居然真的受到了一些注目,成为别人闲谈的资粮。她享受着这一切,随着自己的兴趣,一边随性地为人行事,一边执迷地追逐着**。
90年代,在国家加快发展步伐的大潮中,编辑社随着改革的浪潮,也开始了体制和人事的兴变。旧制废除,新官上任,一轮一轮的大浪淘沙,你方唱罢我登场,有人风光,有人下岗,在起起伏伏的变化中,人们掉进了眼花缭乱的乱相之中。
部门新领导上任,带着无限的憧憬,带着宏图伟业的愿景,与大家开会,让大家多出好作品,多歌颂和宣传社里,表达部门与编辑社的思想的统一,紧跟上社里的发展步伐,为编辑社的发展添砖加瓦。领导还点了她的名,让她坐到前排,恳切地要她多为部门的栏目出稿件。她只是笑笑,没有挪动位置,低着头避开众人的目光。她没有不敬的意思,在她的心里,只觉得这样的时刻不要太招摇罢了,在新领导言辞之中,她甚至觉得对领导的艰难有许多的同情。但这事也没有在她心中引起过多的关注,她依然我行我素,依然毫不在乎。
一段时间以后,部门在领导的努力奋斗下,获得了社里的认可,部门领导成了社里的红人,大家也开始争相在栏目里投稿,并以能在这个栏目发布稿件为荣耀。过了一久,她忽然发现,自己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发稿了,投的稿件也石沉大海一般。起初觉得自己应该提高稿件的质量了,后来发现无论怎样,她的稿件都未得发表。她懵懵懂懂的,又过不了自尊心那一关,不好意思去打听一下是为了什么。再见到领导的时候,她换了一幅尽力讨好的模样,得到的是淡淡的回应。她慢慢的沉寂下来,虽不发稿件,却也有审核、编辑的工作在手,凭着一股伶俐劲把这些日常的工作打点得顺顺当当,日子也能平平稳稳的渡过。可是心里总是隐隐觉得不安,在慢慢退出人们注视的目光之后,她总觉得人就像在一个巨大的深渊里,不努力向上扑腾,就会不断下坠。小学老师一句话让她铭记于心“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于是她心里开始了不断的纠结,开始怨气十足。想来想去,她觉得自己去闯一闯,凭着自己的聪慧,总能闯出一番事业,脑子总浮现出自己一身黑裙,成为一名管理者的干练职业女性的形象。
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她提出申请,调到了社里的广告部。这是社里能最多接触外面世界的一个部门,在其它部门眼里,这个部门总能吃喝玩乐,能接触到那个时期渐渐兴起“上层领域”,能涉及各种高档的场所和奢靡的消费,是一个见世面的工作。在那个年代的质朴的人们心中,那是一个让人羡慕又怯步的部门。“一般”的人是去不了那样的部门的,部门成立之初,是从全社里精选出来的十来个人,这些人大多冲劲十足,或者能喝酒,或者能说会道,或者老奸臣滑,总之大多是见过点世面的人。但无论如何,她还是“混”进了那个部门,因为她是女的,在那个还不太开放的年代,不方便外出拉赞助,她就部门里打打杂,也觉得很是有趣。一个小地方出来的姑娘,对于没有接触过的领域,总是有着无限的热情,工作和生活都尽情地挥霍一腔jī qíng。她工作尽心尽力,不断地发掘着自己的潜力,开辟职场上新的可能性,每接受一项新的工作,她都能在其中学习到新的东西,在那几年里,她不知不觉地成长起来。
成长是把双刃剑,有能力的增长,更有着**的增长。编辑社里的激励机制依然在加剧,年底的奖金,日常的考评和淘汰机制都让人不能安守本份。于是这个部门出了业绩,那个人得了表扬,起起浮浮,看起来一片兴盛繁荣的景像,好像一个人若没有“上进”的打算,便无形中要低人一等。于是她开始注意到自己虽然付出的不少,得到的奖励和好评却不多。于是,开启了她执着地要证明自己的旅程。
她有一件事始终不明白,她把手上的事打理得顺顺当当,是她动脑筋解决了问题,使得工作得以顺利开展,可是因为太顺利了,却根本引不起别人的注意。她永远是那个打杂小妹,只有等她换个岗位有人来接手工作时,才会有人发现,原来她承担了不小的工作量,而且工作根本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她慢慢地感觉到似乎总有东西压制着自己,有时候,明明有能力却在关键时候总是疲软,就像一个学生平时明明成绩很好,可是一到kǎo shì就不及格一样。自己的一切的努力总是被有意无意地忽视、贬低和讥讽,感觉在一种隐藏的力量下自己毫无抵御的能力,只能随顺的跟着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她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只是不断地抗争着,不过还是凭着自己高兴,喜欢做的事情就多做一点,不喜欢的就发飚一通,因为多少还有点能力,总把事情打理得妥妥当当,也没有人和她太多计较,久而久之,就没有人敢惹她了。她并没有意识到,从那时候起,身后早已起了非议。当然,职场上这样的傻鸟,顶多是没有升职加薪的可能,也不至于陷入到什么样的低谷里。于是忽然就出现了这样一个人,恰到好处地,恰逢其时的,出现在她的世界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