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青缓步踱进偏厅里。
吕达和刘芒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噗通,噗通
两人争先恐后的跪了下去。
“周公公饶命!”
“都怪小人之前猪油蒙了心,得罪了周大人,还望周大人开恩啊”
“二位公公可有什么要跟咱家说的?”周青脸上淡淡的笑容此刻在二人眼中如同恶魔般可怕。
“这”两人拿不准周青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时间不敢开口。
周青踱着步子,自顾自说道:“咱家也不跟你们绕圈子。以前的事情,咱们心知肚明,你们一人拿出一万两银子来,这件事情就此揭过。”
看来事情还有转机,吕达和刘芒对视一眼,稍稍松了一口气。不过紧跟着一阵肉疼,他们两个虽然在宫中多年,这些钱也不是拿不出来。只是一万两啊,搁谁身上都得掉三斤肉。
两人张张嘴,试图讨价还价一番。却听到周青淡淡的说道:“命都没了,有钱也只能送给阎王爷花了,二位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二人心中一凛,想起眼前这位的手段,顿时不敢吱声了。
“还有一事。”周青转过身,面对二人,从怀里掏出两张供纸,说道:“这件事情比较重要,还希望二位慎重考虑,考虑好了,便在这上面画个押。”
说完,手一松,两张纸轻飘飘落下。
吕达和刘芒心里疑惑,捡起面前写满字的供纸。才看了两行,两人脸色便苍白起来。
耐着性子看完,吕达首先忍不住,开口问道:“周大人,这是何意?莫非之前所讲是戏耍咱们?”
刘芒未说话,却也是满脸疑惑的看着周青。
周青看着二人,好整以暇的说道:“拿出一万两银子,你们心里定然怨恨,保不住以后逮住机会给咱家使个绊子,敲个闷棍什么的,咱家虽然不怕,但为了保险起见,只能委屈二位了。”
“勾结妖人,意图谋反,这种罪名可是诛九族的,周大人你这不是想要咱们的命吗!”一旁的刘芒神色愤慨,“咱们哪敢想着报复,若周公公不信,咱们可以立誓”
周青脸色一变,阴冷之意散发而出,让吕达和刘芒遍体生寒。
立誓?真当自己是十岁的小孩不成?
“这么说,二位公公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周青狞笑一声,刀子般的眼神在二人身上刮骨一般扫视,点点头,“好,我最喜欢看硬骨头的人,刚才冯公公也不肯合作,只可惜才熬了两道酷刑,便乖乖招供画押,实在让我失望,希望二位公公能坚持的久一些,给咱家一些惊喜。”
说完,抬脚便向偏厅门口走去。
吕达和刘芒心里一缩,刚刚听到的惨叫声似乎又在耳边响起,身体不由颤抖起来。
“别,别,周大人,我签,我签”
“我,我也签。”
两人此时心中悔恨难当,早知今日,当初就万万不该得罪此人。
周青站在正堂,拿着签了二人名字的供纸,满意的点点头,塞进怀里。看着面前如丧考妣的二人,轻笑一声,“二位公公不必如此,以后只要好好效忠咱家,这些东西就永远都不会出现。”
说完,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吩咐道:“拉下去,打二十小板,派人送两位公公回宫。”
周青坐回太师椅,手指轻轻点着椅子扶手,眯起眼睛沉思片刻,这才招手唤过一旁的徐彪,轻声说道:“吩咐下去,今天的事情一个字都不许外传,谁要是管不住自己的舌头,公公我就扒了他的皮。”
西城,咸宜坊一座颇具规模的宅子里,司礼监掌印太监王瑾正在大发雷霆。
“小王八蛋,你这是在找死。”
咬牙切齿咒骂一句,感觉还是不解恨,啪的一声摔碎了一只天蓝色釉花茶盏。
王瑾转过头,平息一下胸中怒火,这才冷冷开口:“他用什么罪名抓的冯春?”
下首的中年太监迟疑了一下,这才小心翼翼回禀:“他们闯进尚宝监衙门,驱散了其他人,单独将冯公公提走。事后小的派人去打探,却也没人知道究竟是个什么罪名。”想了想,又道:“东厂刚刚补充进一批新手,恰巧就是那个周青统领,里面都是生面孔,只有档头徐彪是以前锦衣卫的小旗,咱们还比较熟悉。”
王瑾不耐烦道:“那还不赶紧去问。”
中年太监无奈道:“找了,但那徐彪躲在缉事厂里避而不见。”
“混蛋。”王瑾大怒,猛地拍了一下扶手,站起身来,“不给他们点颜色瞧瞧,还以为咱家好欺负。”
就在这时,从外面进来一名小太监,跪下磕头道:“启禀老祖宗,和冯公公一起被抓的直殿监吕达,还有司礼监刘芒都回来了。小的去打探,他们说是以前得罪了那周青,这次公报私仇,被抓去打了一顿,还被lè suǒ了一万两银子。”
王瑾一愣,转头看向一旁的中年太监:“竟有此事?”
中年太监连忙道:“确有此事,不过这些都是小事。”
王瑾点点头,他执掌宫内十年,自然清楚底下那些龃龉,就是他自己,这等事也没少做过,当下便不再过问,挥挥手让小太监退下。
王瑾耷拉眼皮思忖一会,道:“彦之,上次那个黄德贵在宫中被打之事,可有眉目?”
司礼jiān tīng事黄德贵之前在宫内留宿,被歹人闯进屋打断了双腿,天子震怒,责令东厂严查。
名叫许彦之的中年太监不知道王瑾为什么会在此刻提起这件事,想了一下,摇头回道:“此事东厂至今还尚无消息传来。”
王瑾眼光闪了一下,却没有再说什么。
“干爹,那冯春之事”
说心里话,许彦之并不想管冯春的事,虽然二人都是王瑾的心腹,但那冯春向来骄横跋扈,目中无人,所作所为让许彦之十分不喜。但此人在溜须拍马,查色谄媚上颇有一套,令王瑾十分喜爱。这次冯春被东厂带走,许彦之心里暗自高兴,巴不得那家伙死在里面,但面上却不敢流露出来。
“想来那周青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上次走狗屎运救了太子,被恩封了一个东厂百户,便不知道自己有几分本事了”王瑾冷笑一声,“才进东厂便迫不及待的想要报仇雪耻,赤果果殴打lè suǒ宫中太监,果然只是个没有见识的小娃娃。想必是冯春以前不知道怎么打骂过他,被他记恨了。”
作为自己的干儿子之一,王瑾自然熟知冯春的性格,估计进了东厂也不会把对方放在眼里,所以才被关押着没有放出来。
自认为推断正确的王瑾放下心来。监海沉浮数十年,他岂会把一个十岁的孩子放在眼里。
虽然对方是仗着太子的腰,但现在大明朝说了算的是皇上,不是他太子朱祁镇。
心中略一盘算,便想好了应对之策。这次不但要把那个小王八蛋弄死,还要落一落太子的脸,让他清楚他王瑾在宫里是什么地位。
不过他到底是老奸巨猾之辈,沉声对许彦之吩咐道:“去找赵玉台,让他以讨人之名,再探探那小畜生的口风。”
许彦之点点头,转身走出。
东厂。
周青坐在楠木椅上,安逸的喝着茶。
自己把王瑾的干儿子弄进来,那老家伙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他虽然有太子撑腰,但也要提防对方玩阴的。不过,只要坐实了冯春勾结三阳教,老家伙折腾的越厉害,最后也就越倒霉。
本来还不想这么早就和王瑾撕破脸皮,不过朱瞻基没两年活头了,他在宫里除了朱祁镇外,毫无依仗。以后如果再对上权倾朝野的王振,将会变得十分危险
身为太监,可选择的东西不多,而东厂就是周青最主要的目标。这个大明朝独有的特殊机构,除了皇帝本身,对于大明整个天下来说,简直就是**中的王炸啊。
只要让他掌握了东厂,什么内阁司礼监,统统靠边站。
正思谋着,手下一个番子进来禀报:“大人,赵千户来了,说让你过去见他。”
掌刑千户赵玉台?
周青皱了皱眉,昨天的一幕让他感受到对方刻意流露出的恶意,今天找他,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朱祁镇说他是王瑾的人,看来那老东西要出招了。
周青摸摸下巴,招手喊过彭三,吩咐道:“你去,把那个冯春提走,在外面找一处安全的地方关起来,不要让人看到。”
彭三点点头,也不去问为什么,转身便出去。
周青也不急,慢慢喝着茶,直到把一壶茶喝完,这才起身出门,慢悠悠的向右侧的小楼走去。
小楼一层是文职人员的办公场所,放着十几排大书橱,里面密密麻麻放着各种档案,分门别类,打理的十分规整。二楼是赵玉台这个掌刑千户的专用楼层。本来他应该和提督范弘都在正堂的小楼上,但两人不对付,范弘也乐得眼不见为净。
周青进了小楼,几个书办正在整理档案,看到周青,纷纷低头弯腰打招呼。
周青也不拿大,笑着点点头,还四处浏览了一番,和几个书办互相介绍,谈笑几句。
正说着话,一个番子从楼上下来。
对方行色匆匆,正要出门,听到说话声,扭脸一看,发现周青正站在那******子脸上顿时现出恼怒之色。
之前赵千户就让他通知这个周青过来。都一个时辰了,对方还没有来,把赵千户都等得不耐烦了,这才让他去催一催。没想到这个家伙竟然如此拿大,在楼下和这些书办谈笑,把他和赵千户晾在一边。
他可是亲眼看到千户大人脸都气的铁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