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设在东宫,出席的也尽是太子东宫的内部官员。
朱祁镇坐在上首,左下首便是周青,这个位置无论什么场合都是极为荣耀,朱祁镇特意安排此处给周青,也是向东宫众人以示自己对周青的恩宠。
站在朱祁镇身边的王振看着神色自若坐在那里的周青,眼中不着痕迹的闪过一丝嫉恨。
皇上的圣旨今日已经下来,擢升周青为御前太监,太子伴读,有权过问太子府一应杂事。
想他王振,自进太子府以来,勤勤恳恳,从无懈怠,熬了数年才提升为御前太监。他周青不过是机缘巧合下救了太子,居然一下子就和自己平级了,心里着实气愤。
此后几日,周青便陪着太子朱祁镇去文华殿听讲。
七月十一日,周青向朱祁镇请了假。内书堂的名册上还有他的名字,他得过去一趟,顺便探望一下廖讲郎。
周青手里提着礼物,走在皇城的外朝,这是他早晨特地出宫,去前门大街采购的,都是些人参,鹿茸之类的珍贵药材,此外还有两本宋版的孤本。
作为太子的救命恩人,朱祁镇赏了周青很多银钱。毕竟他一个太监,除了金银珠宝也实在没什么可以赏赐的。授官已经擢升了殿前太监,他终究入宫时日尚浅,年纪太小,殿前太监是正六品的内官,品级也不算低,比较适合他。
沿着路走到内书堂,廖讲郎去给内官们授课去了,周青只好在偏厅里等着。
大约过了盏茶功夫,廖讲郎夹着讲义走进偏厅。
周青上前恭敬施礼:“学生见过讲郎!”
“哦,是周青啊!”
廖讲郎看到周青,心里很高兴,七月初五保和殿夜宴,他虽然没有资格前去,但事后却是听人说起过行刺事件,知道救下太子的人正是周青。
周青虽然是太监,却能舍命护主,足见其知晓大义,这比宫里那些只知道争权夺利,贪婪敛财的太监们好太多了,正合乎儒家忠君爱国的思想,很合廖讲郎的眼缘。
和廖讲郎聊了一会儿,周青留下礼物,便告辞出来。
此时已然立秋,空气中有了些许凉意,天空中淅淅沥沥下起小雨。
周青沿着青砖铺就的小径慢慢向外走去,转过一道回廊,募然听到后面大喊一声:“站住!”
周青诧异回头,只见一个矮胖若冬瓜的家伙在后面奔跑着。
“你,你特么么,给,给我站住!”
曾经的内书堂的霸主,胖冬瓜同学气喘吁吁的追上来,后面跟着两个跟班。
“终,终于追上了。”胖冬瓜累的上气不接下气。半响才稍微平复。
“有事?”周青面色平静的问道。
“哼,不要以为我忘了当初的事情。”胖冬瓜瞅了一眼周青受伤的手掌,嘲讽道:“吆,受伤了!让粪桶把手掌砸断了?”
说完,他肆无忌惮的哈哈狂笑起来。
保和殿夜宴皇帝被刺这件事早已被下了禁口令,因此低级小宦官之间很多人并不知晓此事,胖冬瓜就属于此列。
此时,内书堂已经下学,周围没有一人,胖冬瓜特意在此堵住周青。
周青眼睛眯了起来,冷冷的看着对方。
“我庞冬娃说话算数,说要修理你就修理你。上次你运气好,这次我看谁还敢给你作证,我非把你打出哎呦!”
庞冬娃正耀武扬威的说着话,冷不防眼前人影一动,眼睛上挨了重重一拳。
他下意识的捂住眼睛,冷不防肚子又被踢了一脚,顿时一屁股坐在地上。
“哎呦疼死我了,我操,愣着干什么,给我上啊!”
见两个跟班呆愣愣的站在一旁,庞冬娃顿时气不打一处。
“可是,可是”看到周青如此凶悍,两个跟班有些缩卵。
“可是你妹,不敢上以后就别跟着老子。”庞冬娃捂着肚子站起来,准备和两个跟班一起围攻。
两个跟班对视一眼,跟着踏前一步。
还是硬着头皮上吧,大不了互相伤害,那小子再厉害也是一个人,而且一只手还受伤了。庞冬娃的干爹可是司礼监刘典簿,两人在宫里的前途可就指望他了。
不过没等三人扑上,周青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向他们晃了晃。
令牌为檀木所制,上宽下窄,上面带着花纹,中间刻着数字。
两个跟班不认识这个牌子,已经打定主意要帮老大好好出口气。
“拿个破牌子出来吓唬我们啊,你以为你是东厂的。”跟班甲很不屑的开口,准备动手。
跟班不认识不代表胖冬瓜同学不认识。
他在干爹刘典簿那里可是看到过这样的牌子。
干爹整天挂在腰上,珍若性命的牌子和这个几乎一模一样,只不过那个上面是一个“柒”字,而眼前这个是“陆”。
听干爹说这东西是有品级的太监才有资格携带,上面的数字代表着在内官中的品阶。如此说来,眼前这个家伙岂不是比干爹的品级还要高。
这怎么可能?
一瞬间,庞冬娃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他晃晃大脑袋,顾不上眼睛疼,再次仔细看去,没错,确实是六。
六,六品,正六品?那不是比自己干爹还要高两个品阶?
庞冬娃脸上的冷汗唰的下来。见两个跟班还要动手,急忙伸手拦住。
不过他不动手,两个跟班倒来劲了。
“冬娃,别拦我,今天我非修理他不可。”
“冬娃哥,看兄弟今天给你出口气哎,我草,你别拉我啊!”
这就跟两个人打架一样,旁边劝架的越拉他就越来劲。
周青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笑你大爷,我今天非干死你。”跟班乙恶狠狠的指着周青叫嚣。
庞冬娃见拉不住,顿时发火了:“你们俩给我闭嘴。”
俩跟班顿时面面相觑,有些搞不懂老大这是什么意思。
“周青,这是你的牌子?”庞冬娃回过味来,感觉有些不对,这家伙进宫比自己还晚,这才多久就升到正六品,不科学啊。
“该不会是你偷得吧?!”
周青冷笑一声,将牌子反过来,说道:“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是什么。”
只见牌子上赫然刻着几个大字。
“太子府,周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