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燕子飞来,门口那株歪脖子老桃树开始吐出嫩绿的新芽时,土宝又一个人静静地坐在石贝山山顶上一个磨盘似的大石头上,瞩目遥远的天际。久久地,一动也不动。
石贝山,可是清水村最高的山,可以看到很远的地方,层峦叠嶂尽收眼底,烟云茫茫无际无边。
在他刚懂事的时候,娘就曾经告诉过他。天的那边还有一个土球,也有人类居住。他们的飞船,可以飞来飞去,听说已经来过回星很多次了。
“飞船是什么?为什么能飞那么远?他们来我们的世界干什么?”土宝瞪着一双明亮清澈的大眼睛,缠着娘追问不止。
娘摆摆头,苦笑道:“据亲眼见过的人说,是一个银白色的比房子还大的椭圆形细长大盒子,两头尖尖的,左右两边还有两只像鸟一样的翅膀。其它的,我就不知道了”
一直以来,土宝都很困惑,是什么神奇的力量,竟然能让这样一个盒子飞上天呢,而且能飞越那么遥远的星河。学堂里最有学问的张先生可讲了,土球那个地方,回星上能飞的高人们,也去过几次,但是还没有人活着回来过。
能飞的高人,在清水村方圆上百里的地方,还找不到一个。
能飞的高人都做不到的事,为何一个大盒子能做到?
没有人能给土宝解答,娘不能,张先生也不能。
冬去春来,他只有一次又一次地坐在这里,希望能亲眼目睹从遥远土球而来的飞船,好一探究竟。
“土宝哥哥,我就知道你在这里。”
一听声音,土宝就知道是夏雨秋来了。不过,他还是习惯性地回头看了对方一眼。夏雨秋穿了一件灰白色花格子的土棉布衣服,好像是新的,头上扎了个粉红色的蝴蝶结。背了个略微有些破损的背篓,里面已经装了半篓猪草。右手拿着一把细巧的镰刀,刀刃处雪亮。
土宝赞道:“雨秋,今天穿新衣服了。”
夏雨秋俯首摆弄了下衣角,答道:“今天是我十二岁的生日,娘给我买的。”她语气中掩饰不住丝丝喜悦。她边说边把背篓放在地上,把镰刀放在背篓里,尝试着往石头上爬。
土宝伸手把她拉上来,二人并排着坐在大磨盘石上。
夏雨秋奇道:“土宝哥哥,你怎么总是喜欢来这里发呆呢?”
土宝瞩目远方,一脸的茫然,问道:“雨秋,你说天的那边真的还有人吗?”
夏雨秋表情凝重,认真道:“有,我听我爹讲过。我爹说他亲眼看到过他们的飞船,但是不敢走近。据说他们随身带有一种叫枪的wǔ qì,能发射子弹,远隔一座山也能把人瞄准打死,比咱们的箭厉害多了。”
土宝问道:“他们长什么样子呀?”
山石倾斜,夏雨秋往土宝身边挪了挪,才道:“长得跟我们一样,两手两脚,黄皮肤黑眼睛黑头发,只是穿的衣服奇奇怪怪的,衣服很短,只是到屁股。”
二人闲聊了会儿,又交流了些学堂里的事。正感觉百无聊赖之时,远远的见三个大人和两个少年人爬上山来。他们手里均拿着弓箭,似乎是射鸟打猎玩耍。三个大人腰里还挂着短刀。
一见到两少年,夏雨秋就吓得浑身打颤,脸色发白,气恨地道:“赵二狗和刁毛怎么也来这里呀!”
土宝怜惜道:“雨秋,咱们避他们一下吧,省得他们欺负咱们。”他边说边拉着夏雨秋滑下山石,想藏身在石头下。可惜为时已晚,早被对方发现了。土宝索性帮夏雨秋把背篓背起来,拉着她往旁边的松树林中跑。
他们一跑,赵二狗和刁毛便率先追了上来,还不断喊站住。
土宝不理他们,只管拉着夏雨秋奔跑。气喘吁吁的跑了一阵,夏雨秋不下心绊住了一根枯树根,摔了个狗吃屎。土宝把她拉起来站稳时,赵二狗和刁毛已经拦在他们的前面了。
赵二狗斜着身子,单手叉腰,高昂着头,叫道:“跑啊,跑啊,怎么不跑了?”
夏雨秋躲在土宝身后,弯着头,咬着嘴唇。
土宝毫不在意地注视着二人,面不改色,一副不屑的样子。
双方僵持了片刻,见对方无话可说,土宝拉着夏雨秋准备夺路而逃,却又被对方拦住。
土宝气往上撞,质问道:“你们想干什么?”
赵二狗嘲讽道:“我们不干什么。我们只是想知道,你们孤男寡女的,跑到这荒山野岭来干什么。”
“他们是奸夫**,跑到这里来tōu qíng。”刁毛大声插话,露出一脸的坏笑。
土宝怒道:“你们不要瞎说,平白无故的污蔑人家的清白。”
夏雨秋涨红了脸,羞得耳朵根都红了,抬起头来狠狠的剜了二人一眼,不知道说什么好。
赵二狗摇晃着手里的弓,冷笑道:“哪里是污蔑你们了,你说说,你说说。”
他煞有介事地道:“在学堂里,你们两个就经常躲在角落里叽叽咕咕的咬嘴巴。有一次,我亲眼看到你们两个一起从一个干苞谷草堆里钻了出来,衣衫不整。今天,你们两个又躲到了这荒山野岭上来了。老实交代,你们两个都干了什么好事?”
这时,三个大人已经跟了上来。土宝认识,miàn pí黧黑的是赵二狗家的长工,另外两个是他们家的什么远房亲戚,也就是十七八岁年纪。在土宝的记忆中,那个细高的,赵二狗叫他二哥;另一个又高又壮的,赵二狗叫他四哥。
长工不解地问道:“少爷,你们在这里干什么?我们去打鸟吧,莫给老爷惹麻烦。”
赵二狗不耐烦地训斥道:“去去去去,少管你少爷的事。惹了麻烦也是你少爷扛着,不会连累到你。”
四哥诘问道:“他们两个在这里干什么?”
刁毛高声道:“他们是奸夫**,在这里tōu qíng。”
一句话逗得三个大人不禁侧目失笑。
夏雨秋忍无可忍,突然冲上前来,把刁毛推倒在地上,才语无伦次道:“你们这样随意诬陷人家,是要遭报应的。”她又气又急,话都差点说不出来。
赵二狗叫嚣道:“哟哟哟哟,你还敢先动手。我看你是不想活了。苍蝇不盯无缝的蛋。”他冲上来,想打夏雨秋,夏雨秋又缩到了土宝的背后。
刁毛从地上爬起来,阴损地道:“你要让我们相信你的清白,除非你脱了衣服裤子让我们检查。”
赵二狗抚掌大笑道:“这个主意好!对对对对,就是这样,验明正身,验明正身。”
旁边的长工摇摇头,叹息不语。四哥则对二哥悄声笑道:“现在的孩子真懂事,会玩。咱们且看看两个小鬼会闹出什么把戏来。”
赵二狗和刁毛见有大人在旁边撑腰,有恃无恐,胆子越来越大。他们把弓箭丢在旁边的地上,一前一后围了上来,要亲自动手脱夏雨秋的衣服。
土宝拦住了他们,义正言辞地道:“三位大哥哥,你们应该管下你们的人。”
四哥哈哈大笑道:“你们小孩子家开开玩笑,闹着玩,我们不管。你们就当如我们不存在。”
土宝追问道:“你们三个大人当真不管?”
四哥愣了一下,奇道:“是啊,你们小朋友之间闹着玩,我们大人怎么好插手呢。”他想不清楚土宝为何如此追问。
赵二狗和刁毛二人越来越放肆,一前一后围着拉扯夏雨秋的衣服裤子。夏雨秋躲闪不及,狼狈不堪。
土宝二话不说,抬手就给了刁毛一拳,打在刁毛的左胸上,打得刁毛接连倒退了几步,才勉强站定。
赵二狗见状大怒,气呼呼地道:“小狗日的,你这个外来崽竟然敢出头,好吧,我们先把你放倒。”
他冲到土宝的前面,二人扭打起来。刁毛则绕到背后,蹲在地上,想捞土宝的腿,准备把土宝连根推倒,结果却被土宝踢了几脚,踢得鼻青脸肿。
长工高声解劝道:“你们三个小家伙闹着玩玩就行了,不要真打呀。你们可是同窗好友呀,唉!”
说是说,劝是劝,却没有谁听他的。
旁边四哥悄声对二哥道:“看不出来,这小子还真凶,两个人干不过他。”
二哥道:“咱们要不要出手帮忙?万一老二被打坏了,姑爹怪咱们袖手旁观。”
四哥低声道:“不急,先看看情况再说。”
土宝越战越勇,先是把赵二狗扑倒在地上,骑在他的身上。刁毛慌了,前来帮忙,也被土宝一把扯过来,摁倒在地。
土宝骑在二人的身上,想起长久以来受二人的气不少。自己为了不给娘惹麻烦,一直委曲求全、忍气吞声,对二人的无故挑衅基本上都是能让则让能忍则忍。今天,他所有的气恨和委屈都喷发而出了。
让他感到更气愤的是,这次明明是他们无事生非欺负人,旁边他们的大人竟然还故意纵容他们胡作非为。他越想越气,左右出击,雨点般的拳头就落在了二人的身上。
赵二狗和刁毛放声大哭,边哭边求四哥二哥帮忙。
于是,土宝便觉得有人拎着自己后背的衣服把自己轻飘飘的拎起来,然后狠狠的摔在旁边的地上。他手脚都被擦破了皮,右边脸也沾满了稀泥。他一节一节地挣扎着支起身来。
赵二狗的四哥又抬腿踢了土宝一脚,才恶狠狠地骂道:“小杂种,你还真无视我们的存在。你能打,你来跟老子打呀!”夏雨秋跑过来,把土宝搀扶起来,用袖子帮他擦了擦脸上的稀泥,心疼地道:“土宝哥哥,你没事吧。”
土宝昂起头,盯着四哥,毫无惧色地道:“你亲口说过不管的。”
四哥一时为之语塞,稍后便装腔作势地道:“不管,怎么可能不管。不错,你们开开玩笑随便闹着玩玩我们可以不管,但是你们闹大了,玩真的,我们怎么可能会不管。”
夏雨秋把背篓背起来,搀着土宝,道:“土宝哥哥,咱们走吧。他们是坏人,跟他们讲道理讲不清。”
这时,赵二狗早已翻身爬起来,扑了扑身上的土。他回头一瞅,见四哥冲自己使了使眼色,便又拦住了二人的去路。
赵二狗冷冷道:“今天不脱光衣服裤子验明正身,不允许走。”
刁毛虽然缩得稍远一些,也嘲讽帮腔道:“土宝哥哥,叫得我们鸡毛疙瘩都落了一地。你们两个肯定有一腿。”
四哥缓缓走到土宝的前面,拦住他,指着他,威胁道:“你别动,你想打,我跟你打。”
赵二狗和刁毛会意,二人围上来,毛手毛脚的拉扯夏雨秋的衣服裤子。
长工无奈地搓着手,跺脚道:“他四爷、二爷,这样不好吧。开开玩笑也就够了。”
二哥露出一丝淫笑,毫不在意地道:“玩嘛,就要玩得有意思一点,对不对。”
夏雨秋的背篓已被二人夺了下来,丢在一边,猪草散落一地。她本来想把镰刀抢在手里跟二人拼命的,结果镰刀也被二人拿走,丢得远远的。
见赵二狗和刁毛二人越来越肆无忌禅,她情急之下,只得哭喊道:“土宝快救我土宝快救我。”
土宝心急如焚,年少的他也隐隐感到后果的严重性。在这荒山野岭,没有其他人劝阻。他们哪里只是闹着玩玩,他们肯定会凌辱夏雨秋的。赵家,向来仗势欺人,欺男霸女的事什么干不出来。
只可惜,土宝尝试了几次,都被四哥给挡住了。他没办法救夏雨秋。他已经被四哥狠狠的揍了几下,摔了几个跟头,全身都快要散架子了。
突然,传来了一声清脆的响声,是夏雨秋的衣服被二人强行撕破了,露出了一大块雪白的肚皮,红色的胸衣也若隐若现。
连袖手旁观的二哥和说好话的长工也围过去看“热闹”去了。
土宝义愤填膺,快要急疯了。这群禽兽,他们若凌辱了雨秋,雨秋肯定会自杀的。土宝暗暗发誓道:“不行,我哪怕是死,也一定要救雨秋。”
他又一次向四哥猛扑过来,却再一次被四哥摁倒在地,四哥还气愤地对着他的头部、胸膛踢了几脚。
昏昏沉沉之中,土宝只有一个强大的念头反复在头脑中翻腾,“苍天啊,你一定要赐给我力量,阻止这罪恶的发生。”
土宝大叫一声,发出了一声长啸。这一声长啸,有天崩地裂之势。隐隐然之间,仿佛天都被击穿了一个窟窿似的。突然之间,土宝感到自己全身都充满了正义的能量。他翻身爬起来,觉得自己神思清明,顶天立地。他抓住四哥的右腿,把四哥举起来,像丢段枯树枝一样,把他丢到很远的杂草从中。
四哥发出一声惨叫,半晌都爬不起来。
土宝向赵二狗和刁毛冲过去。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时,已经被土宝抓起来,抛去十几丈远的地方。
长工和二哥瞠目结舌,看不懂眼前发生的一幕是怎么回事,只是认为土宝着魔了,顾不得别人,转身逃了。
夏雨秋的裤子已经被他们全部撕烂了。她泪流满面,哽咽不止,无尽的悲痛难以言表。
土宝帮她整理了下破碎的衣服,把她搀扶起来。二人依偎着,往山下走去。
天地山野之间暗暗的,寂寞冷清煞人。
良久,夏雨秋才回过神来,疑惑不解地问道:“土宝哥哥,你怎么突然间变得那么大的力气,扔个人像扔个毽子似的。”
土宝茫然道:“我也不清楚。”他见旁边有一块约有百斤重的山石,俯身想搬时,却再也搬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