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文瀚眉毛紧皱。此时他已经明白了：“这伙混混平时作恶，其实受人约束，有专人指挥。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而能做的事又该做到什么程度，这些都是混混们自己不能决定的。所以……”说到这里，卓文瀚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他抬头看李元芳，李元芳则是点点头：“没错，他们只不过是一些棋子，受人利用的棋子。”</p>
“这些棋子的布置可有些时间了。嘿嘿，这也可以算是处心积虑了吧。”卓文瀚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这时他看上去都带上了几分狰狞。</p>
李元芳却摇了摇头：“现在情况未定，一切都还只是猜想。”</p>
“但事实如果和你猜的一样，那咱们就危险了。要知道这座城虽归我突厥管辖，但城中卫队还是原来的那批。要是察瓦台铁了心和我为难，咱们商队中恐怕没几个人能出得了这座城。”</p>
卓文瀚显然是将事情往更严重的地方想。</p>
这一次，轮到李元芳诧异了。他问：”你为什么会认为察瓦台也牵涉到了其中？”</p>
“因为这里面有他的利益，很大的利益。”卓文瀚冷冷地说。</p>
李元芳的眉毛皱了起来。此时他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卓文瀚看了李元芳一眼，忽然道：“当然，这只是我的一种猜想。也说不定什么事都没有，只是我多疑而已。”</p>
“你……”李元芳的眉毛扬了起来。对卓文瀚，他都有些无语了。过了一会儿，李元芳说道：“还是我过去看看吧。”</p>
“什么？”这次轮到卓文瀚惊诧了。</p>
李元芳点了点头。说：“我们是今天一早刚进城的，结果刚到中午就有人过来找麻烦，你认为这会是巧合吗？”</p>
“说不定人家就是看你们不顺眼呢。”卓文瀚淡淡的笑着。</p>
“所以我就要找出这其中的原因。”说着，李元往外看了一眼。外面，太阳已开始往西斜了。“差不多是时候了。”李元芳站了起来。</p>
“你不会现在就去吧。”卓文瀚瞪大了眼睛：“马上太阳就要下山了。那时很多人会出门去进行自己最喜欢的娱乐huó dòng。”边说着话，卓文瀚边仔细打量李元芳。带着明显很夸张的笑，这家伙说道：“咱们李将军如此英武，若是出现在那里，一定相当的引人注目。”</p>
李元芳知道他的意思，无非是自己的汉人形貌在这个地方过于扎眼。当然，这一点，李元芳早就想到了。而他的解决办法却是：“准备一辆马车，然后你带上几个随从过去。”</p>
卓文瀚眼珠子瞪得更大了：“什么，我过去？”</p>
李元芳点点头：“是呀，你过去。你不是突厥人嘛。在这里应该不会过于引人注目吧。”</p>
“那也不一定。万一碰上有心人了呢。”卓文瀚继续抬杠。</p>
李元芳瞥了卓文瀚一眼：“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再好也不过了。”</p>
卓文瀚明白了。他带着苦笑说道：“原来你是在用我来钓鱼啊。”</p>
“这你就错了。”李元芳一本正经。他说：“如果说是钓鱼的话，必须得是有‘鱼’钓到才能作数。”</p>
“所以……”</p>
“所以在出发之前必须得准备一下。”</p>
……</p>
天渐渐黑了下来。</p>
对于贩售货物的店铺来说，无论这一天的生意好不好，到了这时候都应该打烊了。然而对于另外一种生意人来说，日落方才是一天的开始。</p>
门外，挂着的是代表暧昧的绯红色灯笼。门内，到处弥漫着酒肉的浓香和脂粉的甜腻。衣着暴露的女孩们扭着纤腰走来走去。经过酒桌时有时会被半醉的客人摸一下或是拧一把，她们也不恼，只是咯咯的笑。</p>
卓文瀚一身华服，斜倚在车厢壁上。虎师千户毕罗带着几名手下护卫在一旁。他们坐在马上，睁着警惕的眼睛四下张望，然而却是什么也看不到。甚至，连事先明确了会跟在后面的李元芳，也没有办法寻出他的半点踪迹。</p>
一路往前，经过好几个挂灯笼的大门。终于，毕罗忍不住了。他从马上探身，轻轻的敲了敲车窗。车窗应声而开，卓文瀚沉声问道：“什么事？”</p>
“我……”毕罗刚说了一个字便停住了，他的眼睛瞪得滚圆，脸上也情不自禁的现出惊讶的表情。</p>
卓文瀚回瞪了毕罗一眼，然后冷冷的道：“做好你该做的事！”</p>
说话时，卓文瀚声音不高，但语气极为严厉。毕罗先是一惊，然后立刻明白是自己失态了。他赶忙把脸别过去，专心观察四周的情况。</p>
毕罗的举动，卓文瀚都看在眼里。他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对坐在他对面的李元芳说道：“你可是把这位虎师千户给吓得不轻。不过比起他，我也好不了多少。唉，刚才如果不是你动作快，我可能就要把刀给拔出来了。”</p>
“那是因为你没有想到我会在这个时候上车。”说话时，李元芳有些心不在焉。他眉头紧皱，似乎是在想什么心事。看到这种情况，卓文瀚立刻就明白事情可能不对。他收起笑，正色问道：“元芳，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p>
李元芳缓缓点了点头。从甘泉客栈出来，他就紧跟在卓文瀚的马车后面。和他预想的差不多，刚出客栈的大门，立即就有人跟了过来。</p>
听到这里，卓文瀚忍不住冷哼了一声，他问：“是我们今天遇到的那伙混混之一吗？”</p>
李元芳摇了摇头，说：“今天的那伙混混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货色。但那个人不同，他的身手不错，人也很机警。”</p>
“身手不错。”卓文瀚将这几个字重复了一遍。他看着李元芳，试探着问道：“这个人算是一个劲敌吗？”</p>
李元芳：“和张环差不多。嗯，还算是不错。”</p>
听到这个，卓文瀚有些诅丧。他苦笑着说道：“确实是不错，我们这几个人，这几双眼睛，居然没有一个能发现。”</p>
卓文瀚觉得窝火，但李元芳却并不认为这有什么。他告诉卓文瀚：“那厮之所以能做到这一点，是因为他是一个标准的地头蛇。”因为对这座城市无比的熟悉。使这位跟踪者完全不需要对目标进行全程的跟踪。有时，他甚至可以通过抄近路直接越过目标，由尾随改为在前方等候。这样，就使被发现的风险降到了最低。</p>
“原来如此。”卓文瀚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然后向李元芳笑道：“这人确实是很聪明，也很有能耐。但他做梦也想不到，我们这一群人中还有你这样的高手。这厮虽然善于隐踪藏形，但还是没能逃过你的这一双眼睛。”</p>
谈到高手，跟在你后面的另外一拨人，那就是真正的高手了。”李元芳以及平静的语气说了这么一句让卓文瀚大吃一惊的话。他情不自禁的瞪大了眼睛：“什么，居然不止一拨人在跟踪我？”</p>
“是的。”李元芳点点头。他说：“这一拨人不多，但个个都是高手。他们对这里的情况并不熟悉。对你进行跟踪靠的就只是过人的身手以及相互间的配合。”</p>
“居然派出了这样的高手，还真是看得起我——们！”说话的时候，卓文瀚的表情明显苦涩起来。</p>
李元芳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他说：“我曾经想办法靠近过这些人，发现他们相互之间几乎不说话。彼此之间的交流用的是手势。看这些手势利落果断。只是简单的几下就能将意思非常清楚的表达出来。只从这一点便可以看出，这帮人就不会只是普通的江湖高手。”</p>
听这话，卓文瀚的脸色都有些变了。他问李元芳：“你看他们都是什么人？”</p>
“这个很难说啊。”李元芳有些为难的摇摇头：“那些人非常机警，相互之间配合又好。就是我，也不敢靠的太近。”</p>
卓文瀚继续追问：“能从他们的相貌上辨别出来历吗？天竺、大食、还是……突厥？”</p>
李元芳眉毛紧皱：“这些人都穿着大食的黑袍。上面的帽子拉下来，几乎把整个脸都遮住了。唉。”说罢，李元芳忍不住轻叹了一声。他现在的样子有些懊恼：“嗳，忙了半天，看上去是探查了不少情况，但可以用得上的却几乎没有。”</p>
“至少我们现在不是两眼一抹黑了。”卓文瀚这样安慰李元芳。李元芳苦笑了一下：“你还真是乐观。唉，若是事情只是这样就好了。”</p>
卓文瀚的马车在前，马车的后面是看上去毫不相干的两拨人在盯梢。最后，则是李元芳。这群奇特的组合在罕加贝拉转了大概有一顿饭的功夫。忽然，仿佛是接受到什么xìn hào，后面跟踪马车的两拨人一齐放弃了任务，各自散去了。</p>
“什么？”卓文瀚是真正的大吃了一惊。事情的严重性大出卓文瀚的意料之外。他的后背沁出了冷汗。</p>
李元芳缓缓的点头：“所以，我才说事情的严重性出乎我们的意料之外。这一次，对手之强，是我从来没有碰到过的。”</p>
卓文瀚看着李元芳，带着笑说：“怎么，元芳也会害怕？”</p>
对这种“激将”，李元芳只是淡然一笑。他说：“我们这次来罕加贝拉，是来对了。”</p>
“而且我们还得多待几天。”卓文瀚哈哈一笑。他对李元芳说道：“那帮人既然已经撤了，咱们也不用一直保持紧张了。难得良宵，咱们不如先去放松放松。”</p>
“放……松？”李元芳的眼睛瞪圆了。</p>
“是啊。”卓文瀚一脸的理所应当。他笑嘻嘻地说：“这里可是整座城市最有名的花街。咱们到都到了，哪有什么都不做就直接回去的道理。”</p>
李元芳低哼了一声：“老实说，你是不是在来之前就已经想好了。”</p>
“那是自然。”卓文瀚笑得一脸欢畅。他伸手拍了拍李元芳的肩膀，然后凑到他耳边用极低的声音说道：“咱们出发也有十来天了，好不容易有个能放松放松的机会，可不要浪费了。”</p>
“在现在这个时候，你可真是有雅兴啊。”李元芳说道。</p>
卓文瀚却是兴致勃勃，他认为：“人生苦短，本来就应该及时行乐。元芳，我带你去一个地方，绝对会让你有一个难忘的夜晚的。”</p>
“可是……唉，算了，你自己小心一点吧。”李元芳放弃了说服的打算。不过他也没有要一起“及时行乐”的打算。“那个，我……我其实还有事，你玩你的，我先回去了。”</p>
卓文瀚失笑出声：“你这个元芳，找理由也不会找个好的。放心吧，现在法莎罗雅和苏蔺兰都已经休息了。她们是不会知道我们两个没有回来睡觉的。再说了，我们突厥女人对男人一向是很顺从的。放心吧，没事，真的没事的。”</p>
其实卓文瀚还有不少话预备着滔滔不绝的。但李元芳可没有心思都听完，就和进来时一样，无声无息的离开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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