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正是要去永威投军。”陆离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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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兄弟没听说？”刘大人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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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什么？”陆离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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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上有旨，免兵役十年。”刘大人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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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这一下，陆离愣了。随即，他想起了宗中大劫那天，那位国主颁的圣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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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不招兵了？永威不是要打仗么？”陆离有些着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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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兄弟，圣上已经下旨，十年之内，免去兵役。陆兄弟也知道永威要打仗？”宋指挥举了举酒杯，漫不经心地问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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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这一路上，到处都在说打仗的事。”话一出口，陆离心中一惊，暗道：“糟糕！”若是永威要打仗的事能传到青山坳，免除兵役这件事自然也会传过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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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陆离这话一说出来，宋指挥和刘大人的眼睛立即微微眯了一眯。旁边桌的那几位军人，已经抓住了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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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兄弟怎么会想到要去投军？”刘大人对掌柜示了示意，掌柜朝一个离门口比较近的伙计使了个眼色，那名伙计立即走过去将客栈的门给关上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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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厅中的温度，陡然降了下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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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指挥，刘大人，你们放心。我不是坏人。我真是打算去投军的。”陆离道。没办法了。自己说的是实话。他们若是不信，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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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兄弟说笑了。没人说你是坏人。陆兄弟，你还没回答刘大人的话。”宋指挥笑道。他的脸上带着笑容，眼神却是冰冷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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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军中，是想要谋个前程。”陆离道。这件事，自己肯定不能说实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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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阵之中，刀枪无眼。陆兄弟正当年少，家中长辈舍得？”刘大人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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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中没人了。”陆离的脸上，现出黯然之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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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陆兄弟家中也遭灾了？”刘大人又与宋指挥对视了一眼，问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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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陆离自行拿起酒杯，将杯中酒灌入口中。他的眼中，泪光闪闪。这件事就不能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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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陆离的举止和神情，宋指挥的眉头轻轻皱了皱。他有些吃不准了。稍一思索，宋指挥心中有了计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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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兄弟真想投军？”宋指挥问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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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现在说这个也没用了。”陆离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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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兄弟若是真想投军，我倒是可以为陆兄弟引荐一下。”宋指挥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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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不是不招兵了么？”陆离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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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免除兵役，并不是说不招兵了。若是陆兄弟自己愿意投军，军中也可能会收。”宋指挥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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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真地？那太好了。宋指挥，那你们能不能收下我？”陆离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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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兄弟，投军之事，尚有许多手续要办。你可以与我们同行一段。等到了前方军营，我可以向军中长官为你做个推荐。”宋指挥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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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太好了！多谢宋指挥！来，我敬你！”陆离忙不迭地给自己的杯中斟满酒，端起酒杯，对着宋指挥一举，一饮而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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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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亥时。夜深人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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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来客栈内，天字一号房中，还亮着灯。灯光里，宋指挥、刘大人和另一名军人在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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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大人，怎么样？”宋指挥问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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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指挥，问过了。掌柜和伙计说，此人除了三样，倒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刘大人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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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三样？”宋指挥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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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一，这人好像涉世不深。”刘大人将掌柜所说的陆离在柜台前结账时的情形说了一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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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银子多少都分不清楚？”宋指挥皱了皱眉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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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掌柜的说法，应该是这样。”刘大人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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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样呢？”宋指挥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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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样便是，此人点了一只兔子后，特意要求将兔子烤得生一些。伙计说，此人吃半生的兔肉，吃得颇为享受。”刘大人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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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大哥，此人定是贼人了！”房中的另一名军人沉声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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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铁校尉，此话怎讲？”刘大人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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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大人，山中贼人，成日里提心吊胆，餐风露宿，惯食半生不熟之食。”宋指挥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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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大哥，我这就去将此贼拿了！”铁校尉站起身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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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安勿躁。我们是兵，不是匪。事情没弄清楚之前，不可动手。”宋指挥示意铁校尉坐下后，对刘大人道：“刘大人，第三样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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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人点菜之时，并未要酒。吃了一半儿之后，忽然一下叫了两壶虎骨酒。掌柜与伙计一度猜测，此人可能是个采花大盗。”刘大人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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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像。”宋指挥道：“此人眼中有神，面上有光，绝对不会是采花大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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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指挥，那此人到底是什么人？”刘大人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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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吃不准。此人确实有些怪异。他与我们饮酒之时，看他饮下第一杯酒的反应，很有可能是第一次饮酒。但越饮至后来，此人反而越来越轻松，眼中看不出有任何酒意，脸上也看不出有任何饮酒的迹象。”宋指挥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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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指挥是说，此人可能是个内家高手？”刘大人皱眉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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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像。我看此人的年龄，至多不过十七八岁。在他这个年纪，不可能练至化酒为水的境界。而且，他若真练了这门功夫，必然不至于在饮下第一杯后有那样的反应。”宋指挥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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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指挥，此人会不会是奸细？”刘大人压低声音问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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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像。观此人说话时的神态，他说的话，至少有一大半儿是真的。而且，我暗中观察了一下他的双手。从双手上看，此人不似习武之人，更不似军伍之人。从永威到这里有两千多里路。大宇绝对不会派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奸细冒险潜到这么远的地方。”宋指挥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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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指挥，这么说，此人倒真有可能是打算去永威投军的？”刘大人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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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人所说的关于其家人的话，应该是真的。”宋指挥没有直接回答刘大人的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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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指挥，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刘大人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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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大人请说。”宋指挥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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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指挥，此人身份未明，意图也未明。宋指挥同意让他同行，会不会太冒险？军粮之事，容不得半点差错。”刘大人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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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大人，这件事我也考虑过。正因为此人的身份和意图都未明，而且明显对我们很感兴趣，我才要将他暂时带在身边。”宋指挥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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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宋指挥，这是何故？”刘大人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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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此人若真是图谋不轨，放他离开，反而难以防范。而且，即使此人真地有所图谋，我们带其行上百十里路之后，其图谋自然无法实施。在大乾境内，盗匪也好，奸细也罢，不可能布下这么大的局而不被发觉。”宋指挥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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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倒也是。”刘大人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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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我总觉得，此人并无恶意。希望他是真地打算投军。”宋指挥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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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宋指挥，这又是怎么说？”刘大人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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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大人有没有留意到，此人在与我们说话的时候，对我们和他自己的称呼？”宋指挥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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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称呼？”刘大人皱眉思索了一下，说道：“是了！此人的称呼，与寻常百姓大不一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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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宋指挥道：“若是寻常百姓见了刘大人和我们，必然不会如此人这般，直呼你我。若是此人心中有鬼，更不会如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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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宋指挥这么一分析，确实有道理。不过，还是小心为上。”刘大人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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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刘大人，天色不早了。刘大人请回房歇息吧。明早上路之后，我们会特别留意此人。刘大人地面熟，也请多留意一下，看看沿途有没有什么异常。”宋指挥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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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是自然。”刘大人满口答应后，起身对宋指挥和铁校尉拱了拱手，退出了房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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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铁校尉也离开之后，宋指挥走到门口，伸手握住门闩，似是要开门而出。犹豫了一会儿，他还是放下了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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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陆离，宋指挥实在是摸不透。他很想去陆离的房外悄悄听一听，看看这位让他捉摸不透的少年郎是否睡得安稳，看看他是否真地心中坦荡。只是，宋指挥虽然谨慎，却是个极为磊落之人。仅仅因为心中有些疑虑便去听人墙根儿的事，他终究还是做不出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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