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3号,今天的天气不错,我背着个小包,推着手推车,心情十分愉悦的下了山。我一边走一边在想,谁能想得到呢!我那天帮人出完了殡,发着烧自己独自上山,走在半路上地煞发作,在鬼门关前徘徊了好大一阵,差一点儿就回不来了!这几天过去我又活蹦乱跳了,人生无常世事无常啊!
我下了山,进了翠屏村,先是到了村东的小鱼儿家,小鱼儿是谁呢?小鱼儿就是前些日子我帮人出殡那家的孩子,死掉的那个女人是小鱼儿的妈妈,小鱼儿家里人丁单薄,只有她和她的妈妈相依为命,好在他们都是于氏一族的人,村里的于姓人家都是他们的亲戚,平日里对她们母女有些照顾。小鱼儿的妈妈过世之后老村长于大河也表示会尽力安排好这个孩子的生活,但我还是放心不下,这次下山除了还手推车就是特意要看看小鱼儿过得怎么样?
我和小鱼儿认识一年了,当时是我的师傅和我到村里帮人办白事,那几天我身体状态不好,师傅就给我放假让我自己在村子里玩。村子里的小孩都欺生,我霉道士的名声又大名鼎鼎,所以没有孩子愿意跟我玩。我也不想讨人厌,我就跟主人家找了一副鱼杆,到河边去钓鱼,虽然我病殃殃的,运道也不高,可是钓起鱼来不含糊,没多大一会儿,我就钓了七八条鲫鱼和草鱼,大的有半斤小的也有二三两。
这时候我的旁边儿来了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约莫也就四五岁,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非常招人喜欢。一开始我以为她来玩儿的,没想到她也拿了一副小鱼杆,挂好了鱼饵之后开始钓鱼,不知道是她运气坏还是我的运气好,过了两个小时,我又钓了七八条,她是一条鱼也没有上钩,眼看着太阳偏西就要落山了,小姑娘急得眼泪在眼圈里直转转,一副马上要哭出来的样子。
我虽然年纪不大,但我对世事还是有一定的了解,身边的小姑娘长得虽然可爱,看衣着却很破旧,她这么点年纪坐在这钓鱼,想来也不是为了好玩,九成是为了自己吃或家里人吃,这两手空空的回去,没准儿他们一家今天晚上就没有菜了!道爷我不能够普度世人,但是慈悲一两个人还是做得到。我就问身边的小姑娘,我说:“小姑娘,天晚了我要回去了,我钓的这些鱼你要不要,你要是不要的话我就放生了。”
小姑娘瞪着大眼睛看着我:“小哥哥,你钓鱼不是拿回去吃吗?怎么要放生呢?”我故意的整理了一下衣服:“你不认识我吗?我是观里的道士讲究的慈悲为怀,不可以胡乱杀生的,今天我是跟我的师傅到老李家这办事儿的,老李家自然会管我们的晚饭,我拿了这些鱼回去不吃,反而害了它们的性命,那就是不慈悲了!所以你要是不要我就把它们放回河里了。”
小姑娘低下头想了想:“道士小哥哥,你这么说是可怜我一条鱼都没有钓到吧?妈妈说你们云霞观的道士是不戒荤腥的,你完全可以拿回去等回到云霞观再吃,妈妈说做人是不可以随便接受别人施舍的,所以我不能要你的鱼。”我看着这个聪明的小姑娘,心里头更多了几分喜欢,于是我说:“这可不是什么施舍,从来都是我们道士和尚求人施舍,你啥时候见到过我们道士和尚施舍给别人的,既然你不要我就放生了。”
我一边说话我一边从鱼篓里抓了一条小的扔回到河里,扔完了鱼我看着小姑娘说:“你确定是不要了?那我可就全都放生喽!”说完我就举起了鱼篓,作出要倾倒的样子。小姑娘看着我败家的举动有点儿心疼,张了张嘴却没说话,我想或许是这孩子脸皮太薄,没法张嘴说要,我就把鱼篓里的鱼都倒进小姑娘的鱼篓,我对小姑娘说:“我请你个帮个忙,这些鱼都放在你的鱼篓里,你愿意留着你就拿回家去,你要是不愿意要你就把它们倒掉。”
说完话我转身就要走,小姑娘却坚决起来,她对我说:“道士小哥哥,谢谢你的好意了,我妈妈说不能要人家的东西,所以这些鱼我帮你放生了。”说完话,小姑娘就把鱼篓里的鱼倒进了河里。看着小姑娘的举动我没有生气,一个小孩子能够这样有主见不贪心,是很不容易的。我想了想对小姑娘说:“我叫乌鸦,人家都叫我乌鸦小道士,你呢可以叫我乌鸦哥哥,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见我没生气反而问她的名字,就露出了笑容,她对我说:“我知道你叫乌鸦小道士,我叫小鱼儿,于水清是我的妈妈。”小鱼儿说到于水清是她的妈妈,我就知道她为什么来钓鱼了!小鱼儿的妈妈曾经到过云霞观,她是去求医的,师傅曾经替她诊治过,但是师傅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因为小鱼儿的妈妈得的不是病,用师傅的话说他是被某种奇异的东西辐射了,被辐射过的人只能是一天天衰弱下去直到死亡,对辐射这种病全世界无论是中医还是西医都没有任何的办法。
不过师傅还是倾尽全力为小鱼儿的妈妈开了几服药,主要是减缓她发病时的痛苦,同时叮嘱她多吃一些滋补的东西,提高自身的抵抗力。小鱼儿的妈妈走了之后,师傅叹息着说:“我也是个混账医生,明知道病人是个穷人,还要她多进补,明显这就是不可能的事儿!”我知道了其中的原由,心里就更加同情眼前这个小姑娘,我对小鱼儿说:“这下咱们两个认识了,也是朋友了是不是?”
小鱼儿眨巴眨巴大眼睛说:“是啊!乌鸦哥哥,咱们两个是朋友了。”我说:“既然是朋友就要互相帮助对不对?”小鱼儿说:“妈妈说好朋友是要互相帮忙的。”我说:“那就好!现在我这个朋友帮你钓几条鱼好不好?”小鱼儿说:“好像不太好!”我说:“那咱们两个一起钓吧!不管钓多少,咱们两个都平均分享战利品,这样好不好?”小鱼儿说:“那好吧!”
就在那个黄昏,我平生第一次接受了一个小姑娘分享给我的战利品。也是我第一次厚着脸皮接受一个小姑娘送给我东西。一个小姑娘用她的成功证明了一个人不会永远都有好运气!自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敢小看任何一个人了,自从那以后我和小鱼儿就成了朋友,偶尔的她会跟她的妈妈一起上山来,我和师傅下山的时候也会顺便去看看她。
直到我的师傅过世了,小鱼儿和小鱼儿的妈妈就再也没有上山来过,我曾经去看过小鱼儿,小鱼儿很痛苦,她的妈妈病得很重,再接下来就是她的妈妈过世了,我帮着操办完白事儿就烧的不行了,在得到了老村长的再三保证之后,我就先回山给自己看病,躺了七天之后又遇到胖子这事儿,到老村长家借车的时候我问过一嘴,老村长说把小鱼儿托付给她妈妈的堂弟照顾了,他们会好好照顾小鱼儿的。
小鱼儿妈妈的堂弟也是本村人,叫做于水水,我对这个人印象很不好,于水水是村里的屠户,本人生得凶恶,又干着杀猪宰羊的勾当,说话办事都凶得很,再加上他有一个很差劲的老婆,连他自己的老娘都懒得养,我就很难相信他会好好的照顾小鱼儿,所以今天特地来看看小鱼儿生活的怎么样?
我走到小鱼儿家的门口,站在门口大声叫:“小鱼儿,小鱼儿!”喊了几声,门一开小鱼儿出来了,两只手上都是肥皂泡,我看了看小丫头问她:“小鱼儿,你在干什么?”小鱼儿低下头说:“我在洗衣服。”我听了这话心里就一阵犯堵,这么点儿的孩子洗哪门子衣服?我把背上的包拿下来往小鱼儿手里一塞,迈步就进了小鱼儿的家,在她家的堂屋里,地上放着一个大号的洗衣盆,里面泡着大大小小许多衣服,但是我看得出,里面没有一件是小鱼儿的。
小鱼儿拿着包随后跟了进来,我有点生气的问她:“丫头你这是给谁洗衣服?”小鱼儿怯怯的说:“这些都是叔叔家的衣服,我自己呆着也没事就干点活。”我拉住小鱼儿的手说:“丫头你确定这是你主动要洗的,不是他们塞给你的?”小鱼儿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其实不用她说我心里也明白是怎么回事,我不反对小鱼儿力所能及的干点活,但是这么大堆衣服让这么小一个孩子去洗,我心里就非常的不痛快!只是我又不好说什么。
我搬了个凳子坐到盆子边,七里咔嚓的开始洗衣服,我虽然年纪也不大,但是我的生活经历丰富多了,洗衣服这种事儿在我眼里根本就不叫活,一个小时不到我就帮小鱼儿洗完了衣服,帮她晾到院子里以后,我跟小鱼儿说:“丫头,包里面是我拿给你的一些吃的,你藏起来不要让你叔叔家的小友子看到,要是饿了自己就吃一点,如果他们要是欺负你,你就到山上去找哥哥,哥哥我和他们评理,如果他们实在不讲理,那你就跟哥哥走,哥哥我来养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