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够不点头啊!对于唢呐的声音我实在是太熟悉了!你想想乐疯子看重的人,那听力会差吗?唢呐这东西我不但会听我还会吹,普通至大花轿复杂到百鸟朝凤,我都能吹出调来,甚至于比一般人都吹的好。
既然没听差那就是真的了,胖墩儿看见我点头,不由自主的害怕起来,他悄悄地挪着步子,想躲到我身后,我一阵苦笑,这胖小子有地方躲,我该躲哪儿去呢?硬着头皮充大哥吧!我从火堆边儿上站起来,走到空荡荡的窗户口向外看去,这一眼看去,我是浑身发麻手脚发凉,麻麻地,这次是真的见了鬼了!
明明是挺黑的夜晚,天上既没有月亮也看不见星星,可是我偏偏就看到了很远的地方,有一伙人正吹吹打打抬了一顶花轿走了过来,一马当先,一个身穿长袍马褂的胖子胸前带着大红花,骑在马上那是得意洋洋,他两边儿是四个吹鼓手,滴滴嗒嗒的吹的调子的正好是大花轿,然后就是抬轿的轿夫,还有一个喜婆儿跟在轿旁,轿后面一拉溜的人,抬箱架笼,担担子的,很明显的这是一伙娶亲回来的人。
我张大了嘴巴发不出声音,我身后的胖墩儿哆嗦着问我:“乌,乌,乌鸦哥,你,你,你看到了吗?”我过了半天才点了点头,远看着那伙人越走越近,我拉着胖墩儿向后面退了几步,躲到了墙角,这时候听声音那伙儿人可就到了房子外边,吹鼓手照旧在吹着,隐隐约约的听着好像还有人叫喊下轿拜花堂一类的话,最可恨的是,外间屋里的炒菜声又响了起来。
一时间,屋里屋外乱成了一锅粥,我和胖墩儿缩在墙角,很有点手足无措,不错!我是个道士,就算我不是符篆派的茅山道士,我也不应该怕鬼。可是我的年纪太小了,也从未有过这样的经历,师傅他老人家也从来没有讲过要如何应对这样的场面,一时间,我表现得就如同一个普通的孩子,如果那些非正常的东西不是从外面来的,我一准拉着胖墩儿跑路了,到了现在,想要跑路就得从这些死鬼人群里冲出去,那比当缩头乌龟还要有勇气。
抱着我胳膊的胖墩显然更害怕,虽然这小子是杀破狼的命格,但是不代表他就不会害怕,遇见恶人可以挥拳相向,可是遇到这种事情,那真就不是一般人可以应付的。胖子儿结结巴巴的跟我说:“乌鸦哥,你想想办法呀!你可是个道士,捉鬼降妖不应该是你的拿手好戏吗?”
我很想反唇相讥,谁告诉你道士就是应该捉鬼降妖的,道爷我可是全真派的,我修行的是金丹大道,那是要成仙的!捉哪门子鬼降什么妖呢?不过胖墩儿的话还是提醒了我,我跟师傅在一起的时候给人家办白事,师傅曾经在灵前念过一部《太上说九幽拔罪心印妙经》师傅说这经文可以用来超度亡魂,消减罪孽,还能替死者积修功德。
想到这里,我拉着胖墩儿上了北炕,我低声对胖子说:“你一会儿闭上眼睛什么都不要看,只管听我诵经。”胖墩儿低声的答应了,悄悄的坐到我身后,我把稻草铺摆了一下盘腿坐在上面,我两手互掐捏了个阴阳诀,然后开始颂念九幽拔罪心经,经文声一起,我的心就安静下来,我的心越安静,经文念诵得就越流畅,渐渐的我的诵经声压住了外间屋里嘈杂,一直扯着我后衣襟的胖墩儿也安静下来。
感受到了这些情况,我的心态就越发的坦然,至少是不害怕了,不过我的经文声还是压不住房子外面的唢呐和乱七八糟的人声,非但没有压制住外面的声音,相反外面的声音越来越近,一直坐在我后面的胖墩儿低声在我耳边说:“乌鸦哥,他,他,他们来了。”我睁开眼睛一看,可不是吗!骑着马的新郎官儿现在已经下了马,他牵着马,那些吹鼓手和花轿在后面跟着,不断的绕着房子转圈儿。
每转一圈就距离房子近了一些,虽然不能理解他们为什么不直接冲进来,但是这种一步一步的压迫,更让人难受,我想不出更好的主意,只好加大了自己的声音诵经,尽管这念诵经文的声音多少有些颤抖,但还是比较激扬清亮,我大声的念诵着,一面偷眼看着外面的那队人马,很明显我的经文声对他们不起作用,这伙人比由十米外迫近到了五米,用不了多长时间他们就该进屋了。
胖墩儿在我的身后已经哆嗦的不行了,我尽力让自己稳住,我也在考虑,不行就冲出去吧!想归想,我诵经的声音依旧没有停止,相反声音更大,我觉得这就不是在诵经,更像是在大吼,眼看着那伙人已经到了屋门前,我伸直了双腿,下一步就是拉着胖墩儿直接从窗户跳出去,不管怎么样!也不能束手待毙不是?
就在这时候,屋子外面忽然传来了一声“哇!”的大叫,我随即大喊了一声:“呆鸟我在这儿!”我们家的鸟听到了我的喊声,立刻大声应和,“哇哇”的连着叫了几声,然后就直接从破窗户洞里飞了进来,翅膀一收直接落到了我的肩上,呆鸟儿见到了我很高兴,十分亲热的用它的大嘴在我的脸上蹭了几下,我见到呆鸟也很高兴,白天捡供品的时候,他在我头上飞了一气,后来可能觉得没意思,就飞走了,要么是自己找吃的要么就是到一边儿去玩儿了。
一直到天黑我也没见到他,不过这也是常事,就像我在大殿里躺了七天七夜,这家伙一直没回来,我想要是他在,我也就用不着受那大耗子的气了,不过我是没法责备他的,无论如何呆鸟都是一只鸟他不是一个人,现在呆鸟飞回来了,我觉得至少是多了一个伙伴来应对眼前的破事儿,甭管有没有用,不管做什么事还是伙伴越多越好。
我用手抚摸了一下呆鸟的头,就凝神向外看去,说来也怪,呆鸟这一闹腾,外间屋和屋外一下子安静了,半点声音也没有了。我不放心的站起来走到窗台边向外张望,外面的夜依旧是黑漆漆的,不过老天已经放了晴,隐隐约约的可以看到天上的星斗。什么骑马的新郎,什么抬着花轿的苦力,什么吹喇叭的匠人统统的都不见了,就像他们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我又侧耳细听,外间屋里也没了动静,不管是切菜爆锅还是说话声,一概的消失了。我情不自禁的摸了摸额头,我没发烧,同样也没有做梦。咂咂嘴,这世界还真是不可思议!胖墩同样也有点疑惑,他低声问我:“乌鸦哥都没了,那些人和声音全都消失了。”我说:“是啊!就好像那些人和声音从来没存在过一样,偏偏我们不是发烧也不是在做梦,真是奇怪呀!”
胖墩儿用他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我,过了两分钟才说:“是够奇怪的!你说他们会不会再来?再出现?”我咧了咧嘴,没法回答他的问题,但我又不能不回答,我只好说:“应该不会了吧!也但愿他们不出现也不再来,不然咱们哥俩只好跑路了,这季节要是在外面待一宿,可够咱俩喝一壶的。”
我伸出手,抚摸了一下呆鸟的后背,无论如何也得给我们家呆鸟记上一功,要不是他夜里飞回来找我,我估计我们哥俩已经跑路了,不一定冻死,不过肯定是要遭点好罪。我摸了摸呆鸟的食囊,食囊鼓鼓的,呆鸟这是吃饱了才回来的,暂时也用不着给他弄吃的,我只好大力的抚摸了他几下,呆鸟觉得很舒服,低声的叫唤了几声。
胖墩此刻也意识到了呆鸟的作用,用羡慕的眼光看着我说:“呆鸟真是一只好鸟,刚才估计就是他救了咱俩,找机会我得好好谢谢他,他不是爱吃鲜肉吗?我给他弄两斤上好的牛肉吃吃。”呆鸟冲着胖墩儿“哇!”的叫了一声,然后又点点头,这举动惹得胖墩儿哈哈大笑,胖墩儿说:“这呆鸟越发的通人气了,可比我刚见到他时傻木木的好多了!”
呆鸟似乎觉得胖墩儿这话不太好听,“哇哇!”的大叫了两声,伸出大嘴要去啄他,胖墩儿赶紧后退了两步,嬉笑的说:“好乖鸟乖呆鸟,你是咱们家最聪明的鸟了,我给你的牛肉再加一斤,不要啄我额!”呆鸟得意的叫了一声:“哇!”然后缩回了脖子。我看着这一人一鸟斗嘴,不觉莞尔。
转回头我看见火堆已经要熄灭了,这阵子光顾着恐惧,没顾上烧火,我赶紧走了几步,拿起几块柴火添到火堆上,呆鸟看见我靠近火堆就一展翅膀飞到了炕上的稻草堆上。火堆重新燃了起来,光明和温暖又充斥在这点破烂的房子里,我对胖子说:“折腾大半宿了,你上炕去睡一会,明天不还得进行你的发财大计吗?”
胖墩儿挥了挥小拳头:“那是,不管啥样的困难,也不能阻挡我明天的奋斗。”我暗自叹息了一声,这就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