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时，屋外传来了脚步声，伴随而来的，还有清脆的铁链碰撞的声音。众人向门口望去，不出所料，吕长歌缓缓步入眼帘。
“大叔。”
“彩翼人呢？”
“我们以为她回来了，可到了这里却没见人。”云遥正说着，突然拍了拍自己脑门，“对了！会不会是去了西边的沙丘上，去看那朵花？我们这就去去找她。”
“先等等！”吕长歌突然拦住众人，“我有几句话要告诉你们，一会儿先由我来劝彩翼，如果我劝说不了，我希望你们能替我把这些话说出来。”
“是要我们一起说，还是……”
“那就你了，小牧，帮大叔一个忙。”
“我？”云遥瞪大了眼睛，“大叔，你确定？”
“确定。这些话，越不懂事的人，越随口说出来，越好。”
“呃，大叔你可能对我有些误解，我这个人看着像山里来的，但其实很懂事……”
“牧兄弟，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皊夜道，“你就帮帮忙吧。”
“唉，好吧，你要我说什么？”
吕长歌似是不知如何开口，长叹了一声，缓缓道：“这里毕竟是仙山之下，灵气缭绕。二十年前这一带并非今天这般，镇子外能看见少许绿洲和良田，也没有现在这样缺水。”
“我记得彩翼好像也说过，”雨蝶突然露出惊愕的眼神，“难道？”
“没错，是这丫头一天天地长大，让这里愈发干旱。”
“这……不是真的”洛轻雪喃喃道。
“是真的，凡事过犹不及。万物生长需要阳光，可太阳贴在脸上，谁也受不了。只要她心情一波动，对这里的绿洲和水源就是一场灾劫。”吕长歌埋下头，不看任何人的目光。
“可是这太残忍了，让我去告诉她，我做不到啊！”
“小牧，拜托你了。”
“可你让我怎么说！告诉她，她一直追寻的绿洲，她最喜欢的花草，都是被她亲手毁掉的？”云遥扯着嗓子喊道。
“要是怎么劝都劝不了，就只有这样，才能让她离开……”
方才被合上的门，突然推开了。
“彩翼！你……”刚才还在大吼的云遥顿时感到心中万马奔腾，抬起手给了自己一耳光，“你怎么回来了？你是去看那朵小花了吗？”
“花死了，我亲眼看着它死去……”这个女孩儿没有任何表情，走到吕长歌面前，“你早就知道了？”
“不，不是，是刚才昭暝大人告诉我的。”吕长歌支支吾吾地说着，仍埋着头，一脸心虚。
“那是什么？”彩翼突然注意到他身后的方桌，上面盖着的竹盖之前已被打开过了。
“没，没什么，我还没来得及收呢！”吕长歌想拦着她，可站在门口离那桌子还有一丈远，根本拦不住这机敏的丫头。彩翼绕过他走到桌前，将盖子一把掀开。
桌上摆着六道菜围成一圈。虽然在场的几乎都是富贵人家，一眼就看出没什么特别的食材，不过先前令他们惊讶的是，每一盘里都雕出了花，其中一朵比沙漠里的天宝花还要红。那一圈正中间摆着一碗长寿面，最前面还留着一张纸条，上面的字和店里卖的昆仑地图上的字一样丑。彩翼拾起纸条在心里默念着。
“丫头，今天是你二十的生辰。其实阿爹也不知道你是哪天生的，就这样给你过了。可是，摆好了之后才发现你没回来，你去哪里了？要是回来了，就别乱跑，趁热吃了；要是凉了，就等着我，你别乱碰，免得又把锅烧糊了……”
“阿爹！”彩翼再一次扑倒父亲的怀里，而这一次，眼泪再也收不住掉了下来。那一刻，洛轻雪似乎是被触动到什么，含着泪走了出去，再也不回头。而云遥，又想起了离开那江南小镇时，雨蝶和祝老爷相拥的一幕。
所有人，都沉默不语，静静看聆听着这一刻。
“你该走了……”
“我是骗他的，我不想走，不是因为生他们的气，是我舍不得你。”
“我会好好的……”
“我离开了，要是你有一天走不动路，没有人照料你，你该怎么办？”
“不会的，阿爹向你保证，只要你在天上一天，阿爹就会好好的。”
“阿爹，原谅我懂事太晚。”
“这么小的年纪，不怪你，不怪你……”
“可我已经活了上万年了。”
“在阿爹眼里，你永远都不到二十岁。”
镇上的人大都去了昆仑瑶宫，本该是冷清无比的时候，却突然闹腾起来，坐在商铺里纳凉的人冲到街上喊叫着。
“怎么回事，突然这么热？”
“见鬼了吧！”
“这是要死人呀，谁受得了？”
声音传到屋里，此处的人也已是大汗淋漓，尤其是离得最近的吕长歌。不过他却丝毫也不在乎，因为这样，便能遮住脸颊上的几滴泪珠。
“我的确，给大家带来了麻烦。”
“只是你太热情，大伙一时接受不了而已。”吕长歌笑道。
“阿爹……”
镇外不远处，昭暝神官已在此等候，笑迎着众人。
“可以再等一会儿吗？”吕长歌问道。
“不可，天很快就要黑了，金乌还要为明天而准备。”
“皊夜，谢谢你。”彩翼擦干眼角的泪，微笑着。
“你只要能坚强地活着，为大地带来温暖和光亮，我就没有白挨那一下。我不能再回去了，将来若有机会，请你替我向我的主人常仪道个歉。”
“别想了，连羲和都见不到你主人，更别提她。”昭暝神官道，“回去之后，我会好好责备日月二神。”
“明明是你没替他们把事办好！”洛轻雪在一旁翻了个白眼。
“是是是，下官自己也要好好反思。”此言一处，众人也吃了一惊，一位九天神官对着一个凡间丫头低声下气，场面实在略显滑稽。
“各位，大恩不言谢，将来我们一定会再见的。那时若有机会，定当为你们全力以赴。”
“一定？还是算了吧，我可不想再看到你。”吕长歌哀叹道。
说罢，昭暝突然拔地而起，立于几丈高的空中，看着地面上的人。
紧握一路的两只手变为两双，随后，缓缓分开。
“阿爹……”
“誒……”
“我走了。”
“不要哭，丫头，在天上不要哭。太阳要是流泪，会吓坏世间的百姓们，不要哭……”
“嗯，我不哭，我不哭！”
指尖离开的一刹那，一只万丈金光的神鸟包裹着烈火，离地而起后展开双翼，直冲九霄。昭暝也紧随其后，消失在苍穹中。顷刻间，只留下几人在风沙连绵的荒漠中仰望着。
“我先回去了。”吕长歌右手拄着长剑，左手掩着面，不等众人回应便转头离开了。
“大叔……”云遥喊了一声，却被洛轻雪拦住了。
“让他去吧，不能在我们这些小辈前丢面子。”
沧桑的背影，一瘸一拐走在大漠中，狂风吹起衣衫，却吹不走一丝哀愁，雨蝶望着那背影，又转头看向天上的太阳，低声道：“大漠孤烟，长河落日，沙海一遇，十载至亲。翼梦初醒，恍如隔世，既是缘浅，何苦情深。”
“原本该是一场感天动地的爱情故事，结果变成了亲情。”洛轻雪偷瞄了皊夜一眼，“羲和常仪在天上，恐怕也是要气得不行了。”
“爱情常带着猜忌、厌倦、异心。也许，亲情更美。”雨蝶道。
![[综英美]少女的跨次元日常](/cover/12/12964/12964s.jp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