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贵气十足的马车,载着欢歌笑语,沿着黄河边,向西出发了。云遥在前面赶着四匹高大的红鬃马,而车厢里的人,一刻也没歇着。
“从今往后,什么苦活累活我全包了,别客气。xiāng zǐ行李什么的,不到五百斤不算事儿。”郡主拍拍胸口大声道。
“行李倒没有,不如将马匹卖掉,省点粮草,你抬我们三个去昆仑山,如何?”炎钧道。
“哼,就怕我手一软,把某人摔下来破了相,小白脸没了脸,就什么也没咯!”
“本少爷的才学,就如这滔滔不绝的黄河之水,能淹死无数个,像你这样的武夫。”
“噗嗤!”一旁的雨蝶,被这逗得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不过依然用袖口掩着面,不失一点礼数。虽说之前和他两人赶着路也没什么,可人一多,是要热闹些。
“郡主不必客气,大家既然同行,理当互相照料,不会所有事都推给你一个人。”
“你们也别叫我郡主了,要是被别人知道,怕惹麻烦。我叫洛轻雪,洛阳的洛,轻如鸿毛的雪。”
“轻雪?”外面赶着马车的牧云遥,听到这一句也有些憋不住了,“把‘轻’字换成‘重’,会不会合适一些?”
没想到郡主还未反驳,炎钧就突然回他了一句。“你这个山里人,听没听过‘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这诗,别说韵律,连字数都不一样,哪个门外汉写的?”云遥一只手拉着四条马缰,另一只却放下马鞭,掰起了手指头。
“别这么说,”雨蝶道,“这是《洛神赋》,是魏武帝之子曹植写的,一位才高八斗、名留青史之人,赋和诗是不同的。”
“是,是吗?”
“你才读了几天,”炎钧道,“还是先看看五言绝句吧。”
“哼!”
“我想,是因为郡主姓洛,她的家人才会借《洛神赋》来给她取名的。”
“没错没错,祝姐姐真厉害。我姓洛,家又在洛水边,所以就取了这个名字。希望我像《洛神赋》里的宓妃一样端庄,刚才一直没提,是因为我也背不下来,呵呵!”
“那,你可以跟我们的车夫比一比,谁更胜一筹了。”
“炎钧!你真的欠抽啊!一句话不挖苦我,会死是不是?”云遥大吼道。
“他是在乎你呀!昨天那个眼神,我现在都忘不了,哈哈!对了,你们以后叫我轻雪就好了。”
“祝姑娘这样称呼你没问题,毕竟都是女孩子,可我们,就不大合适吧。”炎钧道。
“那你打算怎么样啊?”
“叫姐呢,我应该比你大,叫爹呢,你也不爱答应,不如,叫你一声‘洛爷’,你看怎么样?”
“唉,这主意不错,以后就叫你‘洛爷’。”
“你们两个臭男人!”
就在此时,前方迎面驶来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一行数百人,有车有马。炎钧闻声将头探出窗外看了一眼。
“遥,快让开,别挡他们的路。”
云遥挥起马鞭,将车赶到路边的旷地上,等这长长的队伍驶过去。
“这些是什么人啊,你怕他们干什么,你一个仙家弟子,还用得着怕他们?”云遥道。
“看他们的装扮,应该是辽人,”炎钧道,“我倒不是怕了他们,只是不想起不必要的争执,给中原的百姓添麻烦。更怕我一时压不住火气,让这些人有来无回。”
“此言有理,不过,”雨蝶道,“我看他们,抬着那么多的xiāng zǐ,难道是来进贡的?现在的局势,似乎不必这样。”
“不是进贡,是和亲。后面跟着那么多的女仆,来中原还带着女人,唯一的解释,就是侍奉他们未来的王妃。”炎钧道,“唉,不知是哪位公主,或王公大臣的女儿,又要遭殃了。”
“遭殃?和亲不是好事吗?”马车外的云遥道。
“好事?这样的好事让给你,你愿意吗?”
“我愿意,人家也不娶我呀。”
炎钧将头扭回来,“祝姑娘,你怎么看?”
“好与不好,不是一句话能说清的。从长远来说,和亲,当然是舍小为大,只是苦了嫁过去的人,没有谁愿意背井离乡。可话又说回来,到那边,也不是去受苦的,只要抱着一颗平常心,早晚有一天,也会适应新的生活。毕竟,岁月可以抹平一切。”
“那嫁过去的人,究竟对她是否公平呢?”炎钧接着问道。
“这,全看她自己怎么想了。汉时的王昭君,因为和亲,千古流芳。若非如此,恐怕到最后,她也只是汉宫里的一名丫鬟。”雨蝶捋了捋长发,接着说道,“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如今的辽人,一来,不用朝拜;二来,已经再没有什么,需要向我们汉人学习效仿,更不用亲自派人去教,究竟哪里还有和亲的必要?”
“会不会……”云遥又问道,“是想少送点彩礼,多收点嫁妆,赚个差价?”
“好好赶你的马车,别怪我老爱挖苦你,太丢人了……对了祝姑娘,你说这,会不会真的看上了谁,他们如今在战场上处优,以此来作为hé píng的代价?”
“不可能的,战场上都是男人,哪有机会认识?再说,游牧民族,怎么会喜欢我们这些拈花刺绣的中原女子。”雨蝶道。
“说的也是。”
不知从何时起,原本静不下来的洛轻雪,已经很久没有插话了,只是趴在车窗上,头朝外,让里面的人看不到脸。
“对了,洛爷可好久没说话了。”炎钧笑着说道。
“可能是起得太早,倚着车窗睡着了吧。要不就是,还在生你们俩的气,呵呵!”
“洛爷!你要是不喜欢我们俩这样称你,就把头转过来,证明你还醒着,我马上改还不行吗,洛爷……唉,看来是真睡着了。”
苍穹中飞过一对鸿雁,车窗边,一双忧郁的大眼,目送它们自北向南,借着寒风,悄悄传出一句:“我只要像你们一样自由。王昭君,哼,谁愿意当谁当!”